程萝月盯着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她算是摸清了宋诚的性格。
她之前没接触过这般脾气的人，意外感觉有趣。
“如果做错了事情，那就向她道歉。”程萝月直白回答说。
“我当然道歉了。”宋诚有些着急，“但是她一直不肯原谅我。”
“那看来你做的事很过分。”
对方的表情立刻变得很难看。
“我说漏了嘴，不小心向别人透露了她的地址。给她添了麻烦。”宋诚的话低下来，一想到自己犯的错误，他的神情有几分可怜，“我确实是做错了事情，她生我气是应该的。”
“这些话你应该坦诚地去向苏溪讲。”程萝月建议他，“当然，如果她现在还不乐意听你说话，那你最好先待在一边保持安静。”
两个人交谈中，街对面的小学校门打开，苏溪和沈康从里面走出来。看来他们已经结束了那里的会议。
程萝月虽然觉得宋诚的性格很有意思，但很明显，她更喜欢与性情温和的人做朋友。
书店的工作忙完，她走出店门，对着站在校门口那旁的两人招招手。
“苏溪你忙完啦。”宋诚急忙走到苏溪跟前。
程萝月慢悠悠地走到街对面。
宋诚在一旁缠着苏溪想要带她在这里转一转，又连连道歉，说他不会再被人套话，绝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在苏溪面前仿佛变了一个人。
见对方的神情有所松动，他又装作不经意间伸手整理自己的外套。
这是之前苏溪送给他的外套。
苏溪终于注意到他身上的外套，皱眉：“你傻吗？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厚的外套。”
宋诚表情僵住，继而弱弱解释一句：“早上和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算了。”苏溪见他这副傻样子，终于同意和他一起离开，正好她也想趁机解决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免得将来麻烦。
她对程萝月抱歉一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明天你不用到书店来，直接去小学参加活动就可以。”
程萝月答应下来。
这里只剩下她和沈康两个人。
“你明天要来这里帮忙，对吗？”程萝月随意聊天。
沈康点头：“对，我明天一早需要来月湾小学。”
两个人闲聊着。他们慢慢走在路上，两人的住处不在同一个方向，他们现在更像是漫无目地闲逛。
程萝月从前很少这样不为任何目的、放松地做一件事。她从前以为是自己的性格原因，她无法闲下来。可自从来到月湾镇，这样毫无目的只为打发时间的闲逛在她的生活中越来越多。
“沈康。”程萝月提议，“现在没中午那么热了，你还想不想去河边转转？”
听到这话，沈康温和地笑了：“好。”
·
下午五点以后的月湾镇热闹起来，学生们都已经放学，大人也都下班，镇上充满了烟火气。
程萝月和沈康没有刻意走直达河边的路，他们绕去镇上的市场上转了一圈。
这里的镇民们大多都已认识程萝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烘焙店主还招待她品尝刚刚出炉的小饼干。
不过程萝月发现，这些居民们见到沈康时只会和他友善地笑笑，这便算打过招呼。
他们并不与沈康过多说话，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距离。不是他们态度冷漠，而像是怕惊扰到沈康。
沈康在这样的氛围中很自在。
程萝月想起她在月湾镇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她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难道沈康其实是社恐？
因为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程萝月像对待月湾镇的其他人那样友善又热情地对待沈康。她反而觉得，沈康虽然看上去很闷，但性格温和，很好相处。
转了一圈市场，两人手中都拎了几个袋子，沈康还带着在书店中买的那两本漫画书。
两人慢慢走到河边，坐在长椅上，将东西放到一边。
微风轻轻吹拂着他们，程萝月完全放松下来，静静欣赏眼前的风景。
“你推荐的那几部漫画都很有趣。”沈康主动挑起这个话题，“你平时也喜欢看漫画？”
“当然。”程萝月毫不犹豫，接着向他解释，“我很喜欢看书，杂七杂八什么类型的书都会看，所以我很想在书店工作。至于漫画，除了我之前提到的那些，我还很喜欢看冒险漫画。不过那些故事性更强，可能对你找画画灵感没有什么帮助。”
因为提到这一话题，沈康想到自己那毫无进展的画纸，心情不由得变得有些低落。
他的声音闷下来：“少女漫很有意思，可惜我不太擅长画这样的故事，灵感落到纸上总会变得很无聊。”
程萝月一愣。
听到这里，她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眼前一亮，忍不住激动起来。
碍于周围会经过别人，她压低声音，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盯着沈康：“你的意思是，你在画漫画？”
沈康点头。
他没想刻意在别人面前隐瞒自己的工作，因此点头，直白告诉程萝月：“我之前画的漫画就属于你刚刚说的冒险类型的漫画，但我在塑造人物方面的能力太差，而且我想画一些与之前不同的故事，所以才会四处找灵感，只不过一直失败。”
月湾镇里与沈康比较熟悉的人知道他一直在网上连载漫画，也有人能根据他最近的状态猜到他近期陷入瓶颈，但没人知晓缘由。
沈康向程萝月吐露自己的烦恼：“我好像不太擅长塑造角色，尤其是女性角色。”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能在程萝月面前说这么多话。
大部分情况下，沈康会在社交场合充当绿叶，静静待在一旁不发表言论。但他第一次见到程萝月时就觉得与她很熟悉，就像是已经相识许久的老朋友。
他很确定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年前的餐厅，当时他在二楼临窗位置，程萝月在楼下。在那之前，他从未见过程萝月。
说完这些话，沈康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身边的程萝月，感受到心中涌起令人安心的熟悉感，与人相处时常会出现在他心中的焦躁和不安在慢慢消失。
他很自然地将这段时间一直压抑在他心中的困惑向她讲述：“我应该是陷入了瓶颈期，但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去。”
程萝月意识到自己误解了沈康之前的举动。
最初看到坐在河边画画的沈康时，她还以为他在画风景画。后来沈康向她求助，她又以为他想画肖像画。
原来他想创作漫画。
她想到自己写在各种本子上的片段以及存在电脑中的废稿。她从未将自己写作的事告诉过别人。投稿屡次失败，她非常清楚创作的艰难。
程萝月安慰沈康：“能够画出冒险漫已经非常好了，这说明你擅长的漫画类型就是这种。我很喜欢的一个漫画家就是像你这样。或许你也看过他的漫画，Kan很擅长少年冒险的故事，但他塑造女性角色的能力一般。可他将自己创作才能的长板发挥到极致，所以漫画特别精彩。”
没想到她说完这话，沈康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古怪。
“怎么了？”程萝月见他脸色微红，小心翼翼地问。
“你看过Kan的漫画？”沈康的声音有些飘忽，“你觉得他的漫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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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程萝月很自然地回答：“当然特别喜欢！”
见沈康眼神浮现出笑意，她顿时好奇：“你也是他的粉丝？”
“我——”沈康的声音一时顿住，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过程萝月没有察觉他的神情，笑着解释：“我最开始是在漫画周刊上看到他的漫画的，后来又买了单行本。我还加入了Kan的粉丝群呢，不过我基本不在里面说话，只盯着更新的消息，可他很久都没开新作。”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气：“本来我还盼着未来能有机会去签售会，但没想到连每周一期的漫画都看不到了。”
沈康虽不在别人面前隐瞒自己的工作，但他并未将笔名告诉任何人。这是他第一次在月湾镇听到别人当着他的面说出他的笔名，感觉还很奇特。
“我——”沈康鼓起勇气，开口，“我这些年一直在网上连载漫画。”
程萝月立刻看向他。
“其实我的笔名是——”
沈康话未说完，一阵轻柔的风拂面而来，他瞪大眼睛，吃惊地看向程萝月。
程萝月的手正死死捂着他的嘴。
他话正说到关键处，明明是他被紧紧捂住嘴，程萝月的脸却着急到涨红，她急切地阻止道：“不用说不用说，你不用告诉我。”
她这话说得很急很快，但这一切都在沈康眼中放慢速度，他发现程萝月离他极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暖融融的阳光的味道，还能看到她额前被风吹动的碎发。
她整个人都很温暖，就像是春天午后吹动柳条的风。
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开始紧张，程萝月会不会听到他如此剧烈的心跳声？她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
片刻后，沈康终于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程萝月见状，长舒一口气。终于松开手。
“为什么？”沈康在问刚刚她为何这种反应。
程萝月拍着胸脯向沈康保证：“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探究你秘密的意思。你不用强迫自己将笔名告诉我。”
她解释：“我毕竟混迹网络这么多年，创作者都把马甲捂得死死的，顶多会将笔名告诉自己的要好朋友。我们才认识多久，我不想你因为我刚刚的话有压力，才被迫将笔名告诉我。”
沈康垂眸，目光变得暗淡。
他意识到，在程萝月心中，他们仅仅人认识几天的人，还算不上要好的朋友。
也对，程萝月如此热情开朗，她的朋友有很多。来月湾镇不到一周，她已经和镇上那么多人打成一片。
他不善交际，又连续几天没有出门见程萝月，他只是她来月湾镇后才认识的点头之交而已。
“我没有被迫，我不是被迫才想告诉你我的笔名，我是自愿的。”沈康轻声解释，他不想她误会这一点。
“沈康，交换秘密是相互的。”见对方没有理解她刚刚的意思，程萝月缓下声音向他解释，她悄悄说出心里话，“你如果将你的笔名告诉我，我也需要将我的笔名告诉你，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向任何人透露我的秘密，毕竟我的写作之路特别失败，屡次投稿屡次被拒。”
沈康静静看向她，目光好奇又温柔，他意识到程萝月话语中的体贴和包容。
因为刚刚向沈康表露自己的副业究竟是什么，程萝月有些脸红。
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河面：“我还没有将我在网络上写作的事告诉任何人。所以，等哪天我准备好了，我们再交换秘密吧。”
“好。”沈康目光中闪过微光，他答应下来，于是看向前方，与程萝月看向同一片河面、同样的风景。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