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沈康选好漫画，走到柜台前付款。
程萝月扫了眼书籍封面，这是部很有名的少女漫画最新出的单行本。她没说什么，迅速扫码收款，又让沈康挑了张店里赠送的贴画。
“欢迎下次光临。”
“谢谢。”
沈康接过袋子，看向外面，脚步没动。
程萝月看出他神色中的犹豫：“现在雨太大了，不如等雨停再走。”
“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沈康自言自语一句，又看向程萝月，表情很平淡随意地说，“幸好你今天上午就到了。”
程萝月原本就在看他，沈康一转头，她的目光不期然撞进他的视线中。
她下意识一愣。
“没事，你要是着急离开的话，我带了一把伞，”程萝月反应过来，笑眯眯地说，“你拿去用就可以。”
她的意思是沈康可以带着伞先离开。书店离苏溪家那么近，她等雨小了直接走就行。
没想到沈康接过她的话：“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这是要等她一起走。
程萝月立刻看表，现在是四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镇上人本就不多，又是周六，下雨天几乎没人来书店。苏溪刚刚特意发消息交代她一定要早点回去，她等着她回去一起收拾家里的东西。
沈康默默坐到一旁的小沙发上，也不说话，低头翻看刚买的那本漫画。
“沈康，你会画画？”程萝月坐在柜台旁的高脚凳上看向他，还有半个小时呢，总要聊天说些话。
沈康抬头看向她，点头：“对。”
还真是言简意赅。
“那你今天在河边是在找灵感？”程萝月努力维持话题。
“对。”提起此事，沈康的声音明显有些低落，“不过最近灵感枯竭，在河边那么久也没画出什么。”
因为提起熟悉的领域，他的话明显比往常多起来：“我想尝试之前没画过的类型……但想了很久，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意象，我甚至找不到自己到底想画什么。”
程萝月看着他，又看看他手中的漫画封面。
她想到河边那张画纸上画的人形轮廓，瞬间以为自己猜到沈康想画什么。
沈康想画的应该是这种画风简约但色彩鲜明的女孩？
程萝月不懂画画，但她这些年可算看了不少漫画。
于是她起身走过去，轻轻坐在沙发上，没有离沈康太近。
“有时候，放松大脑反而能让做事的效率提高哦。”她安慰道。
沈康有些疑惑，显然在等她继续解释。
程萝月笑着向对方讲述自己的过去：“我在大学打工四年，总结出了许多打工准则。比如，闲暇时间会让人更放松，而适当的放松能让打工人在工作时间提升效率，也更容易有灵感。”
沈康认真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程萝月以为他不认同自己刚刚的话，连忙补充：“哦，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不，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的很有道理。”沈康赞同地点头，眼里闪着细碎光芒。
他缓缓笑了。
“谢谢你。”他这次的道谢更加真心实意。
两人坐在小沙发上天南地北地聊，程萝月还向他推荐了许多的少女漫，知名或冷门的都推荐了一通。怕对方忘记，她甚至专门写了一张字条交给沈康。
沈康表示自己一定会仔细阅读。
程萝月发现沈康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虽然他平时不太喜欢说话，但两人聊天时，他大部分时间都专注地看着她，不断点头。
她很喜欢聊天，更喜欢和这样的人聊天。
时间很快过去，快下班时，程萝月终于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
“对了，沈康，”程萝月又拿笔在字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程萝月，今年刚大学毕业，这是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
没想到沈康的眼神中浮现出淡淡笑意：“我知道。”
知道？程萝月的目光露出疑惑。
不用她询问，他已经主动提起一年前的事：“去年你找苏溪时，我正好在那家餐厅二楼。不过那时你站在楼下，没有上楼，我隔着窗户见到了你。”
听到这句话，程萝月忽然想起去年发生的事。
程萝月第一次见到苏溪，就是在一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时她暑假在亲戚家的餐厅里帮忙，偶然间见到坐在窗边等人的苏溪。
苏溪身材高挑，唇红齿白，笑起来自信又张扬。
只是她没等到约好的人，没动桌上的菜，一直坐在那里。
一直等到餐厅快要打烊，程萝月走过去后才发觉苏溪似乎喝醉，不闹腾，也不说话，问她什么问题都不回答。
程萝月只能帮她联系了手机中的紧急联系人，等她的家人来接她后才下班离开。
第二天，来餐厅道谢的苏溪亲眼目睹一场争执，程萝月对一个欺负小女孩的男子进行劝阻，最后无奈用托盘向那名暴起要打人的男子的脸部打了个招呼。
托盘是塑料的，成本低廉，想来也不是多疼。不过这足够那男子愣神几秒，并在这几秒内被人控制住。
也是那次，苏溪和程萝月互换了联系方式，苏溪向她承诺，无论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她，如果以后想要找工作，也可以找她。
程萝月没有主动找她，不过，隔天她发现苏溪在餐厅中落下一条手链。
她只好拨去电话，当时苏溪正巧在另一家餐厅吃饭，离程萝月的学校不远，她便直接赶去给苏溪送手链，顺便看看这附近有没有可以兼职的地方。
苏溪很惊喜，竭力邀请程萝月一起去餐厅吃饭，只是她找理由推辞。
应该就是那次，沈康在餐厅的二楼见到了她。
消息提示音打断程萝月的回忆。
沈康打开手机看到消息，目光微变，看向程萝月。
“怎么了？”她不解。
“雨好像小了点。”沈康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起身开始看起外面的天色，思索片刻又说，“我先去隔壁蛋糕店取个东西。”说完他就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隔壁就是蛋糕店，今天苏溪原本拜托的就是隔壁的店员去接程萝月。
程萝月坐在书店等了会儿，一直没等到沈康回来。她心想，不如自己去隔壁看看，正好去跟隔壁店主和店员打个招呼。
·
“沈康？”店主惊喜地见到来人，“你怎么来了？”
“我来取苏溪预订的蛋糕。”沈康给他看消息页面。
店主一脸惊讶：“没想到你这次这么热心，竟然主动来帮忙。其他都布置好了？”
“应该吧。”沈康没解释。
店主见状，压低声音叮嘱道：“记得保密，千万不要泄露消息。还记得我们的行动暗号吗？”
他一向爱演戏，外号叫戏精，主业做蛋糕，副业在月湾镇做话剧演员。
不过在这次沈康很配合，有些不自在地压低声音：“保证完成任务。”
店主直接笑出声。
只是，他笑着笑着，忽然发觉沈康身后不远处有个身影，定睛一看，竟然看到程萝月站在门口，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沈康你怎么做的保密任务？怎么让人跟过来了？
店主立刻对着沈康挤眉弄眼。
沈康轻轻皱眉，后退一步，离他远一点，然后转身往后看去。
“沈康，你拿到东西啦。”程萝月走上前，又向店主打招呼，“你好，您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吧，我叫程萝月。”
“嗯，他是，”沈康点头，提着蛋糕，“我们走吧。”
时间过了五点，程萝月撑着伞，和沈康一起在雨下赶路。
沈康的住处在月湾镇152号，与苏溪家在不同的方向。原本程萝月想将沈康送回家后再单独回去，或者她先回家，将伞借给沈康。没想到沈康是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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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一家餐馆，并很生硬地邀请说想让她一起去。
“为什么？”程萝月自然想问原因。
“因为——”沈康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理由，“那家餐馆的菜味道很好，你之前不是在餐馆兼职过么，可以去尝尝。”
没想出她之前在餐馆兼职的经历和这有什么关系，不过听到有美食，程萝月自然乐意参与。
苏溪还没赶回来，她可以慢慢吃完饭再回住处。
雨中的月湾镇像是笼罩了一层温柔的光晕，程萝月与沈康挤在伞下，雨水滴落的“啪嗒”声与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两个人静静走路，脚步越来越慢。
程萝月开始期待今天的晚餐。
这家餐馆虽说位于镇中心不远处，但这里的窄巷错综复杂，若不是沈康带路，她自己怕是不好找这个地方。
“这家老餐馆已经传承了三代，现在的老板叫钱荣，大家都叫他荣老板。月湾镇地方虽小，但这里有东南西北各地的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就是。”沈康向她慢慢介绍餐馆的由来和这里的经典菜品。
与程萝月交谈时，他说话语速偏慢，咬字清晰，像是每句话都是在心中斟酌好才说出。
落座后，程萝月对着菜单点了几道想吃的菜。来拿菜单的服务员偷偷看了她好几眼才离开。
只是，明明是饭点，店里却不见有客人。
沈康见她疑惑，主动解释：“今天下雨，大家都待在家里，没人过来。”
“这样啊。”程萝月恍然大悟。
看来月湾镇的居民真的很不喜欢雨天出门，书店没人，蛋糕店没人，餐厅里也没有客人。
程萝月还想，餐厅的灯光有些暗，窗帘还拉着挡住看向窗外的视线。
看来是因为一直没有客人，这里的人想节约用电。
他们才刚点完菜不久，沈康突然起身。
“你去哪儿？”程萝月下意识问。
沈康神情平静自然：“有道菜一直没上，我去后厨催一催。”
隔了一道虚掩的门，黑暗的角落里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对，露馅了，这个时候不应该说是去洗手间吗？”
不过，餐桌旁的两人谁都没有听到这话。
“嗯，好——”程萝月自然地点完头，然后就看见沈康提着蛋糕离开。
程萝月心生不解，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大厅，进了后厨。
“你怎么把蛋糕带过来了？直接放桌子上多方便。”
“来点蜡烛。”
“哦，对。”
雨势越来越小，程萝月终于听到某处角落似乎传来窃窃私语声，她听不清，觉得奇怪，起身的瞬间，餐馆的灯忽然全部熄灭。
怎么回事？
程萝月站在原地没动，她胆子大，不怕黑，可忽然陷入黑暗还是让她陷入无措。
直到下一秒，她看到几点小小的烛光在大厅的另一端亮起，烛光摇曳着，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程萝月忍不住笑了。
“Surprise!”灯光亮起，众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程萝月望过去——今天刚刚认识的晴晴、送花的阿婆、蛋糕店店主、捧着蛋糕的沈康，其他还说不上名字的月湾镇居民、还有刚从外面赶回来的苏溪……
竟然是一场惊喜。
未等程萝月说话，苏溪先笑道：“不许说这惊喜庸俗啊。他们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又是你来月湾镇的第一天，吵着一定要办一个欢迎宴会。”
她顿了顿，缓下声音，很正式地说：“萝月，欢迎你来到这里。”
“也不用有任何压力，”旁边的人凑近补充道，“我们经常找理由在这里聚餐的，荣老板亲自下厨，他的厨艺可好了，咱们今天就热热闹闹吃一顿。”
“不过也是真心欢迎萝月姐姐。”晴晴手捧一杯果汁，迫不及待，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看拿着蛋糕的沈康，又看看程萝月，“我们快切蛋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