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冷却剂的味道，冰冷而死寂。她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前蔓延，精准地规避着巡逻守卫的路线和监控探头的死角。
同时系统提供的临时权限与地图也清晰地标注在她的意识中，但每一步仍如同行走于刀锋。
东北角的垂直运输通道近在眼前。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暗灰色金属竖井，平时用于运送物资或特殊囚犯。此刻，它成了通往裴烬所在囚室的唯一路径。
“系统，屏蔽此区域所有非必要能量波动，维持监控覆盖假象。”李念在心中默念。
【指令执行中。屏蔽已生效。剩余时间：7分12秒。】
时间紧迫。
李念深吸一口气，精神力包裹全身，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竖井。井壁光滑冰冷，她依靠精神力的微操吸附其上，快速向上攀爬。
越往上，那股被束缚、被抽取的微弱感应就越发清晰。
裴烬……就在正前方。
她的心脏在胸腔中沉重而有力地搏动，并非全因紧张，更因那股重新在脉络中流淌的力量——源自卡尔特极端情绪的精神力，虽不算磅礴，却足够驱动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
随即她将手掌按在识别区，精神力模拟出刚才那名守卫的能量特征。
【权限验证通过。临时维护模式启动。】系统辅助篡改了指令。
嗤——
气密门滑开，露出仅容一人的狭窄空间。李念闪身而入，门在身后关闭，她直接仰头，看向上方纵横交错的维修支架和粗大的能量管线。
越靠近，之前看到的景象更加清晰，束缚力场的微光如同蛛网，将裴烬固定在半空中，那股被缓慢抽取生命力的微弱波动像一根细针，持续刺痛着她的神经。
他毫无声息，唯有胸口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着残存的生命。
怒火再次灼烧李念的理智，但她强行压制。
冷静，必须冷静。
皇太子将其囚禁于此而非销毁，那些抽取装置……他究竟想从裴烬身上得到什么？仅仅是惩罚？还是另有所图？
她如同一片羽毛，悄然落在囚室外的廊道上。眼前的能量栅栏是唯一的阻隔。囚室内没有守卫，只有机器运转的低微嗡鸣。这过分的“顺利”让她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但救人的迫切压过了疑虑。
精神力凝聚成细丝，探向栅栏的控制节点。破解并不困难，系统权限提供了关键的后门。栅栏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李念闪身而入，快步走向那个被悬吊的身影。
几乎就在她踏入的刹那，身后的门猛地合拢，锁死，囚室内光芒大盛，刺得人睁不开眼。
陷阱。
既然已经踏入，也容不得她回头了。
“裴烬？”她跑向裴烬，伸手想要解除他身上的枷锁。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冰冷皮肤的刹那——
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粉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迷茫或喜悦，只有一种近乎崩溃的焦灼与惊恐。他艰难地、极其轻微地摇着头，疯狂挣扎起来，束缚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念，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焦急与惊惧。他试图用尽全部力气嘶吼，声音却被拘束项圈抑制成破碎的气音，最后只能大张着嘴唇，无声地发出警告：
“走……快走！！！”
已经晚了。
整个囚室骤然亮如白昼，刺目的白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一切阴影彻底驱散。
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力场轰然压下，如同无形的巨山，将李念牢牢禁锢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上方，伴随着某种机械运转的滑轨声，一面巨大的光屏缓缓垂落，屏幕亮起，映出一张俊美无俦、却冰冷得令人窒息的脸。
皇太子。
他端坐在华贵的王座之上，单手支颐，眼神慵懒地俯视着囚室内的一切，如同早已等候多时。他的目光先是扫过被彻底禁锢的李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最终，落在了剧烈挣扎、眼中充满焦急的裴烬身上。
“真是令人感动。”皇太子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赞叹，落在李念耳里却比万载寒冰更刺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不忘冒着风险先来找你，如此深厚的情谊居然只为了个残次品，可惜啊……”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享受般地品味着李念眼中骤然升腾的怒火和裴烬那张令他感到屈辱脸上的无能为力。
李念咬紧牙关，试图调动精神力冲击这禁锢力场，却发现目前仅仅用卡尔特的精神力对抗如同蜉蝣撼树，她还需要更多的力量。
皇太子又轻轻抬手，优雅地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这个动作，裴烬身体猛地一僵。
束缚着裴烬的精密拘束器中，其中一个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那红光的位置，正对应着他的心脏，一个清晰的、不断倒计时的数字浮现出来——【00:09:59】。
“本来，他这副残破的身体早已失去价值，早该销毁。”皇太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惋惜，仿佛在评价一件物品，“但看来，留着他，果然能钓到最有价值的那条鱼。”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李念身上，那眼神冰冷而兴味盎然。
“给你提个醒，这小玩意儿——”皇太子微笑道，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拆不掉，碰不得，遥控？不需要那种低级的东西。只需要一点点精神力，一个念头，就足以让它……砰。”
他轻轻吐出那个拟声词，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李念的血液几乎冻结，她死死盯着屏幕里的皇太子，说这人是恶魔转世她都信，对于这种冷血无情的人，说什么都白搭。
她能救裴烬的选择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皇太子。
皇太子的目光重新聚焦李念，那双与裴烬一模一样的眼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俯视众生的冷漠与戏谑。
“游戏时间到了，李念。”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同丧钟敲响，“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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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微前倾身体，屏幕上的脸放大，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一，杀了他。”
“用你的精神力，摧毁他的心脏，连同那个小玩意儿一起。我以帝国的名义起誓，只要你做到，我立刻给你自由，绝不为难。你可以走出这座监狱，我甚至可以给你一艘飞船，让你离开帝都星。如何？”
“二……”皇太子的笑容扩大，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或者，让他杀了你。”
“这十分钟内，我会解除裴烬的一切束缚，并告诉他——只要他能杀了你，我同样赐予他真正的自由，不再作为工具和备用品，而是以一个独立个体的身份活下去。如果你能赢，如果你能亲手了结这个可怜的‘残次品’，同样，我放你离开。”
他摊开手，仿佛呈现一份精美的礼物。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你们谁都不愿动手，那么……炸弹会爆炸，你们可以一起死。”
他目光扫过裴烬胸口那闪烁得愈发急促的红光，“只不过李念，这就是你想要的？努力至今，与痛恨的贵族虚与委蛇，一次次冒险赌上性命，只为推翻我……却因一个流着我血液的残次品功亏一篑？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可笑了啊。”
“如果之前所有的牺牲，甚至付出你自己生命，都是为了搏我一笑的话，那也挺不错的，你觉得呢？”
“选择吧。”皇太子的声音带着一种主宰一切的冰冷快意，“你们两个人，今天……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这里。让我看看，你所谓的信念，所谓的感情，在生死面前，究竟价值几何。”
“是牺牲他，换取你或许渺茫但确实存在的生机？还是……高尚地赴死，无视之前一切的付出成全他？”
倒计时的数字，在死寂的囚室里，冰冷地跳动着。
【00:09:48】
【00:09:47……】
囚室内，空气凝固如铁。
裴烬停止了挣扎，安静地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混着血污，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那心脏处的红光，如同死神的倒计时，一下下灼烧着李念的视网膜。
李念站在原地，全身冰冷，血液却仿佛在沸腾。巨大的愤怒、屈辱、以及近乎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滔天巨浪般向她袭来。
而她痛恨的皇太子就站在上方，她却无法杀了他，甚至只能参演着这场由其亲手导演的残酷戏剧。
杀了他，换取自由？还是……一起死，或者被他杀？
荒谬而残忍的选择题。
这个世界从未改变，皇太子永远是那高高在上、随意拨弄命运、欣赏众生挣扎绝望的“神”。
她能感觉到裴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死寂般的绝望。他不再看她，或许是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或许是不愿让她因他而犹豫，甚至可能……已经认命，接受了这作为工具最终被销毁的结局。
一股极致的愤怒混合着冰冷的理智，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
不。
绝不能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