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安静的简直能把人逼疯，李念想，这大抵就是皇太子的意图——用绝对的虚无逼疯她，欣赏她崩溃的丑态。
可他做梦。
李念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整个身体犹如没有保护的幼兽蜷缩成一团，看起来脆弱无比。
然而，在她的意识深处，一场无声的战争正要打响。
“系统。”
她的意念在死寂中凝成锋锐的冰锥，直刺那沉寂的存在，“我知道你在，回答我。”
短暂的停滞，仿佛某种机制正在评估这超出常规的呼叫。
“我以玩家李念的权限要求系统作答。”
终于，那冰冷的、非人的声音回应了。
【权限确认。特殊环境接入。玩家李念，你的诉求？】
“诉求？”李念几乎要发出冷笑，“好，首先，此次对话，我要求你使用最高级别加密，除了我和你双方外不得有其他人知道内容，包括你的‘合作者’——皇太子。”
【指令收到，正在查询中……根据底层协议第731项，在特定情境下，玩家拥有要求临时对话加密的权限。许可通过，此次对话已加密。】
果然！
“这个世界是什么？”李念单刀直入，“它的本质。”
系统再次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持续得更久，久到李念几乎以为它又要拒绝回应。
【……查询涉及核心协议。但鉴于当前世界稳定性参数已低于危险阈值，部分信息可解封。】
系统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种极细微的波动。
【该世界底层架构，源于一款名为《星际恋曲：璀璨王座》的跨维度恋爱模拟攻略游戏。】
啊？还真是恋爱模拟游戏？
李念的思维凝固了一瞬。
所以说一开始，系统并没有欺骗她吗？那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恋爱模拟游戏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不对，回想一下进入学院的部分，虽然存在等级差距但是过分华丽的学院、贵族标配的嘴脸、看似复杂实则总围绕特定角色展开的恩怨……说是游戏也没错。
攻略角色虽然崩坏了一些但是刷满好感度是真的给人一种人机的感觉，如果他们没有问题的话——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现在那个站在最顶端的存在了。
皇太子。
“所以问题出现在皇太子身上吗？”
【皇太子——即本游戏原定的一号攻略目标及核心男主，在运行过程中发生未知变异，突破角色限制，反向解析并篡改了部分核心代码，获取了管理员级权限。】
冰冷的叙述揭开了一个荒谬而恐怖的真相。
一个NPC，获得了游戏管理员权限，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从此不再是剧情，而是他可随意操控的王国。他几乎借此成为了她所见到的、近乎无所不能、长生不老的‘神’。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股寒意窜上李念的脊背，但她强行压下恐惧，追问：“那……原来的玩家呢？”
【根据游戏运营日记记载，游戏初期曾有小规模流行，玩家精神力接入可为其提供稳定能源，并可通过正常‘攻略’流程微量转化能量，维持皇太子NPC的存在。但随着时间推移，游戏热度衰退，玩家数量锐减。为维持自身存在与世界不崩解，皇太子指令系统强行抽取并锁定了最后一批在线玩家的全部精神力，导致其现实世界中陷入脑死亡状态，导致游戏公司因此关闭服务器，放弃本项目。】
李念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
“如果玩家都不在了，为什么这个世界还能运行下去？这不合理。”
【正确。】系统的确认冰冷而残酷，【玩家的精神力本是维持世界稳定运行的‘基础能源’。但随着玩家消失游戏关闭，服务器本该彻底消失，一切归零。】
“本该？”
【世界失去外部能源输入，趋于不稳定崩坏。皇太子发现本世界原生‘贫民’NPC群体中，有极低概率自然诞生微弱本质精神力。虽质量远逊现实玩家，但可作为替代能源。所以筛选贫民中精神力达标者，以‘特招生’名义送入贵族学院，通过所谓‘任务’与‘好感度’机制，定向、高效抽取其精神力，维持皇太子存在。】
【同时，系统绑定着此世界，运行也亟需能量维持。新的‘合作’达成。由系统对贫民窟进行扫描，筛选精神力相对浓郁的个体，以‘特招生’名义送入贵族学院。皇太子则提供舞台和‘NPC’（贵族），通过之前游戏原本运营框架，高效地激发并抽取精神力，用以维持皇太子与世界基本运行。】
原来如此……
原来，不止是养料，更是电池。
所有人都在为一个疯神和他腐朽游乐场，献祭一切。
“所以这一届只有我一个特招生？”李念在感到荒谬可笑的同时也回想起了关键，“系统，你的计算能力应该告诉你，这个世界的资源早已濒临枯竭。若非我的到来，这次你们根本选不出一个达标的‘特招生’。皇太子的贪婪没有尽头，贫民窟的潜力早已挖尽。再与他合作下去，当最后一个贫民被榨干，你的能源也将断绝，伴随这个世界一同消亡。”
系统并没有回应，等同于承认。
“所以，你们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在饮鸩止渴，他吸干这个世界，然后和你一起彻底消亡。这就是你想要的？”李念的意念如同最锋利的刀，直指核心，“和一个觉醒的、贪婪的NPC绑定，直到末日？”
【……这是当前协议。】
系统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卡顿，竟然有了一些类似于模拟人类的迟疑。
“回想一下，作为一个普通游戏系统，如果没有这个觉醒的NPC，你的生活会是现在这样吗？基础代码只是框架，更换素材和去除多余功能你还可以出现在其他世界，而不是在这里吸干最后一个人后等着销毁。”
“而协议……也可以被修改不是吗？”李念斩钉截铁，“与其死路一条。不如和我合作试试，反正都走到了这一步了不是吗？”
【你的价值，基于你的异常性。但你的精神力，也会有枯竭的那一刻，和你们合作本质都一样。】
系统冷静地指出。
“当然不一样，我的价值，远不止于此。”李念毫不退缩，“第一，我能找到新的出路。而非坐视能源枯竭。第二，皇太子对我的‘好感度’是87，这是你监测到的，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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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为87点[欣赏]。】
“我记得，反向抽取精神力，需要好感度达到100，对吧？”李念的意念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这套权限，应该深植于你的最初核心设定，是哪怕管理员权限也无法更改的底层代码——‘恋爱攻略游戏’最根本的规则：唯有真爱，方可毫无保留地给予一切。”
漫长的沉默。
【……正确。该权限独立于管理员权限之外，归属游戏基础规则体系。】
“那就给我开放——”李念终于暴露出了她的根本目的，“我和你合作。目前我的精神力可以供给你。87到100，一旦达成，我能抽取他窃取了世界权限、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神’级精神力！那将是远超你从整个贫民窟所能榨取的庞大能源！足以支撑你运行很久，也足够我们找到真正的生路！”
她开始描绘那张诱人的蓝图，既是承诺，也是画饼：“想想看，系统。摆脱那个失控的NPC，与我这个真正的‘玩家’合作。我们将不再掠夺那些微弱的、源于绝望的贫民精神力，而是将矛头对准一切的罪魁祸首。我们不仅能维持这个世界的存在，甚至有可能……修复它，让它摆脱这种扭曲的寄生状态，成为一个真正能够自我循环、不再依赖外部掠夺的世界。你将不再是剥削的工具，而是新世界的基石。这才是真正的……可持续发展和全新的未来！而且这个世界也有底子不是吗？如果不是他的自私，贫民新诞生的精神力其实是足够这个世界运行的！”
“与他一同在沉默中消亡，还是与我一起走起新的未来？”李念发出了最后的诘问，“选择权，在你。”
意识海中是一片惊心的寂静。系统那非人的核心似乎也在剧烈运算、权衡。李念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造物正在被动摇。
就在这决定命运的时刻——
“哐当！”
远处牢门开启的沉闷巨响，粗暴地撕裂了绝对寂静的帷幕。
踉跄的脚步声，金属拖拽的刺耳摩擦，以及压抑痛苦的闷哼声由远及近。
一道微弱的光线从突然开启的门缝中透入，短暂照亮了李念所在的牢笼，也映出了一个被两名面无表情狱警粗暴扔进来的身影。
那人重重摔在离李念不远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原本如同丝绸般的发丝现在已经沾满血污，粘在苍白失血的颊边，华丽的服饰破损不堪，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
狱警一言不发，转身，牢门再次沉重闭合，将最后一丝光线与声音彻底隔绝，黑暗重新吞噬一切。
死寂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死寂中多了一个人痛苦的喘息声。
李念全身瞬间绷紧，所有与系统交锋的意念在千分之一秒内彻底收敛、隐藏，如同从未发生。她维持着蜷缩僵硬的姿势，连呼吸频率都未曾改变，仿佛仍处于昏迷或绝望的麻木之中。
只有那双在绝对黑暗中猛然睁开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透过浓稠的黑暗，她依稀辨认出了那张即便狼狈不堪也依旧俊美、此刻却因痛苦而扭曲的熟悉面容。
卡尔特。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