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顾砚舟点点头,应着便要继续睡。
得了准话儿,宋司韫弯了眼,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抖擞起来,“顾小船,如今既查出我宋府无辜,那你之前几番攀咬,可得算算账了。”
“算账?”眼前人坐正几分,好笑地看着她,“来,让我看看宋二小姐要如何算。”
瞧不起我?
宋司韫斜眼睨他,施施然往后仰倚着床围,懒懒开口:“伪造证据诬陷朝廷重臣,其罪一,当诛;私探太师府,窥太师书房机密,其罪二,当杖责流放。”
“顾砚舟,你认是不认?”
话落见他沉默许久,沉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只闻得一声轻笑。
“呵——”
顾砚舟抬眼,直直望着她,“宋二小姐说我诬陷,可有证据?若是空口白牙,顾某反要治宋二小姐一个攀诬之罪;至于私探一事——”
说到这儿不禁一顿,鸦羽般的睫毛低垂片刻,复又紧盯着她,缓缓道:“阿韫,你我是共犯。”
“杖责流放,你亦逃不过。”
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些沙哑,伴着床头昏黄烛光,更显蛊惑。
宋司韫渐渐瞧出了神。
她知他皮相素来不错,自小也是个讨喜的白玉团子;再长大些抽条后,便更显儒雅,一举一动如玉公子,也曾是都城无数闺女的梦中郎君。
只是她们不知,长得这般俊俏,人却是个无赖!
早在他问“可有证据”时,她的心神便随着烛光“噼啪”轻炸回了脑中。
此刻更是越听越傻眼。
那封伪造信早被他烧成灰,拼都拼不起来,她去哪儿找证据?
“顾砚舟!你耍赖!”宋司韫鼓着眸子瞪他,怒骂。
眉头轻挑,自是不认,“与其骂我,宋二小姐不妨早些休息,或许下次还能机敏些。”
说着便展了胳膊伸懒腰打哈欠,直直往下躺。
可惜,天不遂人愿。
刚倒到一半,便被人拉住。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懒散抬眸,静静瞧着眼前执拗犟种。
淡然迎上他的目光,再不打盲语,直接道出自己真正来意:“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
见他不语,宋司韫又道:“顾砚舟,这对我很重要。那人既能误导你们将目光放在宋府,难免他自己不会对宋府动手。就算是看在往日我父母对你不错的情分上,告诉我。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间,是肉眼可见的焦急恳求。
但——
“抱歉。”顾砚舟垂眸避开那双莹亮的眸子,拂开她的手,道:“此事危险,你不参与,便是对宋府最好的保护。”
他说着,翻了个身,避开那灼人目光。
“当真半点不说?”
沉默。
“即使我这般求你?”
“唉——”
长叹之后,满是无奈:“阿韫,别问了。”
盯着他别过去的后脑勺看了很久,半晌豁然起身,一把抽走了底下的枕头。
随着一声“咚”响,传来的还有少女染怒的嗓音:“你不说,我就自己查。”
“顾砚舟,你可得藏好些,莫要露出马脚。”
顾砚舟捂着脑袋坐起来,疼得呲牙。
借着床头烛光,看出她身影渐远,许久又蓦地喃喃:“人不大,脾气倒不小。”
“咝——”
这一夜,他是枕着胳膊睡的。
翌日用早膳时,瞧他胳膊不利索,宋司韫瞥了眼,还骂“活该。”
一顿早膳,明眼人都能瞧出的不对付。
凡是顾砚舟想吃的,宋司韫都让侍女拿走,最后,只喝了一碗小粥。
一旁,宋夫人和宋太师小心觑着,对视一眼,没敢吱声。
只在送二人上马车时,宋夫人没忍住,拉着自己女儿苦口婆心道:“阿韫,夫妻间使些小性子未尝不可,但莫要太过。砚舟毕竟是你的夫君,你也该对他好点,出门在外给他留点面子。”
末了又小声叮嘱:“像昨夜那般点名道姓地骂,可是万万不许了。旁的不说,单是这名声就不好听。”
瞧她眼睛左右打转,便知压根没听进去。
宋夫人深吸口气,抬手替她理胸前衣领,用劲拽了拽,见她看过来才道:“我觉着砚舟对你还算上心,也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听下人说,昨夜醉酒是他背你回去的?你二人虽说是陛下赐婚,但夫妻情分本就不是一朝一暮的事。他既有意同你好好过,能忍你至此,你也该收敛点对他好些。日后莫——”
正说着,余光瞧见前方已在行礼道别。到嘴的啰嗦一顿,只化作一句:“总之你收着些,莫叫人寒心。但也切记,莫委屈了自己。”
话音刚落,只见宋司韫忽地“扑哧”笑出声来。拉着她的手,哭笑不得:“娘,那你究竟是让我收着性子憋屈还是让我撒出去别委屈自个儿啊?”
“这……”宋夫人哑口沉思,一时竟是自己也说不清了。
见状,她笑得更欢。
清晨阳光总是绚烂,只一抬眼,就再也移不开。
金光薄雾里,少女笑眯了眼,嘴巴大敞着,无半点规矩。可瞧着,让人也不自觉跟着笑。
她总是这样。高兴大笑时总让人也忍不住跟着弯唇;可不高兴时,又总能气得人牙根痒痒。
这点,顾砚舟深有体会。
思及此,唇角笑意稍敛。
一抬眸,正好对上宋太师揶揄的目光。
沉默一瞬,眼角瞥见宋夫人和宋司韫要过来了,忙岔开话头迎了过去。
临到二人上了马车,宋夫人都还没想明白那个问题,愁眉不展。
只以侧头便瞧见她满面愁容,宋太师不禁疑惑,“夫人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宋夫人抬头看他,叹着气将方才宋司韫所问说了出来。
“就这事?”宋太师不禁失笑,揽着她宽慰,“夫人你就别操心了,阿韫脾气虽大,可也是懂分寸知进退的。他们夫妻间打闹呢,无须担忧。”
说着抬指捻开她眉间褶皱,勒令她莫再忧虑。见她点头好似宽心,可一双眸子仍不舍地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宋太师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拉着她进府。
马车上,宋司韫坐在主位,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话本子,摸空了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常坐的马车。
是顾砚舟的马车。
昨夜本就没顺下去的气儿又燃起来,瞥着一旁闭目养神的顾砚舟,更是恼火。
一声重哼,两眼一闭,学他装碍眼。
只她不知,在她闭眼后,那人却是慢慢睁开了眸子。
视线落在她方才摸空的地方,沉思许久。
半晌,又悄然阖眸。
马车寂静,一路无话。
待回到顾府时,已是巳时三刻。
两人才下马车,尚未进府,便见兄嫂急匆匆跑过来,满脸严肃:“砚舟,太子殿下来了。”
“已等有半盏茶的时间。”顾砚声补充道。
见他神色一凝,匆匆就要往正厅赶,忙又叮嘱:“殿下说在书房等你。”
脚下一顿,默默拐向瑞雪阁的方向。
他身后,宋司韫鬼鬼祟祟就要跟上,临门一脚却被俞南枝拉住,“阿韫,今日炎热,你陪我去厨房做些冷饮子吧。”
宋司韫推脱不掉,只得应下。
一旁顾砚声见状,忙拄着拐抬步跟上,“我跟你们一起。”
顾府厨房内,俞南枝顾砚声二人忙着捻泡了一整夜、天未亮就上锅蒸的红豆时,她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捣冰。
眼睛也一个劲地往外瞥。
怎么瞧,都是心不在焉。
心思不在厨房,自然也没瞧见身后兄嫂揶揄的眼神。
俞南枝最先发现,戳了戳一旁闷头捣锤的顾砚声,示意他看:“瞧瞧,这才分开多久,就念起来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温润的眉眼稍弯,低头看着身侧笑靥如花的妻子,悄声道:“你我初成婚时,不也这般?我不过——”
见他还要再说,俞南枝一把捂住他的嘴,羞声骂:“老夫老妻了,说这些也不害臊。”
不待他应声又忙岔了话头喊一旁望眼欲穿的宋司韫:“阿韫,碎冰如何了?”
边说边往那边走。知她羞恼,顾砚声低头,无声抿笑,片刻又继续捣红豆。
不一会儿,便见她取了三碗碎冰过来,又用瓷勺舀了一旁捣好的红豆沙,淋过蜂蜜后放到托盘递给宋司韫,笑眯眯道:“去吧。”
说罢见她满头雾水,又抿着笑为她寻借口,“酷暑炎热,冷饮子做好也当送予殿下和砚舟尝尝。我这边脱不开身,阿韫可愿跑一趟?”
“愿意!”宋司韫脸上一喜,忙接过托盘,巴巴往瑞雪阁赶。
瑞雪阁距离不远,不一会就到了。
侍卫进去通传,她便站在门口等。
夏日炎热,得知她是来送蜜沙冷饮子时,慕景珩忙招手让人进来,还有闲心调侃好友:“你这新妇对你当真用心,本殿今日也是沾了你的光啦。”
闻言,顾砚舟扯扯唇,并未点明宋司韫的真实目的。
她进来,自不只是送个冷饮子那么简单。
果然,冷饮子放下许久,她都不提出去。
只自己端着一碗冷饮子挑了个离冰盆近的地方坐下,小口吃着。一双眸子也贴着地,半点不敢抬。
那模样,乖巧得不像话。
顾砚舟瞧的稀奇,便多看了两眼。
慕景珩也瞧的稀奇。毕竟四年前那一面,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
难不成她私下如贵妃宋司姝一般娴静?若真如此,未免太过规矩古板。
他细细瞧着,满是打量。
两人眼神实在是不遮掩。便是低着头,宋司韫也能感觉到明晃晃的打量。心中不由嘀咕二人怎么回事,就不能当她不存在继续说重点吗?
可她若想留下,便只能继续装模作样。
是以,只能装傻,继续吃。
红豆和蜂蜜的清甜在空中散开,又夹着沁人的凉气,慕景珩终于移开目光,看向一旁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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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子。
凝视许久,才起身拿了一碗细细品着。
而顾砚舟,却从始至终没动半步。
即使慕景珩说冷饮子不错催促他也尝尝,他仍是不动。
一双锐利凤眼只紧紧盯着装傻充愣难得乖觉的宋司韫。
见她一碗冰饮子见了底,才似笑非笑开口:“夫人可还有事?”
宋司韫头也不抬回道:“吃冰饮子。”
眉头几不可查一挑,努向托盘,又道:“夫人,这碗当是我的。”
宋司韫陡然抬眸,正对上男人逗弄的眼神,霎时了然。压着怒反问:“非要赶我走?”
“我与殿下商议机密,夫人不便留下。”
“若我偏要呢?”
“窃听机密,绞。”
话落见她脸色一白,顾砚舟垂眸掩下其中趣意,劈手夺过她手中空碗搁至桌面,笑的温和:“当然,阿韫是我夫人,我自会求殿下留你全尸体面。”
“顾砚舟!”
宋司韫狠狠咬牙,拿起桌上空碗往托盘重重一砸,后又转头看向一旁吃的正开心的慕景珩,“殿下吃着可好?”
后不待他开口便不由分说地拿走他手中冷饮子,笑吟吟行礼:“冷饮子贪多不好,殿下当是用够了。既如此,臣妇便不打搅了。”
说完不顾慕景珩挽留的手执着托盘气冲冲退下。
她不知,身后慕景珩默默缩手,悄声嘟囔:“我还没吃够呢。”
顾砚舟收回紧跟她的目光,幽幽看向身旁好友:“殿下,今日臣刚踏进门,你便炫耀东街的酥山有多好吃,还说您又一口气吃了三份。”
“那也没吃够。”几乎是话尾衔着话首,慕景珩别过脸,莫名心虚。
片刻,又端了神色,说正事:“砚舟,你方才所言可当真?”
琥珀般的眸子亮闪闪地盯着他,说是求证,不如说是望他否认。
可惜……
“臣所言,绝无半句虚言。”顾砚舟垂眸,绷着脸点头,提醒:“大宛向来立贤不立嫡,是以我们都忘了当年自请远赴利州现已安分多年的安王殿下。”
说到这儿,他顿了片刻才道,“也是这一次我才意识到,一直以来我们目光都放在贵妃身上,反倒忽略了比小皇子更有能力、更有威望的安王殿下。”
“殿下若出事,小皇子年幼不堪重托。届时,便只有陛下曾经的大皇兄,如今的——安王殿下。”顾砚舟眸子微眯,看向身旁怔愣的慕景珩,话语间渐渐泛出危险。
“可他甚至都不在京都,如何能……”慕景珩回神,试图反驳。
他小时,大皇叔对他还是很好的。
彼时父皇管得严,他又贪玩,每次犯错都是大皇叔替他说情。甚至还背着皇爷爷和父皇,偷偷带他出宫完,还给他买零嘴。
他第一次吃酥山,就是和大皇叔一起。
便是此时,仍能忆起两人围着街边摊贩小桌吃酥山的场景。
怎么会……
惯来谦和儒雅的眉宇高高隆起,眼中弥漫的,俱是难以置信。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顾砚舟起身,拍了拍好友肩膀,无声的安抚。
此后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暮时,宛如石像枯坐许久的人才开了口:“砚舟,先查吧。待有了实证,我再转告父皇。”
迎着好友恳求又暗含希冀的目光,半晌,他才缓缓应“好”。
慕景珩笑了,起身告别。
彼时,俞南枝正好派人来问太子是否留下用膳。
两人撞在一起,向来温和有礼的太子第一次无视了身旁跪着请罪的人,如游魂般荡出顾府。
顾砚舟瞧着,也沉默下来。
凝了片刻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底下人,吩咐:“起来吧,告诉嫂嫂,不必,太子已然回宫。”
“是。”小厮应着就起身去回禀。
其实就算他不回禀,俞南枝也已知晓。
太子虽是微服出宫,未摆仪仗,但府内进出,都有人禀。
是以,她一边低斥顾砚舟不识礼数向太子请罪,一边又担忧二人可是闹了不愉快。
不然太子殿下怎会是这般落魄神情?
晚膳时,她便问了出来。
她一出声,坐在顾砚舟身旁的宋司韫就竖起了耳朵,试图捕捉些什么。
可惜入耳的,只有“无甚要事”四个字。
颇为无趣地撇嘴,安生用饭。
用完晚膳,便各自回房。
两人一道回瑞雪阁,在院门处,顾砚舟略顿了脚,停了许久。
直到瞧见身侧人狐疑瞪他多次,再不耐烦迈步进了正寝时,他才指着院中右侧角落吩咐:“明日请几个工匠,在那儿搭架秋千。样式装扮,我晚些画给你。”
青枫刚要应下,就听见主子又道:“早些去找,卯正便动工。”
一旁今日才随着回府的凌风早便知夫人每日需睡到巳正,闻言犹豫片刻,试探开口:“主子,夫人——”
刚起个头,便被扫过来的目光打断。随即转了话头,“是,明日我亲自盯着,定让他们卯正准时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