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喜官四唱,新娘进入新房等待,喜宴正式开始。
红烛颤颤,宋司韫一个人已在新房内枯坐许久。
头上珠钗繁重,压的她脖子酸痛。偏偏翠羽雀梅她们又是个死脑筋,明知这场婚事非她所愿,还强依着规矩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取。
无奈,她只得继续等。
屋外喧闹不断,想来宾客甚欢。退席,还有段时辰。
想到这儿,宋司韫便有些泄气,索性滑坐到脚凳,头后仰躺在床上,苦了一日的脖颈终得几分松快。
她忍不住舒坦地叹气,“这下好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还有翠羽和雀梅的声音:“姑爷。”
宋司韫一惊,忙摸上掀盖头的秤杆迎了过去。
顾砚舟刚踏进门,没走两步,就瞧见一身嫁衣的新娘手里攥着喜杆东倒西歪地走着。
瞧着,着实好笑。
皱了一日的眉眼松散几分,说话也难得打趣:“夫人就这般迫不及待?”
宋司韫脖子疼得难受,闻言只惊喜道:“快来,快来掀盖头,我好卸了这重死人的头面钗冠。”
说着还往前探手,脚下步子也快上几分。
忽地腿上一痛,不知磕到了什么,整个人不可自控地往前倒。
她看不见,顾砚舟却是看地清楚。
前面正是桌角,若真磕到,轻则毁容,重则丧命。
来不及多想,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鼻尖涌上一股淡淡的血气,混着酒气,算不上好闻。
甚至有些熏。
不禁皱眉,将人推开。
肉眼可见地嫌弃。
顾砚舟脸色一黑。
此时,宋司韫也反应过来,微顿片刻试图找补。
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得装作无事发生。将手里的喜杆递过去,讪讪道:“盖头还没掀呢,顾砚舟。”
怎么听怎么心虚。
许是心情不好,盖头掀地也格外大力。
只觉一阵风从脸上拍过,眼中复得清明。
也是这时她才注意到方才凶险。
后怕地看了两眼与她一人之隔的桌角,更心虚了。
甚至还献殷勤般去扶人。
“不用。”顾砚舟抬袖躲开她的手,自己扶着桌子起身。
“你的腰……”
他转身后,宋司韫指着他右腰侧破开的衣衫,小心提醒。
顾砚舟垂眸看了一眼,“无碍。”
“都流血了……”宋司韫小心觑他,口中讷讷。
犹豫半晌,又道:“刚才,多谢。”
话落不待他开口,便拿着酒壶绕到他身后,“我先帮你洗洗伤口吧。我娘说,破口若不及时处理就会溃烂。每年夏日,善堂好多人都会因这丧命。”
“不--”看他抬手欲制止,宋司韫一把拦下,“听话。”
拍拍肩膀让人趴在桌面后,又唤翠羽拿来剪子将破损布料剪开,后才用酒清洗。
一边洗,一边用手帕将周围的血擦净。
半晌,才处理好。
她抹了把额头细汗,探头问他:“府内可有伤药?”
“有。”顾砚舟抬手指了个方向。
翠羽先雀梅一步小跑取来,又将金创药择出来。
宋司韫接过,均匀洒在破口,后又本能接过翠玉递来的纱布,要包扎时,陡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一双眸子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砚舟。
“呵--”忽地就被逗笑。
顾砚舟偏头看她,本就不小的眼睛此刻更是瞪得像铜铃,小巧的嘴巴因意识到不合宜而微微张大,圆润小巧的面颊也泛着霞红。
不知是红艳喜服衬的还是因何。
抬手接过纱布放在桌上,见她还愣在原地,忽地就起了逗弄的心思,“夫人还要看吗?还是说--”
视线由上至下扫视,后定定挟住她溜圆的眼,俯身擒笑,“你想亲自来?”
“登徒子!”
宋司韫陡然回神,一把推开近在咫尺的脸,扭身跑到了屏风后。
坏心思得逞,顾砚舟好心情地扯开纱布,褪去上衣自己包扎。
可不一会儿,又见屏风后偷摸探出个小贼,一手捂眼,一手扒着屏风边,弱弱开口:“那个,你还有血吗?”
半晌没等到回应,那小贼自松开的指缝后偷偷睁眼,瞥见他腰间纱布泛红时,面上一喜。
也不知她从哪里变出一张素白帕子,捏着它,蹑手蹑脚地蹭出来,直到他背后才停下。
全程都不见她抬头,看着羞怯极了。可手中动作偏偏那般大胆。
“干什么?”好整以暇看了许久独角戏的顾砚舟抬手按住小贼探向他腰间的手。
细腻似无骨。有一瞬,他甚至以为抓空了,垂眸确认一番后,才抬眼看着面前人。
一手被嵌住,小贼索性换了只手。边解他刚缠好的纱布边解释:“明日宫中嬷嬷定会检查落红帕,我怕疼,你这儿刚好有,别浪费。”
话音刚落,顾砚舟只觉腰间一阵剧痛。
眸子一凝,恶狠狠地。
宋司韫一惊,默默松些力气,扬头朝他心虚讪笑:“劲大了,对不住。”
眼瞧着帕子印出血点,她才撒手。满意地看了好几遍,准备离开时,余光瞥见男人劲瘦背腹一片狼藉,捱不过良心的谴责,又生生顿住。
缓缓抬头,正好对上那要吃人的眼神。
尴尬抿唇移开视线,将帕子妥协收在怀中。
宋司韫伸手讪笑着去拿落在他膝上的纱布,殷勤讨好:“别生气,给我一盏茶的时间,定给你包好。”
说着便拿一旁放着的喜剪将染血的纱布剪断,替他重新包扎。
腰腹处包扎多有不便,若伤者配合便罢;若不配合,便会如她此时这般无措。
纱布在腰侧停了许久,顾砚舟垂眸,欣赏她的纠结挣扎。末了逗够了才伸手。
本想大发慈悲解开这僵局。不曾想她一咬牙,竟环上了他的腰。
太近了!
少女炙热的呼吸喷在身上,浑身肌肉不由紧绷。伸出的手默默缩回搭在桌面,顾砚舟垂眸,眼底神色晦暗。
脑中不由想起那日花神宴的维护——本小姐人美心善、宽宏大量,他自也是翩翩君子、温文尔雅。
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宋司韫,你我之间绝无可能,我劝你别白费心思。”
“?”茫然抬头,宋司韫顶着一脑门汗,嫌恶地直翻白眼,“顾砚舟,有病就去治。”
随着话音落下,手底狠狠一抽,又将纱布扔到他怀里:“包好了,自己打结。”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到屏风后,边走边道:“今夜我要睡床,你随便。”
顾砚舟气结,却不能将她扔出去。
一夜,悄然过去。
翌日一早,她便被雀梅从床上扯起来,边洗漱边道:“姑娘,不对,夫人,今日要进宫谢恩,别睡啦。”
宋司韫任她折腾,只闭着眼吩咐:“这床太硬了,咯得我一晚都没睡好,今儿记得加床被子啊。”
雀梅一叠声应下,手中动作却是不停。
不多久便梳洗完毕,要出门时,她才想起:“顾砚舟呢?”
“姑爷和大公子在饭厅用膳呢,姑娘可要去?”
“来不及了。”宋司韫说着,只从桌上捡了几块糕点裹腹便往外赶。
大门处,顾砚舟已等待许久。
见她出来,才道:“走吧。”
自知误了时辰,她也不敢多言,只拎着裙子上车。
马车汩汩向前,两人一路无话。
宫中规矩繁琐,两人先一同向陛下谢恩,后顾砚舟被留下,宋司韫便与皇后去了坤宁宫。再后来又去了贵妃的钟粹宫。
待出宫时,已是午时。
回府时,府中已过了午膳时辰。
好在天气热,她也没什么胃口,只吩咐翠羽去买李记冷元子,又吩咐雀梅多加两盆冰后才沉沉睡去。
这一觉实在安稳。
醒来已是酉正,正是晚膳时间。
见人醒来,翠羽忙让人将一直放在冰上的李记冷元子拿来。
宋司韫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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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由雀梅伺候着梳妆。
不待她吃完,前院便有丫鬟来传话,说大夫人喊她去用膳。
“顾...二公子呢?”宋司韫问。
“回二夫人,二公子传话今日事忙,晚膳不必等他。”丫鬟应着。宋司韫点点头,由丫鬟引着去古味厅。
古味厅内,俞南枝和顾砚声早来片刻。方坐定,就瞧见着明黄上襦搭石榴下裙的宋司韫遥遥走来。
裙边许是缀着流苏,步步摇曳。
“弟媳宋司韫,见过兄长、嫂嫂。”末了,又对着一旁的小豆丁招手:“望卿侄儿,快叫小婶婶,有蜜果子哦。”
才两岁半的顾望卿哪受得了这个诱惑,忙就要扑过去拿,嘴里有样学样地喊:“小婶婶,小婶婶!”
“阿韫,你莫逗他了。”
俞南枝一把抱起自己儿子,交给奶妈李嬷嬷,又拉着宋司韫落座。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今早便想说,我们砚舟何德何能,能娶到阿韫这样德行品貌样样顶尖的好妻子。”
“嫂嫂过誉了。”宋司韫低头笑应着坐下。
这一顿饭,真真是将一辈子的好话都听了去。是以,当被俞南枝怂恿着给顾砚舟送夜宵时,她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直到端着宵夜回了瑞雪阁才反应过来。
她回来时,书房灯正亮着。
想必顾砚舟也回来了。
宋司韫想着,犹豫半晌,还是走了过去。
不曾想,推开门,里面却没有人。
书案上摆满文书书信,还有些不少卷宗。
是了,那日宫宴陛下封他为刑部侍郎,刑部任职,卷宗自是少不了。
干坐着也是无聊,她索性将宵夜放在一旁,绕到书案后瞧瞧近日城中有何大事儿。
刚绕过去,只是一瞥,便瞧见一封未收好的书信:
太子遇刺,贵妃膝下有子,宋太师乃清流之首,势大之下,野心难填。
如坠冰窖般浑身血液凝固下来,脊背更是止不住地凉。
吱呀——
随着门被推开,手中书信也飘飘落下。
落到一双黑色锦靴前。
黑色锦靴顿住。稍顷,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又将它捡起,于股掌折好,放回信封,压实。
宋司韫顺眼望去,难以置信:“你怀疑姐姐?”
男人抬眸,神色淡漠冷肃:“她嫌疑很大,不是吗?”
末了,又道:“太子若死,贵妃幼子便是唯一的皇嗣,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合情合理。但——
“不可能。”宋司韫冷声驳斥,“你有证据吗?”
“有。”
宋司韫猛然抬眸,死死锁住他刚从怀里取出的“证据”。
“这是在北疆时,我们截获的书信。”顾砚舟将书信放在桌面,按住,“与宋太师的字迹比对过,别无二致。”
“这又能说明什么?”宋司韫双手撑桌,逼近:“仿造笔迹,你最擅长了。不是吗?”
两人隔着条案对峙,视线紧锁。室内气氛凝滞,只余烛光焦躁跳跃。
半晌,室内忽然传出一声笑。
是宋司韫。
撑着桌面的手臂收回,人也悠然落到圈椅上,葱白指尖聊赖地拨弄着桌上书信。
渐渐地,唇角笑意更浓。
她收回视线,突然抬眼,失笑感慨:“顾小船啊顾小船,差点又被你骗了。”
话落见那人恍似不服地挑眉,宋司韫扯唇,视线落在最初那封信上,下巴微挑:“你故意的。”
“从何说起?”对面那人抬眸,好似真的在求她解惑。
宋司韫轻笑,又看向桌案侧边那一摞书信,“这么多书信,偏偏就那一封没封好,又偏偏让我瞧见了。顾小船,你说过的,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视线沿着桌边上移,在他眉宇鼻尖滑过,最后,落在那封被他摁死在桌面的信上。
“我赌这里面,”宋司韫抬眼,笑意不减,眉宇间满是志在必得,“没有信。”
顾砚舟垂眸,也看向那封书信。
半晌才道:“阿韫,你想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