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暄和想起他昨夜来府上时一直是个两手揣袖的反常动作,哪怕侯爷给他递茶他也没接。
当时他脸色不好,她只以为他是冷,顺带给侯府众人一个下马威,却从未想过一种可能,若是他双手有伤呢?
林暄和盯着他的手,有些走神。
齐怀璋今日身着一袭白色锦衣,衣襟上以金线滚边,日头一照,金光细闪,贵气逼人。
他忽地抬头,自花丛中看了林暄和一眼。
和普普通通且身带缺陷的哑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暄和矮身行礼。
齐怀璋春风般和煦地笑道:“暄和小姐免礼。”
林暄荣看到林暄和,勾起的嘴角瞬间拉了下来,她有意叫二皇子看穿她的真面目,故意道:“你一通威风耍下来,结果得了二十廷杖,采访一下当事人的心情怎么样?”
齐怀璋果然问道:“二十廷杖是怎么回事?”
这回林暄荣没有答话,反幸灾乐祸地看着林暄和,看林暄和怎么解释。
谁料林暄和眼睫一搭,一副受了不公的委屈模样,与殿内挥手打人又义正言辞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口中说出的话却又透着隐忍又识大体的味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臣女无怨。”
林暄荣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冲她直竖大拇指,“你有这个本事,干什么都会成功的!往后若是落魄,去给别人表演变脸也能混口饭吃,毕竟技不压身嘛。”
林暄和听出她话中嘲讽,主动道:“今日殿上之事是我不对,我给小姐请罪,没能提前知会小姐一声。”
话中含义是她该打,请罪只是因为打之前没能提前告知她一声。
林暄荣也不知听没听出来,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林暄和此时抬眸,恰好撞进一双狭长凤眸。
在林暄和与林暄荣二人对峙过程中,齐怀璋的眼神便是这样一直放在她身上,一刻也未离开。
林暄和一怔,连忙又敛下眼睛,视线却不自觉往他手上飘。
他站姿闲适放松,一手摆弄花枝,在枝叶掩映下看不清有没有缠着纱布,一手自然垂于身侧,袖摆垂落,刚好将手掌挡了个严严实实。
原本只是路过御花园,给二皇子请过安后就该离开了,可林暄和迫于知道拥有同样伤处的两个人到底有何联系。
于是道:“殿下在修剪枝叶?臣女不才,曾学过一些园艺技巧,可以代殿下侍弄这些花草。”
齐怀璋闻言,一剪子下去,开得最盛的一朵白玉兰便跌下了枝头。
他可惜地看了一眼,从地上将那洁白玉兰花捡起,“谈不上修剪,暄荣小姐看上……”
林暄和心跳如鼓,后面他说了什么她已经有些听不清了,满眼都是他弯腰捡起花枝时,手上缠着的雪白纱布。
“你愣什么呢?不要给我。”林暄荣的声音拽回了她的神思。
她猛地回神,见二皇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手掌缠着纱布,露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捏着那朵玉兰花,在她面前晃了晃,重复道,“这朵赠与暄和小姐。”
玉兰淡淡的香气在她鼻尖轻轻萦绕。
林暄和扫了一眼林暄荣手上的那枝猩红海棠,一朵朵互相簇拥着,瞧着就热烈,显得生机勃勃。
视线再回到二皇子手上,玉兰淡雅,一枝仅生了一朵,已过了含苞期,正是开得最好看的时候,少一分则短,多一分则衰。
林暄和抬手接过,又去瞟他另一只手,却见他左手上并没有纱布,一只手光洁如初。
林暄和皱眉,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二皇子。
齐怀璋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林暄和问道:“殿下的手受伤了?”
齐怀璋却好似对手上的伤毫不在意,“没什么大碍。”
林暄荣插话道:“璋璋昨日出城为我去寻血藤时不小心划伤了手心,这血藤制成的弓箭可百步穿杨,可惜你不会射箭,不然这血藤分你一半也无妨。”
齐怀璋盯着林暄和道:“暄和小姐若是要参加春猎宴,确实需要一副合手的弓箭。”
“血藤既是殿下特意冒险为小姐找来的,臣女便不夺人所好了。”
说罢就要起身告退。
转身的时候,林暄和突然脚下一滑,身体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去。
齐怀璋下意识地去扶她。
林暄和注意到齐怀璋下意识伸出的手是受伤的右手。
她惊呼一声,双手乱舞,一只手趁乱抓住了齐怀璋没有缠纱布的左手,抓住还不够,拇指又在其掌心缓缓摩挲了一下。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最重要的是光洁,无伤。
林暄和确定这点之后就在齐怀璋的帮扶下站稳了身体,“多谢殿下。”
齐怀璋暗自握了握左手被她摩挲过的地方,只含笑看她一眼,并未做声。
不是哑奴。
也是,一个皇子,一个马夫,尊卑有别,二皇子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去扮做一个低贱的下人,又吃饱了撑的才会不惜双手去救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侯府假千金。
确定了这点之后,林暄和再无停顿,告退离开。
“暄和小姐。”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林暄和诧异回头,齐怀璋跟了上来。
头发上传来异样的触感,齐怀璋将什么东西簪在了她的发间,“你的花掉了。”
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林暄和身体一瞬间僵住了,被他触碰过的发丝连带着头皮连带着半边身体酥麻了一片。
她又隐约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冷梅香。
在她僵住不动的时候,齐怀璋已经收回手,独自转身离开了。
林暄和抬手摸了摸发间那朵白玉兰,略一犹豫,还是将它摘了下来。
她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出了宫门,见着侯爷与侯夫人,他们问起皇上留她说了什么话。
林暄和道:“皇上让我参加春猎宴,这次春猎宴他亲自设彩,会答应魁首一个要求。”
侯夫人问:“暄荣怎么还没回来?”
林暄和道:“小姐在御花园,应该随后就来。”
侯爷问:“二皇子与她一起?”
林暄和点头,想起二皇子突然跟上来贴近的脚步声,插进她发间的白玉兰,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浅色凤眸。
那双眼睛……
“……暄和,你听到你爹说的话了吗?”
林暄和猛地回神:“什么?爹说什么?”
侯爷冷着脸,没有说话。
侯夫人看他一眼,对林暄和重复了一遍,“你爹的意思是,春猎宴上你好好发挥,争取夺得魁首,到时候可求皇上为你和云逍赐婚。”
林暄和一震,愣愣地看着侯夫人,说道:“皇上的意思是,我可借此机会免罚。”
侯夫人像是忽然起那二十廷杖的责罚一样,嘴唇翕合了两下,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躲开了林暄和的视线。
侯爷见状冷硬道:“只是二十廷杖而已,打点一下,出不了什么问题,反而是赐婚的机会只有一次,今日听皇上的意思,也很看好你们两个的婚事,想必若你提出这个要求,皇上不会拒绝。”
上一个被赏了二十廷杖的人是位与侍卫相交过密的七品常在,血染在殿前的地砖上,宫人刷了三天,雨下了七天,依然没能将印记彻底抹除。
那常在没死,却比死了更痛苦地活着。
林暄和垂眸,一双眼睛盯着手中那朵已开始泛黄的白玉兰。
侯爷见她那模样,便知她心中不乐意,他脸色愈冷,两条剑眉拧在了一起:“我之前跟你说让你哄哄云逍,这话你是一点没在意。
“这次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此次拿不下赐婚圣旨,你便到邬州去,徐参政的侄子刚刚死了发妻,他家中儿女年幼,正在焦急续弦之事,你去了他那里便是正妻。”
徐参政的侄子,那天侯爷给她看过那十八画卷之后,她就把每个人的底细都仔细了解过了。此人名叫徐治,是徐参政的二弟之子,官任从四品邬州知府。
邬州与京都相邻,太子出事的那个马场,便处在邬州与京都交界。
徐治此人,无甚政绩,知府之位全仰赖他伯父助力,年龄仅比侯爷小了五岁,今年已三十有余,膝下一儿一女皆已八岁。
十六岁嫁给三十多岁做续弦,给两个八岁的半大孩子当后娘,等再过个六七年,这两个孩子长大,她二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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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就能进阶当祖母和外祖母了。
侯爷可真是给她挑了一桩好亲事。
林暄和抬眼,见侯爷态度坚硬,又转而看向侯夫人,轻轻去握侯夫人的手。
侯爷只问了侯夫人一句话:“车内有无伤药?等暄荣过来她那脸上的伤得尽快处理。”
侯夫人立刻想到林暄和打在她亲生女儿脸上的那一巴掌,不知下了多大的劲儿,半张脸瞬间就肿了起来。一时之间看向林暄和的眼神变冷,眼中隐有责备。
林暄和被那目光中的冷意刺痛,松开了侯夫人的手。
侯爷斩钉截铁道:“明日我请人到府上教你骑射。”
这事便这么决定了,没有给她丝毫拒绝余地。
“皇宫可太大了,光走上这么一圈就累了。”马车忽然外响起一道明朗清脆的声音,随后车帘掀起,林暄荣带着一身芬芳的花香钻了进来。
她进来后就挤在侯夫人与侯爷中间坐下,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一捧火红花束,给侯夫人递了一支,又给侯爷分了一支。
她瞪了一眼林暄和,还惦记着初进宫时林暄和不让她摘御花园的花,“有何不能摘的?璋璋说花是死物,能讨得人心怡才是它最大的价值,这一捧,都是他亲自给我剪的。”
侯夫人含笑看她,打开早已提前翻找出的药膏,眼中带着心疼,“来,让娘看看你的脸。”
她的脸初被打时红得吓人,过了这一会儿已没刚刚那么肿了,侯夫人还是心疼得不行,轻轻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为她涂上药膏。
林暄和看到这一幕,觉得自己已经消肿的半边脸重新疼了起来,她移开视线,又觉得不只是脸,身上的某个地方也跟着深深痛了起来。
侯爷特意等林暄荣回来,当着她的面对林暄和道:“今日你在殿内行事过于放纵,殿前失仪,此为一罪,当众掌掴小姐,以下犯上,此为二罪,两罪并罚,以后每日的午膳你都无需用了,在芳菲院里好好反省反省。”
林暄荣显然对这个处理结果很满意,她在那捧火红的海棠花后笑得眉眼弯弯。
回到府上,林暄和先找了瓶子将那朵花养了起来,就摆在窗边的小案上。
窗子打开,春光连同窗外的绿意一同照进屋内,白玉兰在斜阳绿意中微微摇曳。
林暄和恍惚中生出了与这朵花同病相怜的错觉,一根枝,一朵花,独自摇曳,不像那朱红海棠,一朵朵一簇簇相拥而开,这朵含苞,那朵绽放,这朵枯萎,多余的养分便供养起新的花苞。
她将玉兰养在瓶中,长于室内,向往着窗外的阳光和绿意,却又惧怕那一不小心便会令自己凋零的风雨。
莺儿看着那朵花,感叹一句:“这花真好看。”
确实好看。
林暄和忽然想起林暄荣的话——
讨得人心怡,才是它最大的价值。
林暄和刚坐下没多久,主院便派人来请她过去一趟,“郡王世子来了。”
莺儿笑道:“小姐刚从宫里回来,世子就找了过来,看来世子还是担心小姐的,世子心里有小姐。”
林暄和也有些意外,稍稍收拾了一下仪容,便往主院走去。
春风和暖,阳光得意。
齐云逍站在前院的树下,晓风一吹,斑驳树影跳跃,他身上的鲜活气息便更显生动了。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见林暄和,一张脸上尽是焦灼和怀疑,是林暄和从未在齐云逍脸上见过的陌生表情。
说出的话也仿佛是在审问犯人:“朝颜是不是在你那里?你把她藏起来了?”
林暄和怔愣:“云逍哥哥,你在说什么?”
齐云逍厌恶极了她这副仿佛永远委屈,永远是别人亏欠她的表情,再加上心中焦急,一时没忍住,怒吼道:“只有你知道!只有你昨日听到了揽月楼!只有你知道我昨日去了揽月楼!除了你还有谁?还有谁会悄无声息地带走她?!”
林暄和被他这疯样子吓到,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想不到就是这么一退,激发了齐云逍更激动的情绪,他猛地抓住林暄和的肩膀,将她摁在了树干上,“她无权无势,只是一个戴罪之身的孤女,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放过她?她在哪里?你把她弄去了哪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