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咔嚓咔嚓！”
在快意堂，开天辟地头一遭能有声音与摇骰声平分秋色，却是赌客们嗑瓜子的声音。能有这数多赌客坐在临时搭建的台下嗑瓜子、凑热闹，这是因为在快意堂里听说书同样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们一边嗑，一边用眼角偷瞄角落里的江边柳，眼神里写满了“这厮怎么还在这儿”的荒唐感。
说书人嘴角抽搐：“诸位，今日这快意堂里，出了位少年豪杰——”
“可不是，而且人就坐在后头呢！”一赌客神色复杂地撇撇嘴，朝后一指。
江边柳正嚼着桌上的点心，闻言抬头，嘴角沾了糕点碎屑：“嗯？叫我？”
说书人：“……”哪门子少年英豪会特意请人说书夸自己，且自己个还非得坐在台下听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那少年逢赌必赢。他每次只押豹子，骰盅一开，必定三颗同点。有人说他出千，可没人能看破他的手法，有人说他运气好，可运气再好，也不可能连开十八把豹子…”
“且慢，”江边柳突然开口，“还差点意思，当再添上笔‘目光如电、出手如神’什么的才是。”
［情绪点+20！］
［情绪点+20！］
这下，一众赌客们的嘴角也抽了起来……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江边柳听不到他们的腹诽，只听到情绪点欢快到账的声响，于是更乐得“指点”起来。
只是这“指点”算不上尽心尽力。因为他实际上把大半心思放在了别处，放在了用五感术探听另一处角落里两个系朱红腰带男人的低声交谈上……
“四哥，听说你前天又开荤了？”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咧嘴笑着。
“小娘们不听话，只好送她一程。”老四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说话的时候脸上那道长疤跟着一块扭动，“你猜怎么着？她还想拿簪子刺我。浣衣的手，挠起人来倒像野猫。”
江边柳的指甲陷进了掌心…杏娘那根断簪。
“阎四哥下手还是这么利落。”汉子递过一碗酒。
阎四仰头灌酒，喉结上下滚动，一抹嘴：“不说那小娘们了。我倒是听说昨儿又碎了套雨过天青盏？”
“对，二爷最近睡得浅。”汉子的声音更低了，“还有少庄主那边…”
“呵，姓冷的再厉害和二爷比起来也只是个毛头小子。该注意的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位品茶的行家。”阎四放下酒碗，“最近的风声可有些紧啊。”
江边柳眉头皱了皱，他听出那二人对话中有些隐喻，只是不甚明白。但他基本确定了阎四就是杀害杏娘的凶手。另外，朱砂帮内部似乎各有派系。
且再等等，等一个动手的好时机。他暗自在心中道。他清楚仅凭现在的自己，要是不小心惹上偌大的朱砂帮的仇视，恐怕就麻烦了。
*
江边柳在快意堂一待就待到了后半夜。时近天明，也该是快意堂打烊的时候了。
令江边柳没想到的是，他现在正躺在醉仙楼天字二号房的雕花大床上。
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这房间太奢华，连被褥都是用上好的苏绣制成，摸上去比月下湖水还要柔滑三分。他知道，这是冷秋魂的安排——那位朱砂帮掌门弟子，快意堂的冷主管似乎对他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产生了兴趣。
“江小兄弟这一手‘听骰辨点’的功夫，我还是头一回见。”冷秋魂说这话时，一直冷冷地盯着江边柳的手，“不是要听书？这几天就住在醉仙楼吧，算冷某的一点心意。”
江边柳知道，这世上从没有白吃的宴席。
五更天，窗外传来梆子声。
刚躺上床的江边柳忽然睁开了眼。他的耳朵动了动——有人来了。来人的脚步声很柔、很慢，却逃不过他的耳朵。那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懂得如何走路的女人。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幽香飘了进来。江边柳没有动，只是将呼吸调整得更加均匀。
“公子…”声音酥得能融化铁石，“夜深露重，奴家来给公子暖暖床…”
房内昏暗，江边柳凭五感术看清了来人。那是个穿着薄纱的女子，肌肤如雪，眉眼如画，腰肢细得仿佛一掐就断。
然而，美色当前，江边柳看到的却是冷秋魂那双阴冷的眼睛。
“姑娘怕是走错房间了。”江边柳从床上弹起，眨眼间便轻飘飘地落到了窗边。
女子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反应，微微一怔，随即笑得更加妩媚：“公子说笑了，奴家怎会走错？”
她向前一步，薄纱下的曲线若隐若现。江边柳却已推开窗户，像片叶子般翻了出去。
“告诉冷主管，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凉风扑面，江边柳沿着屋檐疾走。他知道冷秋魂在试探他——一个能听骰辨点的少年，说不定另怀绝技在身。派一女子来，就算探不出他到底有多少斤两，也暗含送美招揽之意。
身后传来女子的惊呼，江边柳嘴角微扬。他不准备一走了之，毕竟快意堂他还是要再去的，且醉仙楼的房钱已付，不住白不住。他一转身，轻巧地翻进了隔壁天字一号房的窗户。
房间里一片漆黑。
“看来冷主管的美人不够动人。”一道男声自黑暗中响起。
江边柳浑身一僵，循声望去方才看清了那人样貌。是与自己见过数面的那个气派不小的商贾男人。
反应过来后，江边柳只剩下心惊。自己竟没察觉房间里有人！
要是其他人误闯了有人的房间，可能只会觉得是自己大意。可江边柳有五感术在身，方才虽没有刻意细细感知，却也比一般武林中人不知敏锐了多少。可见男人的气息收敛得如同死人，此人必不简单。
“在下走错房间，这就告辞。”江边柳拱手，心里却想着要继续好好练习五感术，最好能做到时时刻刻细致运用。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张啸林”轻笑一声，“冷主管的人就在外面，你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说着，“张啸林”忍不住想摸摸鼻子。一是因为脸上的人皮面具让他鼻子发痒，二则因为他没说的是，外面那些人是冷秋魂派来监视他的，真要说起来与少年关系不大。
江边柳还是留在了房里，他轻声道：“在下江边柳，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张啸林”顿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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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不是时机不佳，他倒真想以本来面目与少年相交。而等他正要说话时，忽然耳朵一动。江边柳显然也听到了，两人同时望向房顶——又有人来了。
“张啸林”身形一闪已到江边柳身边，低声道：“上床！”
男人轻功绝尘，像一滴墨晕进影子里，让人捕捉不到踪迹。江边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倒向雕花大床，滚进被褥里。
江边柳躺在里侧，被“张啸林”高大的身形挡了个严实。两人刚躺下，屋瓦便被人无声无息地掀开了几片，一个黑影落了下来。
［滴——！］
［签到地点“醉仙楼天字一号房”，信息已更新。］
［发现新签到地点：被天星帮沈珊姑夜探的“盗帅”楚留香暂住房间·醉仙楼天字一号房（签到消耗“90”情绪点）］
［是否签到？］
好长的地点名称……江边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不过，眼前这男人居然就是“盗帅”楚留香？
江边柳忆起柴院那次签到，稍作思考，倒是很快接受了男人的新身份。同时，几回下来他算是知道了，这系统对于签到地点大概也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
一般来说，所有有名称的地点都可以进行签到，只是地点的出名程度影响着情绪点消耗量的多少和所顿悟功法的品质高低。
但还有另一种特殊签到地点，那就是与名人有关的地点。一个有名的人加上一件特殊的事可以让作为事件发生地的签到地点自动更新。人越有名，事越特殊，更新后的签到地点就值越多情绪点。
一边琢磨着系统逻辑，江边柳一边也没忘了签到。
［签到成功！］
［获得顿悟：龟息术］
［奇术·龟息术：死人是不会龟息的，活人却总爱装死。习得此术者可长时间闭气且不窒息而亡。］
“张啸林”背靠床边，面对着江边柳，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故意放沉了些，装出熟睡的样子。兀地，他的呼吸差点乱了。
不怪“张啸林”大惊小怪，换作任何一个人发现身边躺着的人突然没了呼吸，恐怕都会吓一大跳。得亏闭气中的江边柳眨了眨眼，才叫“张啸林”安下心来。
江边柳面朝外，视线越过“张啸林”颈窝的凹陷边缘，他看清来人黑巾蒙面，一袭黑色紧身衣裹着丰满又苗条的身体，竟是个女子。
这时，“张啸林”的手指突然在江边柳掌心划了几下，像是在写字。
江边柳仔细分辨，认出那是个“等”字。想了想，他也在“张啸林”掌心回了个“女”字。
江边柳刚脱离夜风不久，指尖犹带凉意，指腹有层做粗活生出的薄茧。他这是第一次在人掌心写字，本就不知该用何力道，又因五感术使他触觉敏锐，因此用力就轻了些。落到“张啸林”掌心，恰似一根羽毛轻轻搔着。
“张啸林”耐着掌心的痒意，顿觉鼻子也更痒了。这番神色稍变让江边柳看出了他的不适应。
月光从被掀起一块的屋顶泻下，稍微照亮了屋内。江边柳索性不再写字，直接张口说话，但不发出声音。
“张啸林”看着江边柳的唇语，却在读懂的一刹那猛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