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宁是跑着到了自家车那里的。
后座车门一开。
严宁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坐了上去。
虽然刚才林心慈打电话的时候,还在催促女儿快点出来。但现在,一看到严宁的模样,又有点心疼,责怪道:
“跑这么快干什么?空腹吃了冷风,会肚子疼的。”
严向荣笑笑,“小孩子嘛,身体恢复得快,偶尔跑一跑,也没关系的。”
林心慈皱眉不悦,“别觉得一次、两次没什么事,日积月累的,不都成了病根?”
严向荣没再说话。
严宁一直闭嘴听训,她小心翼翼地把还系在手腕上的气球,也带进了车里,确定不会有被车门夹到的风险后,才关上了车门。
一颗心,还在始终咚咚咚跳个不停。
没多久,就到聚餐的饭店。
严宁提前把气球摘下,绑在了自己帆布包的提手上,再三确认已经绑结实,不会有飘走的危险后,她才跟着爸妈下了车。
包厢里。
外公外婆,大姨一家,包括在外地上大学,正好放假有时间的沈格菲,都已经到了。
严宁跟长辈问过好,收到了生日红包。
而后点餐、上菜,一顿饭吃得原本和往年没什么不同。
直到。
餐桌上,饭快吃完。
那边,大姨刚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下嘴,坐严宁旁边的沈格菲,就快速转头过来,小声预警:
“小心啊,估计又该对你‘围攻’了。”
果然。
沈格菲话音刚落,大姨就看过来,开始发问:
“宁宁啊,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分科之后还适应吗?成绩如何?”
严宁正想开口。
沈格菲抢先往她亲妈碟子里放了一只难剥的螃蟹,吐槽:
“妈,你又不是学校老师,还能在成绩上提什么建议?而且宁宁可比我当年成绩好多了,您的教育经验,也用处不大啊。”
刚好,去催完菜的林心慈回来了。
林心慈瞥了一眼沈格菲:
“怎么说话呢?一家子要集思广益,你妈对你的教育经验,当然也有用。”
以前沈格菲说过,她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林心慈在照看她。
甚至关于严宁的名字——
宁字,有安宁,宁静之意。
貌似也跟,林心慈怀孕时,正赶上沈格菲调皮捣蛋,摔伤了手臂,在家里修养了大半年,有那么一些脱不开的关系。
大概是从小就开始的血脉压制,所以直到现在,沈格菲也不敢在林心慈面前造次。
沈格菲偷偷吐了下舌头,给了严宁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严宁倒也习惯了。
她报菜名似的,把最近在学校的学习情况,还有一连串成绩单都说了。
聊了好一会儿学习的事。
长辈们各种老生常谈的话,严宁也又听了一大箩筐。
最后。唱了生日歌、许了愿,终于到分蛋糕的时候。
沈格菲被动地也听了一晚上的教育,不由联想到自己高中时的灰暗时光。
她那时,父母对成绩要求不太高,都觉得累,再看看高要求的小姨,和向来乖巧听话的严宁……
沈格菲终归是不落忍,从林心慈手里接过切好块的蛋糕,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
“小姨,你们什么时候能不管宁宁这么严呢?”
林心慈回头,扫了严宁一眼。
隔了不远。
严宁坐在外婆外公旁边,和老人家说话,她用叉子叉起了蛋糕上的一块草莓,正要放入口中。
林心慈转回头去,随口道:
“她十八以后。”
沾了奶油的草莓,在味蕾中酸甜交织。
所以。
还有两年。
严宁眼睫垂下一瞬。
虽然两年听起来,仍旧是漫长又难捱的,可对两年之后,她又不由开始生出些隐隐的期待。
聚餐结束后。
外公外婆要去住大姨家,明天回城郊。
严宁明早上学,严向荣明天上班,他开车把林心慈、严宁母女俩送到惠泽小区楼下后,还要回材料所家属院。
车刚停好。
后备箱打开。
里面有上个月严向荣出差时,给严宁买的生日礼物,一套十分精致的陶瓷摆件娃娃。手工店里娃娃种类繁多,严向荣当时特意拍了好多张照片,让严宁挑选。
还有好几大袋子,林心慈之前去超市采买的各种补给。
东西有点多,一家三口平均人手要拿好几样东西。
虽然严宁自告奋勇,说她可以拎那袋十斤的面粉。
但,最终分到她手上的,除了那套陶瓷娃娃礼物,只有两样很轻的小东西。
林心慈要关车门的时候,忽而睨过来一眼。
严宁顿时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
林心慈抬下巴示意了下。
“这气球要没用了,就直接扔了吧,拿回家也是垃圾。”
严宁心下一紧。
下意识地攥紧了绑在背包上的细绳,忙道:
“还有用的!”
林心慈眉头就要蹙起。
严宁快速转移话题,“爸爸拎了那么多东西不好拿钥匙,我去帮他开门了!”
逃离了现场。
时间不早。
一到家,带回来的东西都堆在客厅,来不及收拾,林心慈就催着严宁赶紧去洗漱,准备睡觉。
严宁照做。
卧室门一关。
灯也跟着关了之后。
严宁在门口听了一小会儿,确认林心慈也已经回了房间,才蹑手蹑脚地走到衣柜那儿,开了柜门,把一回来就藏在里面的气球拿了出来。
然后,她去到书桌,把台灯只开了最低亮度。
夜里安静。
今天晚上,那些关于游乐园的记忆,就像一帧帧电影画面,再次放映在严宁的脑海中。
她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有激动,有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把气球放到桌上。
才发觉——
气球束口处的蝴蝶结,和之前系在她手腕上的,是同一种系法。
心跳,好像更快了一点。
像小锤子一样。
在胸腔里喋喋不休。
她一点一点地,慢慢拆开了双层气球,最后,终于从里面,得到了——
一只蓝白相间的小海豚挂件。
记忆一下子跳跃到许久之前。
那个午后。
厚重的窗帘遮蔽了窗外的阳光,海盐柠檬味的气泡水,在唇齿间一颗颗绽开,投影幕布上,光影交织,扣人心弦的电影情节一幕幕地铺陈开来。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
在看完之后,和路琛还处于并不熟悉的阶段时,她究竟有没有跟他言明过,在那部冒险题材的动画电影里,她最喜欢的,就是那只始终快乐、自由自在的小海豚。
可现在。
他送了她同款角色挂件。
祝她自由。
此刻,蓝白色的小海豚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她缓缓握住,一点点感受着微凉的触感,渐渐升温,染上她的温度。
心跳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紧张的情绪,被另一种,几乎没有经历过、不太能名状的心情取代……
严宁认真想了想,大概,能笼统地称之为——
十分开心。
所以,明明是深夜,明明已经到了平常休息的时候。
可严宁却一丁点儿困意都没有。
借着并不太明亮的灯光。
严宁把小海豚安稳放在桌上一角。
然后,她打开了,已经用了大半的墨绿色记事本,在新的一页,贴上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把早就想好的明日计划快速记下。
而后,从本子夹层里,取出密码纸,在对应的位置,一笔一划地,又写了“游乐园”三个字。
本子收好后。
她轻手轻脚地,把拆开放完气的气球,连同里面装饰用的金色塑料片,以及还有束口用的细绳,都一一收好,又拿过今天出门时背着的帆布包,从内里的拉链袋里,取出辛静送的手链的包装袋。
最后,弯腰,打开了书桌下面的柜门,在侧边拿出来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
文件夹很厚实,前面的十几页透明袋里,整齐地装着她上高中以来,大大小小考试的各科试卷。
因为严宁有摘抄整理错题的习惯,这本文件夹,被日常拿出使用的频率并不高。
而她的学习资料之类的物品,林心慈担心弄乱次序,平常也不会动。
严宁直接翻到了文件夹的最后。
最后两个透明袋子里,一个——
装着一张电影票根,两个裁剪过的奶茶杯套,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都是严宁和辛静偶尔一起放风出去玩时,留下的一点纪念品。
严宁把今天收到的,装手链的袋子,也放了进去。
还有一个——
里面是两张数学卷子。
侧边空白处,有类似她的铅笔笔迹,正是几个月之前,在她被繁多的补习班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来时。
路琛挺身而出。
帮她写了卷子,勾画了重点题目,让她终于获得了一点点的休息时间。
那时,收起这两张卷子,只是单纯想要提醒自己,要记得答谢路琛。
而现在。
严宁把气球也装进袋子。
好像,目的更纯粹了一些。
就是想把这些东西,好好保存。
严宁的左手手腕上,现在,还戴着辛静送的手链。
虽然学校是禁止佩戴饰品的,但现在天气还没有那么热,早上、晚上还是需要穿外套的。
所以,借着长袖的隐藏。
严宁打算把这条手链,先戴上一段时间,之后再收起来,好好保存。
而小海豚挂件。
严宁从桌上拿起,一转眼,就看到了自己放在一旁的浅蓝色书包。
她试了一下。
蓝白配色的小海豚,挂在书包拉链上,刚好既不显眼,又很搭,相当合适,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组合。
和小海豚小黑豆似的眼睛对上。
严宁再一次地,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又一个周六。
严宁背上她的浅蓝色书包,去了对门。
路琛还没到,客厅里只有赵爷爷和岑奶奶在。
其实,因为要用的东西不多,严宁后来一般来这边,都是只背个帆布包,或者干脆直接把东西抱在怀里就过来。
之所以,这回背书包,当然——
是想让路琛看到上面挂着的小海豚。
就跟在学校,偷偷给辛静看她手腕上的手链时的心情,应该差不多。
想让对方知道,她很珍重这份礼物。
想让对方,也同样高兴。
严宁压了下自己隐隐躁动的心,是这么想的。
跟二老问过好,严宁熟门熟路地走到她平常坐的座位处。
只是书包摆放的位置,又让她有点纠结。
直接放桌上,未免太刻意,毕竟她以往从没这么做过,但放椅子上,又担心高度不够,路琛等会儿看不到。
快速思索了下……
严宁最终把书包立着靠放在椅背上,从里面拿出笔袋、本子后,只把拉链拉了一半,上面的挂件,便刚好跟着停在了最高处,并且高于桌面高度。
浅蓝色的背景做衬。
就有了一只欢腾跃出水面的小海豚。
很完美。
严宁对这个解决方案相当满意。
没多久。
路琛来了。
路琛坐下了。
但,路琛和严宁对上视线后,轻扯了下唇角,却根本没读懂,她往旁边瞥的眼神暗示,他视线随意扫了一眼,就收回来,而后,从背包里拿出卷子,低头做题去了。
严宁:……
她有点着急。
但一整个下午,赵爷爷都在客厅没离开,严宁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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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和路琛说小话,或是送纸条的机会。
期间,她试着挪动了两下书包的位置,制造了一点轻微响动,也没有再引起路琛的注意。
不知不觉间,到严宁平常下课离开的时候。
虽然无奈,也只能下周再战了。
严宁这么想着,整理好了书包,起身,跟赵爷爷道过别,正打算离开。
却不想。
对面。
路琛也跟着站了起来。
对上严宁的视线,他笑了下,随口道:
“我去体育馆。”
柳、暗、花、明!
明明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刚好一起离开了。
这不是上天给的好机会,又是什么!!!
严宁按耐了下激动的心情,刻意脚步慢了下,看着路琛三两下地,把东西往黑色斜挎包里装好,两人一前一后地,一同出了门。
门一关。
严宁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侧过身去,书包上的小海豚,跟着雀跃地跳了一下。
门前的空间逼仄。
路琛当然,早就注意到了,那一抹蓝白色。
他垂下目光,漆黑的眼眸专注、又盈着浅笑地看向眼前人。
“我很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
一瞬间。
路琛骤然愣住。
甚至他眸中的完美笑意都因为太过惊讶而有了裂痕。
严宁回头,用手指拨弄了下垂在侧边的小海豚,完全只是担心路琛没有注意到它,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断句上的,一点小问题。
她抬眸,看向路琛。
很高兴地,继续语速飞快道:
“——给我的小海豚,我会让它在书包上好好住着的!”
大起大落。
对心脏不太好。
这是这一刻,路琛的切身体会。
只是和那样一双亮晶晶的、尤胜璀璨星辰的杏眸对上。
他又不觉遗憾。
也不由被她的开心感染。
隔了一秒。
路琛掩唇,轻咳了下,而后才弯了唇角,由衷道:
“你喜欢,就好。”
-
天气一天比一天地热了起来。
早晚不需要穿外套后,严宁就只能把辛静给的手链取下,好好地收在了床头的柜子里。
六月飞快过完,紧接着就是期末考试,再然后就是暑假。
正式放假的前一晚。
吃过晚饭。
林心慈宣布了一个消息:
“明天开始,你就去上全科的暑期培训营吧。”
严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林心慈递了一本宣传册过来,然后就是对于这个培训班,师资力量多优秀、带出来的学生成绩有多好云云的介绍。
意思是。
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班一定得上。
严宁明白妈妈的意思,但看到上面的时间安排——
周一到周六,白天都是满课,只有周日一栏标注的是“自习/答疑”。
这样一来……
“那对面赵老师那边……”
严宁抬起头,寻了林心慈话口的间隙,疑问还没说完,就被林心慈挥手打断:
“这个暑期就不去了,我已经跟赵老师他们说过了。”
指尖无意识地捏紧宣传册的一角。
严宁默然地垂下眼眸。
半晌。
在林心慈的滔滔不绝终于结束时。
严宁点头,平静地答道:
“我知道了,妈妈。”
于是,第二天开始,从一个学校换到另一个,严宁又开始了上课的日子。
每天都过得重复又平淡。
仿佛跟之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转眼到周六。
下午,从家里出发的时候,严宁下意识地,又可以说是习惯性地,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
还是有不同的。
前天放学回来,严宁刚好在楼下遇到了买菜回来的赵爷爷、岑奶奶。
严宁帮老人家拎了一袋菜,聊了一会儿天,还答应之后有空会去对门玩。虽然这“有空”,看起来遥遥无期,但终归再偶遇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而路琛。
大概,只有等到再开学时。
才有机会再见吧……
到补习班。
严宁一般都是最早来教室的一批学生,今天也一样,教室里只零星的坐了两三个人。
屋子里冷气开得很足。
严宁背着书包,选了第一排靠门口,一个不会被冷气直接吹到的位置。
而后,就从包里拿出别的课程留的作业,开始写题。
下午要上的是数学课。
因为是第一节课,老师来得也很早,带了一大摞辅导教材来,在讲台那儿发。
严宁去领完教材回来,就低着头,认真翻看预习。
教室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打招呼,互相聊天的嘈杂声音,室内挺大的,学生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各处的空位还有不少,这些声音大多从远离严宁的后排方向传来。
身边走过个人影。
严宁耳边略显吵闹的聊天声,忽而像是被人按了音量键,弱了下去。
大脑只是接收、还没处理这条信息时。
她的肩膀。
被人从后侧轻轻拍了下。
严宁下意识地转回头去。
就在下一刻。
和一双噙着笑意的墨色眸子对上。
她不由完全怔住。
而那人。
“这位同学,”
少年眉目绚烂,平摊着一只手掌,倾身往前,笑问:
“能借我一支笔吗?”
这个人……
竟然——
是路琛啊???
严宁人都傻了。
午后阳光倾洒,教室外蝉声悠长。
路琛坐到了她的后面。
和她。
成了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