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水沿着白瓷杯缓缓滑下，在哑光桌面上晕开深色水痕。
时观夏今天在53楼待的时间格外长。
他没能走掉。
于理星拉着他，跟他讲自己的短片巨作：
“出场人物不多，重点聚焦在两位主角，自带悲剧色彩的两世轮回设定，一世春秋战国背景，一世……”
阳光倾斜，时观夏端坐在浅灰色沙发上，发梢、肩膀都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金。
衬得他本就冷白的皮肤，更显细腻。
于理星说话时，时观夏就看他，偏头时拉出来的颈部线条，流畅又漂亮。
借于小少爷的光，他能坐上总裁办公室的沙发，助理还为他准备了一杯摩卡。
陆攸衡的存在感太强。
哪怕沙发离办公桌很远，时观夏也很难忽略男人的存在。
所以他用全部理智在矜持，只浅抿了一口就放下杯子，听于理星说他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三十九度的高温天气。
他面前有一杯，用上千美元一磅的咖啡豆、手工研磨冲泡出来的，冰摩卡。
不愧是陆总特供。
口感真好。
但他不能好好享受。
时观夏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心里可惜。
摩卡的冰化了就不好喝了T-T。
时观夏自以为伪装得很好，殊不知他那些小动作，都全部都落入了一旁的陆攸衡眼里。
小建模师姿态端正，神色认真而专注，是十足认真的倾听姿态。
可低垂的眼睫和颤动的眼皮，暴露他内心的想法。
像一只馋嘴的、演技有待提高的白猫。
表面看着端庄优雅，可身后那条蓬松的尾巴不听话，
尾巴尖的每一下晃动，都是矜持小猫没说出口的小心思。
偏偏他那个笨蛋弟弟，还半点没看出来，拉着人说个没完。
于导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观众，倾诉欲正爆棚，说了半个小时后终于想起来，问时观夏：
“你擅长古风背景的建模风格吗？”
时观夏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问：“我能看看角色的概念设计图吗？”
于理星眨眨眼：“还没出来呢。”
本来还在思考，怎么能自然伸手端咖啡的时观夏：“……？”
那你在和我一个建模师聊什么？
于小少爷看出了时观夏的眼神，兴致勃勃答：
“聊我的理想啊！”
时观夏：……
哇塞。
原来是理想啊。
他的摩卡没救了。
时观夏心死了一半。
见绝美救星仿佛下一秒就要罢工，于理星赶紧道：“不是一点没出来，微出，微出。”
角色概念图其实已经定过稿了，只是后面他有了新想法，所以第二次加钱，拿回去修改了。
时观夏第一次听这个概念：“微出？”
什么意思？
于理星羞涩一笑：“微出，出来了40%。”
时观夏剩下的一半心也死了。
陆总的这位弟弟，看上去很不靠谱的样子。
这真的不是另类的开除吗？
名义上是外派，实则是劝退。
难道他的电子老公还是想开除他？
“观夏你不用担心，角色概念图这两天就能定下，不会耽误你时间的。”于理星很有信心：
“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心死的时观夏：“……好的。”
安静了大概有两秒，一直没说话的陆攸衡忽然开口：“时观夏。”
“在。”
时观夏吓了一跳，看向男人所在方向。
陆攸衡目光扫过他有些紧绷肩背，随口问：“咖啡不合口味？”
没想到男人是问这个，时观夏愣了一下才道：“没有，咖啡很好。”
于理星忍不住开口：“我们聊得正起劲呢，谁顾得上咖啡啊。”
陆攸衡：“……”
有的人就差变小后挂咖啡上了。
于理星聊嗨了，站起身叉腰对陆攸衡道：“哥你等着，这次我一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以后你们见了我，都得叫我于导。”
对于于理星的热血宣言，陆攸衡不为所动：“嗯，你办事，我们很死心。”
于理星生气：“哥——！”
真的好歹毒的一张嘴！
时观夏默默看两兄弟互怼，找准机会端起咖啡杯。
机不可失，来不及小口品味。
张嘴，一大口。
总裁办出品质量就是好，这么久冰都没化多少。
余光扫过安静捧杯的时观夏，再看叽叽歪歪的于理星，陆攸衡只觉得闹心：“我这不是菜市场，再闹就出去。”
目的已经达到，于小少爷很硬气：“刻薄鬼，出去就出去。”
于理星转脸喊时观夏：“观夏，我们走！”
还没喝完的时观夏：“……”
要不再聊聊你的理想？
没错过时观夏眼里对食物的不舍，陆攸衡有点想笑，开口训弟弟时，却语气平平：
“蛋糕是周姨特意给你送的，别浪费。”
本来拉着时观夏想走的于理星，听出他哥语气里暗含的警告，又怂怂地、‘啪叽’一下坐回去了。
硬气的于小少爷能屈能伸：“吃就吃！”
时观夏被拉着也‘啪叽’一下，沙发受力弹了弹，他头发跟着晃了两下。
于理星善于分享，他把甜品架往时观夏的方向拉了拉：
“观夏，你也吃。”
时观夏眼看着，他惦记很久的三层甜品架靠近，罪恶的朝他散发香气。
时观夏用最后一丝尚存的理智拒绝，提出自己先走。
于理星不让，诱|惑他：“周姨可是拿过国际大奖的西点师，这些外面有钱都买不到。”
陆攸衡目光依旧落在文件上，声音不高不低地插进来：
“周姨的手艺难得，你一个人吃确实是浪费了。”
周姨以前在陆家老宅工作，陆攸衡成年搬出老宅后，她就跟着陆攸衡。
时观夏下意识朝陆攸衡看了一眼。
“你看我哥做什么。”于理星直接给他选了一块：
“要想马儿跑，就要先吃饱，人也是一样的。”
本来还犹豫的时观夏，一听这话，立马接过于理星递过来的餐碟。
社畜牛马也是马。
万一陆攸衡真是换着法子开除他，他吃了也不亏。
美食当前。
时观夏很轻易地哄好了自己。
猫爪形状的慕斯，在舌尖几乎不用咀嚼就化开，软得像含|住了一团凉丝丝的雾，草莓的清甜和温润奶香交织……
一口下去，时观夏感觉心都被填满了。
不愧是顶级西点师。
一刻，他能原谅全世界。
陆攸衡不露声色地观察，果然瞧见了时观夏满足眯起的眼。
连脚尖都小幅度晃了两下。
故作端庄的小猫满足了，尾巴尖好像晃得更厉害了。
于理星吃着东西也闲不住，跟时观夏说他短片剧情。
时观夏一心二用的听着，听着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劲：“无圭是女主的名字？”
于理星：“男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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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观夏：“更高的云择是女主？”
女主比男主还高，还挺少见。
于理星摇头：“不是啊，云择也是男主。”
时观夏茫然：“那女主呢？”
你刚说了那么一大段，不都是在说云择和无圭吗？
于理星看上去比时观夏还茫然：“谁告诉你有女主啊？”
时观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于理星后知后觉：“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这是部双男主短片？”
时观夏：“？？？”
连陆攸衡挪动鼠标的手都停住了，抬眼看过来，略一蹙眉：“两个男人？”
“是啊。”于理星看着两人：“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陆攸衡面无表情：“市场接受度评估做了吗？”
于理星不在意：“不用做啊，都什么社会了，难道你们还恐同啊？”
时观夏摇头说没有。
他虽然是直男，但不恐同。
他都把陆攸衡当假暗恋对象了。
他只是意外。
时观夏刚摇完头，陆攸衡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两秒后移开。
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停留时间虽短，但也足够让时观夏感到压力。
被审视的感觉压迫感又来了。
时观夏默默喝了口咖啡压惊。
看陆总的反应，应该是讨厌同性恋的，不然听到双男主时，也不会这个反应。
陆攸衡深潭般的双眼盯着于理星：“你喜欢男人？”
于理星：“谁说导双男主片就得喜欢男人？”
说完后，他又小声吐槽：“你们清朝人真难杀。”
清朝人陆总：“……”
陆攸衡发现，自己确实不理解在年轻人的想法。
也不想理解。
丢下一句“你心里有数就好”后，陆攸衡没再管于理星，随便他去折腾。
而于理星，在得知时观夏不恐同后，也放心了，继续讲他的双男主绝美爱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陆攸衡在，本来不恐同的时观夏，听于理星大说特说两个男人的缠绵悱恻，莫名也生出一抹不自在。
毕竟恐同的暗恋对象就在旁边坐着。
他还在日记里叫人老公……
本来理直气壮的人，忽然就有点心虚。
等于理星洋洋洒洒地说完，刚想问时观夏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无意中瞥见他耳尖红透了。
于理星：“？”
于理星瞅着时观夏耳朵：“观夏你耳朵怎么还听红了？更限制级的剧情我还没说呢。”
这就听得不好意思了？
心虚耳热的时观夏，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强装淡定：“热的。”
比起时观夏的话，于理星更相信他哥办公室的新风系统。
“你怎么这么纯情哈哈哈……”于理星笑完后，欠嗖嗖凑近：
“观夏，你不会还没谈过恋爱吧？”
不知道是不是时观夏的错觉，他总觉得于理星这句话之后，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背后。
如有实质。
时观夏没回头，也不想回答于理星这问题。
于理星人精似的，从时观夏的反应中得出答案，惊讶：“喜欢的人呢？也没有吗？”
顶着这么一张脸，寡了二十几年？
时观夏绷着一张脸，开始胡说八道：“有暗恋的人。”
也不算胡说八道。
假恋也算恋。
哇塞。
于理星更震惊了，以至于没控制住语调：“不会吧，你用这张脸搞暗恋？？”
“你喜欢的人，难道是什么天仙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