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嘀嗒,嘀嗒。”
褐色的水滴从生锈的水管中不断往下滴落着,那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冰冷,敲打着岁宁紧绷的神经。
岁宁被困住双脚,粗暴地扔在了水泥地里,他的皮肤娇嫩,膝盖和手肘都被粗糙的地面蹭破皮。
他浑身脏兮兮的,显得狼狈不堪。
空气中弥漫陈年尘埃的气味,这里曾经是工厂的巢穴,如今已经成了废弃的骨架。
岁宁被黑布蒙住了双眼,隐约看清醒眼前站着了两个模糊的身影,皆手握一把长刀,似乎就是绑架他的匪徒。
他的手脚都已经有些抽筋发麻,冷寂的气氛让他感到不安。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边还绑着一个人,那个人的手靠在他的手臂处,没有动弹过,似乎已经昏了过去。
岁宁的双手被麻绳反绑在身后,正奋力地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可惜麻绳太粗了,手掌的皮肤反而被摩擦得破烂泥泞。
好疼。
岁宁的双手在发抖,他的力气快用尽了,死神的镰刀似乎依然抵在他的喉咙上,令他不安。
骤然,废弃的工厂里传来皮鞋的踩踏声,那人的步伐不缓不慢。
蒙面的匪徒来到纪云舟的身侧,说道:“老板,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打电话给林家和岁家让他们准备赎金了。”
纪云舟看向岁宁,见其蜷缩在地面的角落,似乎害怕地在发抖。
而他的目光又看向岁宁身边的林瑾,眉头一皱,眼神中透露着担忧和心疼。
“谁让你绑的他!”纪云舟拿过匪徒的刀。
纪云舟的声线清朗温和,岁宁即刻就认出来是他。
岁宁的心中闪过一丝生机,期待着纪云舟朝他而来,于痛苦之中拯救他。
可是,纪云舟却并非是朝他而来。
岁宁的双手颤抖着,看着纪云舟来到林瑾身侧,用刀把林瑾身上的麻绳小心地割破,将其抱了起来。
“你们绑错人了,他不是林家的少爷。”
其中一个匪徒犹豫着,说:“可是,老板,绑架这两家少爷的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你现在放了他的话……”
纪云舟打断他的话,宝贝似的维护着林瑾,说道:“他跟岁宁就没有可比性,岁家最宠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只要我们绑住了岁宁,一切就都好说。”
岁宁突然感到脊骨发寒,如同有千万根针刺进了他的心脏里。
纪云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岁宁曾天真的以为,纪云舟的对他的爱是至死不渝的。
纪云舟曾经因为岁宁的一句怕黑,在他家楼下举着蜡烛为他守一整夜,说自己被蚊虫咬一身包就算是痒到发疮流脓也心甘情愿。
当初他们曾经一起去轮船上看日落,岁宁的帽子被吹在了海面上,纪云舟可以毫不犹豫地从轮船上跳入大海里,只为了给他捡一顶帽子。
纪云舟总会虔诚地对他说:“我希望岁宁,岁岁常安宁。”
“宁宁,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岁宁红着脸,说:“那万一你变了怎么办?”
纪云舟当时举起四指,一手放在自己的左侧靠近心脏的地方,仿佛要让天地都作证,语气坚定地对他说。
“如果我食言了,我就吞一万根针。”
……
岁宁阖上双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睫毛处滑落,浸湿了眼前的黑布。
原来真心如此脆弱不堪,瞬息万变。
“纪云舟。”
岁宁开口叫住了他。
纪云舟的脚步一顿,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回眸看向躺在脏污的地板上的岁宁。
这时,林瑾也幽幽转醒。
纪云舟温柔地对林瑾说,“醒了?别怕,等我们解决好这些,就带你出国,好吗?”
林瑾点点头,“嗯,那你快点,这里好恶心。”
纪云舟宠溺地在林瑾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走向岁宁,眼神瞬间变得冷漠。
“你居然没晕过去。”
纪云舟在岁宁的身边蹲下,解开了他眼前蒙着的黑布。在他的眼里,岁宁永远都是那个娇气金贵的小少爷。
黑布被拿走后,他只见岁宁睁开漂亮而泛红的眸子,泪珠浸湿睫毛,一滴圆润的泪珠顺着高翘的鼻梁落下。
纪云舟怔了怔,眼睛含着冷漠和一丝复杂的神色。
岁宁问:“为什么要绑我?”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沈家和岁家在今年联手搞垮了我家的企业,只花了八千万就把我的公司收购了。我现在绑了你,要回一点属于自己的钱,应该很合理吧?”
岁宁呼吸一滞,“那你要多少?”
“八个亿。”
岁宁看向纪云舟,他才发现纪云舟这么不要脸。
“八个亿买你的命,我想岁家应该很愿意出这个钱。”
纪云舟的不咸不淡地说着,他想替岁宁拨开粘在额头前的发梢。
岁宁嫌弃的避开,像是在躲避什么恶心的东西。
“不要找这些借口,是你自己经营不当,才会让纪家的产业毁在自己的手上。就算岁家不收购,也会有别的企业来收购。”岁宁低着头,又说:“更何况,你为什么只敢绑我,怎么不敢绑沈家的人?”
纪云舟的脸色一僵,他握紧了拳头,指节都跟着泛白。
沈家相当于H市里头部的豪门世家,更何况沈妄寒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纪云舟当然不想冒这个险。
岁宁的字字句句都戳中了纪云舟的痛处,纪云舟是纪家的私生子,十几年前才被接进了纪家门,他表面是个温润如玉的大少爷,实则是个虚伪懦弱的烂人。
岁宁好后悔,他应该早点发现的。
纪云舟被岁宁激得眼里起了杀意。这时,电话终于响起,铃声回荡在冷寂的工厂里。
纪云舟和林瑾目光一齐投向地面上的电话,匪徒们也兴奋起来。
纪云舟点击接通,他戴上了变声器,“钱准备好了没有?”
“四亿,已经一分不少的转进了你的账户里。”
电话打过来的并不是岁家,而是沈妄寒。
沈妄寒的声音平静又森冷。
短时间内,在境内要转出这些钱根本不可能。沈妄寒利用了一些灰色产业的渠道,把钱兑成稳定币,再兑换成目标货币,最后再转入了对方提供的虚拟货币账户。
纪云舟的喉结滚动,“还有一半呢?”
“现在给我拍一段岁宁的视频,我要确认他的安全。”
在紧绷的状态下,纪云舟的喉咙已经特别干燥:“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妄寒冷冷地说:“你现在还在境内,说不定警察下一秒就找上你了,你耗得起吗?”
纪云舟咬着牙,说:“行。”
他打开手机,对着岁宁录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然后再以短信的方式发了过去。
殊不知,在他发送的那一瞬间,他的位置就立刻暴露了。
随后,沈妄寒又拨通了纪云舟的电话,“既然你有胆子收我的钱,那就别忘了你的承诺。如果他受到了半点伤害……我一定会把你找出来,挖掉你的舌头,挖空内脏,把这些钱从你嘴里塞进去填满。”
岁宁没想到,沈妄寒居然会救他,而且他更没有想到,沈妄寒会比岁家还快一步把八个亿打过去。
纪云舟的精神已经高度紧张,他的手腕控制不住地发颤:“你少来威胁这套,你可别忘了,岁宁现在在我手里。”
沈妄寒:“另一半会在半分钟后转进你的账户里,现在,查账,放人。”
纪云舟迅速挂断了电话。
他半信半疑地站起身来,等待了30秒钟后,拨通了海外账户的代理人的电话确认。
“经确认,您的账户里已有八亿目标货币。”
纪云舟松了口气,他起身挂掉电话,把一箱现金丢给了两个匪徒。
两个匪徒抱着拿着行李箱,笑得合不拢嘴:“谢谢老板!”
纪云舟盯着岁宁看了一会,心里纠结着,又回想起沈妄寒的声音,心里依旧有些后怕。
“你说沈妄寒有没有认出你?”林瑾双手环着,煽风点火地说:“像他那么睚眦必报的人,就算你跑到国外去,他会轻易放过你吗?”
“阿瑾,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纪云舟其实也担心。
匪徒也认可地道,“老板,反正我们已经收到钱了。与其这样一直担惊受怕,要不然我们直接把这地方给烧了,毁尸灭迹。”
林瑾冷笑着,无所谓地耸肩:“我觉得也行。”
“不行!”纪云舟摇头,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始犹豫了。
“你要是下不去手,那就我来。”林瑾的眼神闪过不甘,他捡起那把锐利的长刀,对准岁宁的脸颊上按去。
“岁宁,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讨厌你仗着自己命好,总是摆出一副善良天真的样子。”
林瑾紧紧盯着岁宁,“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恨不得挖掉你这双眼睛。”
岁宁的脸颊被利刃划出一道血痕,让吸了一口凉气。
纪云舟的精神濒临崩溃边缘,即使他现在已经得到了八亿,但他一直感到后怕和不安。想要以绝后患,唯一的办法就是趁沈妄寒没有发现绑架的人是他之前,把这里的痕迹全部销毁。
纪云舟夺走了林瑾手里的刀,他不希望自己的爱人手里沾上肮脏的鲜血。
既然他已经伤害了岁宁,那就让伤害变得彻底。
岁宁的身体后缩着,他看着纪云舟变得如同冷漠的行尸走肉一般,指挥匪徒和他一起把汽油浇灌在四周,然后再在墙上安装了四个爆破弹。
准备就续后,林瑾和两个匪徒就先走出了工厂的安全地带。
纪云舟的眼神麻木,手握着长刀,低头对岁宁说。
“宁宁,看在我给你当了那么多年的狗的份上,你送我一个安宁的余生吧。”
岁宁的奋力挣扎着双手,他的眼里蓄满泪水和恨意,恨不能撕掉这人渣虚伪的人皮。
“纪云舟!你如果真的害死我,就永远不要妄想有安宁的余生。”
岁家把岁宁当眼珠子一样宠爱,如果岁宁死了,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纪云舟仿佛早已失去了心智,他说,“我知道你怕疼,肯定受不了被火烧,我送你一程吧。”
岁宁发出一声呜咽,锐利的长刀捅进他的腹部,痛意随之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痛到让他感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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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如同在被凌迟。
浓烟卷着火星,燃烧着朽败的木梁,汽油让火焰在低面疯狂窜动,那把捅伤他的沾血的匕首被扔在不远处,正被跳动的火光映得发亮。
这里似乎化作了他的火葬场。
“岁宁!”
在奄奄一息间,岁宁看见了沈妄寒的身影。
沈妄寒疯了似的冲入了火海,可怕的火光映照在他冷峻的脸庞上。
“轰——!”
第一个爆破弹被点燃,岁宁的视线模糊,只见远处的墙壁轰然被炸开,墙壁上的碎石钢筋飞溅。
沈妄寒将岁宁护在怀里,溅起的钢筋刺入了他侧边的脖颈,那点钢筋足有两厘米,扎入沈妄寒的脖颈里后,血液就成股地往他脖子下淌。
沈妄寒搂起岁宁,抱着他走向火海的出口。
岁宁奄奄一息,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炮灰,因为人渣而死去。
他的视线逐渐发灰黯淡,只看清了沈妄寒脖颈处蔓延的红色血液。
那抹红刺痛了他的双眼,他自己心盲眼瞎,死了就死了,可是他不希望沈妄寒因为他而死。
岁宁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看向沈妄寒冷峻的脸庞。
沈妄寒紧紧搂着他,伤得这么重甚至还在安慰他,“别怕。”
沈妄寒是顶级Alpha,脖子上的伤对他来说不足以致命。
岁宁现在连呼吸都感到异常痛苦,他伸出手,想拔掉那根尖锐的碎钢筋,替沈妄寒捂住流血的伤口。
可他没有力气了。
岁宁在空中抬起的手又骤然坠下去,如同一片枯叶,他的呼吸越来越轻,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落在沈妄寒的颈窝。
沈妄寒的步伐顿住,他的眼眸猩红,还在尝试着轻声唤他。
“岁宁,醒醒,岁宁。”
沈妄寒低头,将岁宁搂在怀里,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试图将那余留的温热留住。
他偏执地说:“你还没嫁给我。”
沈妄寒拿出了一枚钻戒,鸽卵大小的主石泛着深海般的幽兰,细碎的白钻沿戒臂排列,精美而璀璨。
“岁宁,你这辈子眼光真差,下辈子一定要选我。”
沈妄寒吻上岁宁的额头,虔诚而热忱,把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他轻声说:“Oui, je le veux。”
我愿意。
在生命彻底终结之时,也许是人死后的听觉会更晚消失,岁宁死前听清了沈妄寒说的那句话。
—
岁宁又做了一场噩梦。
他又梦见了那片可怕的火海,后背传来的钻心的痛意,还有沈妄寒的脖颈上腥红的血液。
血液染红了他的手,顺着掌心往手臂流淌,怎么也止不住。
他粗喘着抹掉脸上冰凉的湿意,他分不清那是泪还是汗。
岁宁已经一连几天做这种噩梦,死亡梦境的回溯,清晰得令人作呕。
他回到了十八岁这年,距离他惨死的那天,还有一年。
或许上天也觉得他太倒霉了,终究是网开一面,赠予他重新活一次的机会。
他不想再像个炮灰一样,因为人渣而凄惨得死在废弃仓库里,潦草地结束这一生。
这一次,岁宁决心要好好的活。
岁宁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庞,卧室内的构造精美,床边摆着几个可爱的毛绒小熊。
他打开手机点进短信,里面又多了十几条来自沈妄寒的骚扰短信。
岁宁的家世虽比不上沈家,但是两家确实百年世交,两家有特殊的情谊相连着,岁宁和沈妄寒三年前就被定下婚约。
但是沈妄寒的性格偏执又可怕,岁宁以前害怕到哭着坚持要退婚,可是祖父和爸爸都不同意,他们都很满意沈妄寒。
岁宁无可奈何,只能躲着沈妄寒。
他拉黑了沈妄寒的所有联系方式,但他没想到沈妄寒的手机号比他的好友还多,他根本拉黑不完,无穷无尽,如跗骨之蛆。
岁宁点开查看,是沈妄寒这两天发来的。
[听说你前天去看心理医生了?]
[误诊率83.5%,建议停止无效咨询。]
[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聊啊]
[把我放出黑名单,带你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一起去庄园骑马?]
…
[冰湖钓鱼?游轮晚餐?]
[周末巴黎歌剧院的票,位置绝佳。]
[这么高冷]
[迪士尼的烟花呢?你应该会喜欢]
…
[今天也还是很想见你]
[晚安,岁宁。]
岁宁看着这些骚扰短信,莫名没有上辈子那么抵触和害怕了。
他在濒临死亡之际才幡然醒悟,最爱他的那个人,原来是他一直惧怕的沈妄寒。
是那个在他生命终结之时,为他戴上钻戒的未婚夫。
既然上天眷顾,让岁宁重活一世,他就绝不会再愚蠢地重蹈覆辙。
这一世,他希望成为自由幸福的岁宁。
希望沈妄寒也是。
岁宁打字回复道:
[晚安,沈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