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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画像

作者:咏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竹桥背过身,悄悄递给于嘉一丸药。


    于嘉莲步轻移,靠近了那高大的身影,轻拽了下他衣袖,引得他回视,只见那眉眼里满是悲寂。


    她垫高了脚腕,伏在他耳畔,朱唇轻吐:“跟我来。”


    说着,纤细的素手轻轻拖住徐渭的袖口,起初拖不动,直到她那如嫩藕般的手腕又加了几分力气,才迫得他一起离开了人群。


    一番耳语,他终是明白了她的规划,也不再计较她的孟浪小手。


    两人再回人群中时,于嘉一脸丧气,朝木琴与竹桥摇摇头,轻语道:“他没要那丸药。”


    就在这时,有人朝空中撒下一把铜币。刹那间,一群乞丐和平民一拥而上,秩序一下子乱了起来,人们推搡着、叫嚷着,看守的军士们被硬挤离了车笼。


    于嘉见状,心中一动,与徐渭低声言语:“快去!”


    徐渭顺着人群缝隙靠近车笼,轻敲木栏,目光隐忍地说道:“沈兄,抱歉,我来晚了……”


    沈大人听此,睁开眼,可他刚一张嘴,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含糊声响。


    原来是,满嘴牙齿、舌头被尽数除去。


    于嘉在近旁为徐渭望风,看到此,不禁猛吸了一口气。


    而徐渭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是有熊熊烈火在胸腔点燃,好似只有猛烈的报复才能平息。


    他仰着脖子闭上眼,极力压制住那股即将喷涌的烈焰,待恢复了理智,才从怀里拿出昨日开坛的桃酒,顺着木栏缝隙递了进去:“在下特来送沈兄一程,昨日桃花酒,临别赠友人。”


    沈大人眼中流下一行清泪,混着“得一知己”的欣然大笑,接过桃酒,快意大饮几口,及至人群被军士驱赶而散,他才归还了酒瓶,又缓缓阖上了双眼。


    车笼又往前行去,这一去,便是永别。


    徐渭没有跟着人群去往中街——那御批的凌迟焚书之地,而是与人群逆行。


    一路上,老松枝丫低垂,偶尔一阵风过,枝头簌簌落下的积雪便化作漫天的气雾,压得人喘不过气。


    雪后路滑,他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由着削面刀似的寒风掠过耳际,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他的鞋底踩在咯吱响的厚雪上,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印记。不过须臾,来时的路就溜光可鉴了,宛如在天地之间蜿蜒的一道银白丝带。


    内心里,对她的一番筹划,他满心感激。然而,他却执意要推拒那丸毒药。


    在他看来,沈兄也会如此做。


    刀锯加身有何惧?要的就是让白骨森森映着天光。剜肉剔骨,恰是以血为墨、以骨为笔,要在昏聩朝堂刻下清明。


    沈兄的血,就是要唤醒假意沉睡的人,就是要惊醒因惧怕奸相铁血手腕,而忘了励精图治求于廉政的士大夫。一刀一刀割的就是要血淋淋,他也就是要坚持到清醒的最后一刻。


    可徐渭自身,与沈大人又有不同,以善止恶终究是以卵击石,唯有掌握权柄,才能将欺君毒民的瘤子彻底根除,即便前路如一叶扁舟激荡,亦在所不惜。


    于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路无话。


    回了徐府,她换下一身湿落落的衣裳,才想起来还没与他辞行,明天一大早就要回津沽城了,遂抬了步子再往他房里走一遭。


    咚咚咚——


    她隔着门,听到了水波荡起声,就在门外扬声与他道别。


    内房盥洗的徐渭听得她的话,停了手,隔着漆木窗回应:“你等我一下。”


    于嘉静静地站在门口,稍等了会儿。房门半开,她抬眸一瞧,视线里这套玉青色葵花团领衫常服竟削弱了他面上的悲寂。


    随着他进了门,那人便君子如玉般站立在平头案后,素手握笔,紫檀镇纸立面光滑如镜,下笔如龙走蛇行,灯烛晕黄的光线映在他的身上,为那清癯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辉。


    他说要履行承诺,护住慈善会一路畅行,目前能做的就是续写新的一期刊物,教化百姓远离私盐。


    窗外暮色合围,空气里留着淡淡的皂荚气味,那是他的味道,偌大的书房安静得落针可闻。


    突地,木琴推门而入,行色慌张地大喊:“邓瑛来了!”


    于嘉被这声尖细嗓惊了一个寒颤,心扑通扑通地跳到了嗓子眼,她皱眉不解:“谁是邓瑛?”


    木琴一路从前厅跑来,气都喘不匀,接着说:“锦衣卫都指挥使邓瑛,是找你的,于嘉,他们有你的画像!”


    哐当——


    她手一抖,松了手里的茶盏,任由它摔在了桌案上,四溅的水迹与她乱作一团的思绪一样。她内心笃定:一定是他!那个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锦衣卫头目。


    她六神无主地直奔书案后,明眸里全是徐渭的影,慌张到语无伦次:“怎么办,怎么办……后门,要从后门走……”


    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她的慌乱,弱柳一般的纤薄身子撑着桌沿,盈盈双目里蓄满了“我见犹怜”的湿润,他不自觉地在目光中倾了一丝暖意,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说罢,那骨节分明的大掌包裹住她细腻的皮肤,感受着她的战栗。他牵着她走向床帷,让她躺到内侧。


    随后,他看向同样紧张跟进内室的木琴:“就说我因杨顺清案受了私刑,昨日在人群中遇到踩踏事件,旧伤撕裂复发,刚服下助眠药睡着了。”


    木琴讷讷地答“是”,回过神来后,手指向床内的于嘉,欲言又止“这,这……哎!”,最终惶惶转身,朝二门处赶去拦截锦衣卫。


    徐渭看向扑闪着大眼的她,吩咐道:“闭眼。”


    看她难得听话的照做,转身背对铜镜,脱去内衫,拿起梳篦旁的剪刀,咬住牙闷声承受着锐利尖刺扎进皮肉的痛,他特意压低呼吸,不想让床上的她感受到自己凌乱的呼吸。


    等疼痛稍缓,他勉力为肩头的伤口上药、缠上纱布,再重新整理好内衫,这才站到了床前。


    看着一直听话闭眼的于嘉,他嘴角微微扬起,轻轻仰躺在了床边外侧。


    于嘉感受到床右侧微微下沉,慢慢睁开眼,歪头打量着他。


    他脸色苍白,空气里弥漫着多出来的血气,即便他掩饰呼吸,精神紧绷的她仍是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


    在她心里,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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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已被妖魔化了!强大得可怕,也残忍得可怕。


    感受到她的颤抖,徐渭转过身,背朝床外,轻轻揽过她的肩头,用被子罩住她的头顶。


    做完这些,轻吁了一口气,随着门外木琴扬声高呼,他也缓缓闭上了眼。


    书房门被猛然推开,木门摇晃的刺耳“嘎达”声传进内室,令她的心跳加速,口中呼出的热气直扑男人的胸膛。


    “你们不能进去,我们大人已睡下了。”木琴双臂张开,企图拦住横冲直撞的这些人。


    一名玄色飞鱼服猛地推他一个趔趄,呵斥道:“让开!锦衣卫奉旨查案,凭你也敢阻拦?”


    邓瑛脸色阴沉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后,抬脚就直奔内室,他嗅到空气中混杂着鲜血和药膏的气息,舌尖轻抵上颚缓缓打转,随舌尖舔过下唇一周后,目光紧紧盯住床内那人,白色亵衣的肩头渗出血迹,的确是像受了撕裂伤。


    这时,廊下走进来一人,覆在邓瑛耳后低声说:“全府每个角落都查过了,未找到那名女子。”


    邓瑛轻点了下头,冷笑一声:“看来这次来得不是时候,与徐大人不得相见了,走吧!”


    今日,邓瑛严审客栈众人,掌柜回忆说两名女子曾打听御史徐渭的住处。


    邓瑛摩挲着女子画像,轻吐出声:“徐渭是谁?”


    旁边手下迅速将徐渭生平和履历报予他。


    “哦?”他语调上扬,带着几分兴致,“竟还是个年少天才,22岁中举,怕是破了那些自视甚高的老古董们的记录。有意思!”


    所以,暮色时分,就带着人马将徐府翻了个底朝天。


    等邓瑛走后,徐渭睁开眼,一股极淡雅的香气在空中隐隐可闻,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他压抑地松开紧搂着她的双臂,目光转向床内方才双手紧抓自己前襟的女子,哑着嗓子低声道,“没事了。”


    于嘉起身双手抱膝,低眉垂首:“谢谢你。”


    回到自己房间后。


    于嘉回味着刚刚鼻尖里萦绕的木质香味,那个气味和前世一样,似有镇静作用。


    起初,她与他的胸膛保持着一指的距离,但那味道渐渐令她上瘾,她也任由自己的心意扑到他怀里,鼻尖紧抵着他的胸膛,内心的恐惧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回想着双臂下徐大人的肌肉,慢慢地绷紧,她得逞地咧嘴轻笑。


    还记得初见时,两人也是躺在同一床帷里,可那人不是皱眉,就是掐自己的脖颈,短短半月,情形就大不同了。


    而书房里的徐渭,却未完全放下心防。


    他总觉得,她出现在自己身边太过巧合了,梨香楼是,这次带回序章也是。


    站在书案前的木琴,听他吩咐后,大张着嘴为难地道:“这不好吧?而且我离开你去调查,谁来保护你安全啊?”


    “无妨,师兄已派了两名侍卫,与我同去府州。”


    “那她问起,我去哪,要怎么说啊?”


    徐渭眼底清明,嘴角翘起:“实话实说。”


    啊?木琴更为难了:我们徐大人不信任你,派我去调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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