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洄!”
林妙臻自噩梦中惊醒,揭下披在自己身上眼熟的玄衫,茫然四顾。
同元郎生得一模一样的师兄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奄奄。
“元郎!”她不自觉泪珠滚落,慌忙跑到李不洄身边,跪在地上,将人扶住。
一言既出,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抱了他在怀中,手指颤抖着轻轻抚上李不洄受了伤的胸口:“师兄,你怎么了?”
“我无事。”少年面色苍白,唇角溢出鲜血,眉眼温柔,“抱歉,是我没护好你。方才入海市镜天,我一时不慎竟然中了蜃妖诡计。”
林妙臻茫然回忆,只记得自己在踏上玉阶的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没想到,那蜃妖如此强悍,连李不洄都只能堪堪一敌。
她记得作为师兄的李不洄让自己闭眼。也记得作为道士的李不洄叫自己不要看。
人是记忆的载体,梦境与现实重织在一起,林妙臻已无法分清楚到底什么是真的。
作为永嘉公主波澜壮阔又戛然而止的一生,像梦魇一样,始终盘旋在她心上。
“那些,都是幻象吗?”她带着泣声,问李不洄。
“什么?”出乎意料,他的神情茫然,似对循溟少君的记忆无知无觉。
“大昌,师兄,你还记得大昌吗?”林妙臻垂首瞧他沾了血的如玉脸庞,只敢轻轻牵住他的手。
她不敢问他是否记得七岁那年在外祖家的游戏,只能说出这片大陆不曾存在的国家。
记忆里的大昌太过真实,舅舅李憬曾经彪炳史册,却那样屈辱的死去……更妄论,本该远离红尘俗世的李家元郎不洄。
无数泪珠砸到他颈窝处,直把他的心都烫出来一个窟窿。
李不洄仗着她瞧不见,唇角噙着奇异的笑,声线却清冷低哑,带着歉疚:“抱歉,妙臻,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一怔,拉着师兄的手,竟又哭又笑起来:“不记得……也好……”
那些无望的等待、苦痛,居然只有她记得。
李不洄沉默半晌,挣扎着起身,抬眼同她对视。
“蜃妖凶狠,它修为深厚,是千年大妖,极易蛊惑人心。”他动作轻柔为林妙臻擦着眼泪,言辞真挚。
“你如果,在她所设的幻境中见到了什么,都不要当真。”
“那些,都是幻象罢了。”
那你呢?梦境中的你难道也是假的?
可是李不洄,我真切地感觉到你死在我面前。
林妙臻怔忡,勉力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
她瞧着同元郎一模一样的眉眼,实在是说不出重话。
“好,师兄。”林妙臻面上犹带泪痕,挤出一个笑容,取出手帕轻轻为他拭去血污,“师兄的伤,可曾有碍?”
李不洄摇了摇头:“蜃妖已死,妖力消散,这些伤很快就会痊愈。”
他又轻笑,像是无奈,捂着自己胸口:“不要哭,你一哭……”
我便觉得痛苦,就忍不住,想要占有你,摧毁你……
“罢了。”李不洄垂眸,叹息。纤长羽睫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其中眸光流转。
李不洄瞧上去伤得太重,林妙臻一望便想起同她一道死在战火中的循溟少君,伤心至极。
他牵着林妙臻的手,哄道:“你不必过于忧心,师兄休息一会儿,便好了。”
魔君心性恶毒难驯,等博取到林妙臻的怜惜,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李不洄可不是什么清风霁月之徒。
事实上,在林妙臻从蜃珠境脱离的前一刻钟里,他一剑便取了蜃妖的性命。
蜃妖萦梦见这剑修率先出了幻境,欢欢喜喜便要上前邀功。
很可惜,它迎接到的不是魔君的恩赐,而是死亡发起冲锋的号角。
李不洄提着剑,抬手只一招便抹了它的脖子。
灵体消散前,蜃妖兽瞳中带着不甘。
“我从未答应过要放了你的命。”少年仙君居高临下盯着它,冷冷道,“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凡人,为什么还抱有幻想,觉得我会放过你,天道会放过你?”
他扯着海市镜天四散飘逸的鲛纱擦过剑,后将之高高举起,对准自己的心口。
日光绚烂晃得人头晕,蜃妖死不瞑目,眼中倒映的最后一个场景,是年轻的剑修一剑捅穿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四溅,白衣染血。他仿佛真的被这个快死去的蜃妖伤得很重。
蜃妖不甘心地吐出临死前最后一口秧气。
这个剑修……有毛病吗……
*
林妙臻任凭师兄牵着手,老老实实停在原地,休整了半晌。
心绪平息后,她的情绪很快消散,只是一想起李不洄带着血的苍白笑脸,便止不住地要落下泪来。
她神情低迷,李不洄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失落,十分体贴地不曾过问一句。
未免引来麻烦,李不洄又强行催动灵力提前隐藏修士的身份,预备回到沧衡大部人众所在的城西。
二人穿行在街道上,见一些症状较轻的民众身体逐渐恢复,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去寻医馆。
几个痊愈的百姓聚集在一起,大声讨论着这段时日以来的奇遇。
“老子这梦可太真实了!”屠户打扮的中年男子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腩,说得唾沫四溅,“老子当上了皇帝,住的是黄金做的屋子!有喝不尽的美酒!还有吃不完的肉!”
“你这算什么?”放牛的老汉激动地手舞足蹈,“俺老汉当上了状元郎,这可是文曲星下凡哩!那皇帝老儿还要把公主嫁给俺做媳妇儿嘞!”
“嗨,刘老汉儿你就吹吧,还是我……”
几个人越说越兴奋,被随意拴在棚子一旁的牛不耐烦地打了个鼾,叫声震天。它仰着脑袋,一撒腿,尾巴一甩,自由自在地奔回了山里。
“哎呦!俺的牛!”老汉惊呼着赶紧追上去,一时之间,街市上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这充满烟火气的一幕,比之林妙臻等人入城时见到的死气沉沉更加鲜活。
她瞧得出神,李不洄握着她的手,问:“师妹很喜欢凡人吗?”
林妙臻一愣,失笑:“喜欢,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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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为何这样说?”他们牵着手穿过几个琳琅满目的小摊。老的少的,欢笑声叫货声,比这世间任何宫廷雅乐都要动听。
“比之仙人,凡人朝生暮死,虽短暂,却也热闹。修士的一生太过漫长,也许,也会过于冷寂?”说至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是自己也不大确定这答案。
李不洄的目光掠过眼前千百个模糊的面孔,细细瞧来,没有一个值得他停留。
他的声线清冷如旧:“凡人间彼此征伐不断,万民哀嚎的声音无法上达天听,身处其中,确实热闹。”
他顿一顿,又道:“也许你不晓得,修真界也是如此。”
“可是,我在沧衡时,师父和师姐师兄们都是很好的人。”林妙臻侧首瞧他,有些不解。
可想到原剧情,她又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是你太好。”李不洄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才会觉得这世间都是好人。”
转过几条巷道,便到了最贫穷的城西。
其他街道上的百姓们尚称得上有衣穿、有饭吃,这处的百姓却衣衣不蔽体、瘦骨嶙峋,多是老弱病残。
几堆稻草和着树枝搭成的窝棚,也便是他们的庇身之所。
林妙臻二人到时,几个女女男男的弟子正忙活着为百姓们搭建新屋。
这里没有青壮力,老人们住惯了,更没有多的钱去请街上的木工。
弟子们一见李不洄二人,喜笑颜开,一窝蜂地拥过来,七嘴八舌问这问那。
“师兄、林师妹,你们可算回来了!”
“是啊,师兄,那蜃妖实力可真强悍!”
“师兄,你们在漓江边,有没有找到那个妖的洞府?我听说……”
还是一个女弟子眼尖,瞧着李不洄身上的血污,惊呼:“师兄,你受伤了?”
李不洄摇了摇头,不自在地后退一步,似是不习惯同人如此亲密:“无事,小伤罢了。”
“怎么是小伤?这蜃妖如此凶恶……”一个男弟子叽叽喳喳,“我来给师兄瞧一下——”
“不必!”李不洄不耐烦师妹弟们的热情,迅速拉着悄悄笑了的林妙臻突出重围。
一抬脚没走几步他又被几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拉着几个小孩团团围住。
沧衡弟子们说话的动静不小,百姓们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老人老泪纵横,高呼着“多谢仙君救命”便要跪下磕头。
“不必如此多礼。”李不洄有些窘迫,手忙脚乱,铁青着脸一个一个把人扶起来。
“仙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
这些民众生活在灌愁海边,即便是没有见过精怪的,也能在众人口口相传中知道。
灌愁海长久平静,一旦翻涌,或许便会掀起滔天巨浪吞没城镇,于凡人而言,是灭顶之灾。
林妙臻瞧着李不洄少见的窘态,方露出个笑脸,便被人拉进一侧的暗室里。
百姓们正茫然,望见被李不洄随手扯出药庐的冯逸水,又热情地唤着“仙君”围了上去。
“你笑什么?”几近无边的黑暗中,李不洄的躯体贴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