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记几乎在攥住苏芮铭指尖的同时抬起了头。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已经消失,天空变成靛蓝色。屋里的门窗都关着,蓝调的天光从窗外淌进屋里,晦暗的光线悄悄地把一切揉在了一起。
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声响,万物静止。
苏芮铭说得那六个字散在空气里,像沉缓的潮汐一样漫过她的每一道神经末梢。
但他的声音太轻了,轻到陈记害怕那只是傍晚时分,一场小憩后朦胧模糊的错觉。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苏芮铭温热的指尖,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中,看向苏芮铭,艰涩地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苏芮铭半跪在地上,脸色隐在晦暗不清的光里,让人看不清神色。他没有答话,却也没有把手撤回来,陈记感觉到他的指尖在自己的掌心微微颤动。
陈记的大脑中的理性部分和感性部分正在交战,她一直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她不应该强迫别人说不想说的话。
但她现在就像是小时候做竞赛题,一定要做出来,非得要做出来,无论如何都要做出来。
她就是想知道答案。
“刺啦——”一声,陈记急切地推开椅子,蹲了下来,她的视线和苏芮铭齐平了。
她看着苏芮铭的眼睛,强压下快要蹦出的心脏,语速很慢,嗓音微颤地问:“苏芮铭,你刚才是不是说喜欢我。”
苏芮铭的眸光颤动,他竭力地稳住心神,呼吸逐渐粗重,嘴唇上下瓮动却没能发出声响。
“我看到斗拱上的刻字了。”陈记就这么笔直又坚决地看着他,他退无可退,深埋已久的隐秘心思似乎再也藏不住了,他惧怕又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苏芮铭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颓然。
他喉咙微动,垂下眼眸,认命般地哑声说:“是。我喜欢你。”
不等陈记回应,苏芮铭语速极快地继续说:“对不起,我送你回家吧。”
他手掌撑在地上准备起身,下一秒手背却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愕然看向陈记。
“你就不想听听我的回应吗?”陈记的手压在他的手背上,声音很轻地问。
苏芮铭一动不动,浑身僵直,他不敢看、不敢想、不敢问。
“苏芮铭,我也喜欢你。”陈记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芮铭以为自己幻听了,傍晚时分,一切那么安静,整个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照理来说他不可能幻听,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幻听了。
他被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就像一个原本等待枪决的死囚,突然被当庭无罪释放,甚至得到了巨大的嘉奖一样。
她怎么会喜欢他呢,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太阳和月亮,白天和黑夜。
但手背温热的知觉那么真实,顺着每一条血管,弯缠到他的四体百骸,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他是真的。
苏芮铭讷讷地开口,声音很低很轻,像是喃喃自语:“为什么……”
陈记有些懵,她没想到会蹦出这样的问题。
她过往十九年的人生里的确收到过几次告白,但她从没以相同的心思回应过,整段告白往往以她说“不好意思”为结束语。
她不知道在一般情况下,两个人互相说了喜欢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或许是亲吻,或许是拥抱,或许是一方害羞的逃离。
但怎么都不应该是一个“为什么”的提问吧。
陈记看向苏芮铭。苏芮铭的眉头轻皱,目光晃动,像在做什么剧烈的心理斗争。
陈记轻叹了声,垂眸思考了下说:“因为就是你啊,苏芮铭。我们还很有默契,你看我们字体那么像,都很喜欢豆沙包无糖豆浆,不吃葱,棒棒冰我喜欢吃尾部,你喜欢头部。”
陈记顿了一下,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而且……你长得好看。”
她说完飞速地瞥了一眼苏芮铭。
苏芮铭垂着眼,没有应声,连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整个人像化在了空气里,死气沉沉的。
陈记莫名有些心慌,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她凑近紧紧盯着苏芮铭的眼睛。苏芮铭的眼底一片死寂,就在陈记说出默契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像从天堂坠到了地狱。
苏芮铭重重地闭了一下眼,抿着微微发颤的嘴角,喉咙滚动,声音嘶哑:“如果默契是假的呢?”
“什么?”
“如果是我在骗你呢?”苏芮铭猛地抬眼看向陈记,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滚。
“骗……我?”
陈记现在很茫然,她没太理解苏芮铭的意思,什么叫做默契是假的,什么叫做他在骗她。
苏芮铭的手从陈记的手底抽离,他站起身,拉动木工室门边下垂的灯绳,原本昏暗的房间瞬间变亮,一切朦胧的暧昧的纠缠刹那间无影无踪。
陈记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乍然亮起的灯泡有些刺目,晃得她眯起双眼。
苏芮铭在门口站了几秒,打开门扇,走了出去。
陈记听到他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蹲太久,脚麻了,头也眩晕了,她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竭力稳住心神分析当下诡异的局面。一开始苏芮铭说喜欢她,她说她也喜欢苏芮铭,接着苏芮铭问为什么,她就拣了一些理由,苏芮铭就说他在骗她。
他骗她什么了?默契是假的,是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苏芮铭回来了,左手提着一个袋子,抬眼就看见陈记正盘腿坐在地上,双手交叉抱臂,眉头轻蹙,一脸纠结。
他的目光晃了晃,塑料袋的提手部分勒着他的手掌,他把袋子往上提了提。
“地上凉。”苏芮铭的声音很轻,又带了点犹豫。
陈记没有回应他这句话,而是很平静地问:“你骗我什么了?”
日落后短暂的晨昏蒙影时段已经过去,浓厚的夜色在天地间铺展开来。
天花板只悬了一个昏黄的灯泡,乍然亮起的时候晃眼,适应久了又让人觉得昏暗。
苏芮铭站在门口沉默不语,他的影子被灯光拖得很长,从脚底延伸到门外,与夜色交融一体。
就在陈记准备开口再问一遍的时候,苏芮铭迈开步子,昏暗的光线随着步伐在他的脸上流动,他没走几步就走到了陈记的身旁。
他蹲下身子,把袋子放在地上,又伸手把搭在凳子上的衣服拿下来递给陈记:“地上凉,你垫着吧。”
陈记轻叹一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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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衣服,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苏芮铭提着放在地上的袋子也站了起来,他从袋子里掏出厚厚的一叠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陈记靠在桌边,垂眼看着那叠笔记本,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开了第一页。
却在一瞬间愣住了。
那是一幅画,是她初二的时候,对着《迷宫的十字路口》碟片封面临摹的画。
这是她丢失四年的日记本。
陈记愕然看向苏芮铭。
苏芮铭闭了闭眼,伸手把桌子上的一摞笔记本推到陈记手边,艰涩地开口:“对不起。”
陈记没有应声,很长一段时间里,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苏芮铭就在这“唰唰”的声响中,攥着桌角,心如死灰地等待最后的宣判。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些日记本,知道我喜欢什么,又模仿我字体的?”陈记的声音很轻,在昏暗的小屋里有些朦胧模糊。
“嗯。”苏芮铭攥着桌角的手越收越紧,他不敢看陈记,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苏芮铭。”陈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苏芮铭竭力回应。他的难堪和秘密都一览无余了。
“我问你问题,你诚实回答好吗?”
“好。”苏芮铭颓然道。
“你喜欢吃豆沙包吗?”
“什么?”苏芮铭有些怔愣,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你喜欢吃豆沙包吗?”陈记又重复了一遍。
“现在……喜欢……”
“你吃香菜吗?”
“吃……”苏芮铭很懵,他不明白陈记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但是他答应了陈记会诚实回答。
“葱呢?”
“吃……”
“吃棒棒冰喜欢头还是尾?”
“现在喜欢……头。”
“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不知道……或许夏天喜欢雨天,冬天喜欢晴天。”
“为什么?”
“夏天下雨凉快,冬天晴天暖和。”
“喜欢什么季节?”
“……春秋吧。”
“喜欢什么颜色?”
“……我不知道……”
陈记越问越多,苏芮铭已经从一开始的怔愣到后来麻木地回答。
“好了,今天先问这么多吧。”陈记结束了这个“喜欢问答”。
“今天?”苏芮铭的心脏漏跳一拍。
“嗯,今天,”陈记缓缓道,“你知道我的喜好,我却不知道你的喜好,这太不公平了。”
“还有,有笔吗?”陈记接着说。
“有。”苏芮铭还沉浸在刚才陈记说的那句话里,他的心脏像一壶快要沸腾的水,水蒸气在水面下蠢蠢欲动。
“给我吧。”
“好。”苏芮铭几乎是下意识地把笔递给陈记,
陈记接过笔,坐了下来,翻开一本日记本,摊开空白页。
苏芮铭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
陈记握着笔开始写——
“2009年10月1日,周四,晴
陈记喜欢苏芮铭。因为苏芮铭就是苏芮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