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芙抬头看向他。
细看这张脸，姜暮沉冷白如玉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更添几分非人般的质感。他的灰眸剔透却毫无生气，薄唇抿成一条平直、毫无情绪的线，唇色淡得近乎苍白，嘴角非但没有笑意，反而微微向下压着，自带讥诮和审视。
理论上他们流着同样的血，实际上从外貌到内在完全不同，比方说此刻一个是审讯官一个是嫌疑犯。
她近乎深情地看着姜暮沉。
他的眉头不耐地皱起，手腕上移，用手中的文件挡住她的视线，道：“回答我的问题。”
姜暖芙被文件隔绝视线，她模糊分辨着上面的字迹，“我已经回答了。我刚才看你的字迹不算充满感情吗？你如果没有察觉到我刚才的感情，又怎么能说我看谢墨珩没有感情？”
她很轻地问。
文档被卷起来抵在她的眉心处，姜暖芙很费力地读懂几行字。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做多余的事。”姜暮沉道，“下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是区区呕吐就在梳洗室那么久？资料上显示你的胃病不算严重。”
“那是我的自由，先生。”她继续道，“宴会并没有这方面的时间限制。”
他继续分析：“你中途离开过宴会厅，室外的摄像机有拍到过你交谈的画面，此后你长时间处于梳洗室不出来，我有理由怀疑你起码提前知道歹徒作案时间。”
他在诈她。
以林烬遥的性格，不可能没有处理过和她在宴会厅外面的摄像机。姜暖芙反驳：“如果你觉得我在宴会厅外面的行为有问题应该放录像，而不是在这里恶意揣测我。我想我更有理由怀疑你在故意诱导我。”
姜暮沉没有否认，他确实在故意诱导她。目前失去宴会厅外面的摄像机录像，很难判断出真相。从直觉上，姜暖芙确实很可疑。
他翻向下一张资料，上面印着“姜燃”二字。
“姜燃和你是什么关系？”姜暮沉抛出关键问题。
就在姜暖芙苦思冥想如何开脱时，智脑嗡嗡地震动声响起，姜暮沉打开智能，摁掉，对姜暖芙道：“不要妄图欺骗我，我想要你的资料易如反掌。”
话音刚落，智能的震动声再度响起，姜暮沉再度摁掉。
“不是很熟。”姜暖芙半真半假，“和他有什么关系？如果是他的问题，你应该去问他，找我做什么。”
姜暖芙觉得自己可以学习姜暮沉把声音设置成震动，这样需要时就可以借此开溜，不需要时又可以摁掉，相对不那么引人注意。她的铃声通常是两个极端，要么太吵，要么完全静音。
对方颇为锲而不舍，梅开三度，智脑的震动声又响起。姜暮沉伸手示意她暂停，随后打开智能接电话，他向外走去，“谢墨珩？”
姜暖芙只听到他简短的几个音。
她走进门，确认听不到姜暮沉的声音，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出一个小缝，向外望去，发现并没有他的人影，松了口气。
她直接推开门，走了两步便有警卫守在旁边。
姜暖芙丝毫不慌，她极其淡定地向警卫说了句话。
那人便点头送她出去，还询问她是否需要安排车辆送她去银冕公学。
姜暖芙摸了摸肚子，感觉扁扁的，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她同意了，笑着对他表示感谢。
姜暮沉拉开座椅，径直坐到谢墨珩病床旁。谢墨珩正在床上用他唯一能动的那只手处理着工作，见到他来了，便道：“没必要审讯那些人了，林烬遥不可能把亲信留在宴会厅。关于H区的抑制剂，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以为我想审讯他们？”姜暮沉道，“伯母的意思是，目前相对于H区，你的身体更为重要。”
他脸上挂着赤裸裸地嘲笑，“到底是谁给谢大少爷下此毒手。”
他工作很忙，今天早上便被谢墨珩的母亲拉来抓壮丁，后面遇见一个可疑的人，可惜被谢墨珩叫过来打断了审讯进程。姜暮沉看着谢墨珩的神色，了然道：“你知道给你下药的人是谁？”
谢墨珩拿起电容笔在智脑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不是姜燃的酒出问题吗？你们姜家什么时候能把内部的废物清理一下？”
“不要把我和姜家相提并论。”姜暮沉的眼中滑过阴鸷，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厌恶，“说起来，你居然喝他敬的酒，这件事本身问题就大。”
谢墨珩眉眼不着痕迹地沉下去，姜暮沉的直觉有时候真如同bug一般，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姜暖芙。”
这件事情没什么遮掩的必要。
“谁？”姜暮沉道，“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感觉她有问题。她现在还在审讯室。”
姜暮沉吩咐下属：“带她来见我。”
谢墨珩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看向智脑右下角谢家公馆的出入记录，姜暖芙的名字赫然在上面，却没有制止姜暮沉。
下属回得很快，“姜小姐已经离开公馆了。”
“嗯？”姜暮沉看向谢墨珩，“看来你们警卫处的工作不怎么好啊。没有我的吩咐，她是怎么离开谢家的？”
最后一句话是问下属。
下属抬头看着姜暮沉，犹豫是否要说。
谢墨珩打开投影，道：“不如一起来看看她是怎么出去的？”
姜暮沉这下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示意下属离开，抬头望向荧幕。
只见姜暖芙直接推开门走到警卫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那个警卫开口帮她安排车辆。
那句话是——“我哥哥让我先离开，他暂时没有空管我。”
说到后面，她歪着头，似乎看到了摄像头，便冲着摄像投很灿烂地笑了一下，甚至颇有恶趣味地做了个口型。
姜暮沉没学过口语，他对着录像里的姜暖芙重复她的口型，她在说：“哥哥，现在还不认识我吗？”
姜暮沉笑了，那双灰眸中首次映出几分兴奋，很浅淡却不容忽视。他天生聪颖，一点即通，又有超强的直觉，很多别人严重困难的事物对他来说只要区区一眼就能读懂。
他几乎从未吃过亏。
“她现在在哪？”
谢墨珩回答：“帝都中央大街的无垠万汇。”半分钟前他刚收到这里某快餐店的订单。
无垠万汇，帝都知名商场。
按照姜暖芙的计划，她应该慵倚在顶级奢侈品牌私属沙龙的天鹅绒软榻之中享用她身为帝都公主精致的下午茶，执起茶匙优雅地搅拌咖啡，惬意地品尝混合着顶级咖啡豆焦香与一丝奶油甜润的馥郁气息。
现实是，姜暖芙穷人乍富选了快餐店原价套餐，开始大口吃着。
她突然感觉缺了点什么，对着桌上吃了一半的快餐拍照，刻意露出原价支付的小票，偷感极重地上传到小号上。
很快就有人回复：[博主博主，居然敢原价购买套餐，日子不过了吗？]
看到这样的评论，姜暖芙这才感到心满意足。
本来，她已经走到某星际知名奢侈餐厅门口了，即将踏进去时，姜暖芙问侍应生：“你们这里的平均出餐时间是多少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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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应生道：“我们每一道呈献于您面前的珍馐都会经历九九八十一道纯手工工序。拥有三十年经验的‘触觉大师’为您判断食材状况后，再浸泡在采集自仙女座星尘带深处的冰泉水中采用先进声波技术净化历时半小时，然后再由刀法大家开始为您处理食材……”
姜暖芙摸摸肚子，光是听他说她都觉得头疼，她转身直接前往负二楼，她感觉自己的肚子等不了那么久。
智脑提示音响起，姜暖芙点进去。
[林烬遥：不是叮嘱过你好好吃饭吗？]
[666：QAQ，不会做，想吃你做的。]
她咬着吸管，想起什么，打开系统界面。
[恭喜宿主获得初级入梦术（可进化）X1]
[初级入梦术：猜猜谁会在半夜想你呢？（相信聪明的你一定可以借机发现对方的秘密）
注：入梦对象不确定，入梦行为不可控，入梦后可能会有短暂记忆模糊等现象。]
又是一个没用的东西。不过比春/药好用一点。
[666：不许关注我小号！]
林烬遥没有回答，姜暖芙开始翻小号之前的记录，她大号多少还有点人设包裹，小号每天要么发片段日常，要么发深夜emo语录合集。当然，就算是emo时姜暖芙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通常是一长段需要打符号隔开不然会屏蔽掉的国粹语录。
她翻了几页就没有耐心了，一时没注意居然发了这么多条。
姜暖芙打算放下智脑专心干饭，料想这么多消息林烬遥哪有空一条条看。
她预约了下午的考试，星际最好的一点就是补考可以随时预约，因为全程AI监考非常方便。
考完试已经又是晚上了，姜暖芙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她今天起床已经是中午了，这会虽然身体累累的但精神上很亢奋，一时半会睡不着。
她打开智脑里面的决斗小游戏，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
这游戏是随机匹配。
前两局分配的对手都很弱，姜暖芙轻而易举获胜了。接下来几句对手有点难度，倒提起了姜暖芙的好胜心，她的眼睛盯着屏幕，看着屏幕里的小人搏斗，亮亮的。
几局下来，姜暖芙越来越亢奋，睡意全无。她先唾弃自己又在熬夜，然后迅速开始下一把匹配。
这把匹配到的对手更是上难度。
姜暖芙一边怒骂匹配机制，一边试着用智力反杀对方。
对方的话还很多，时不时公屏上就出现类似“好弱”“垃圾”“你不行啊”“没难度”这种话。
把姜暖芙气得不行，她全身心地投入这个游戏，凭借她聪明的大脑把对方坑得不轻，结果对方做出一个正常人完全没法做出的动作险胜一筹。
姜暖芙一脸菜色，她只觉得自己倒霉，这游戏是决斗游戏，可以使用自己的数据战斗，也可以使用游戏官方提供的数据战斗，游戏官方提供的数据是退役的知名Alpha。
这人的动作正常人根本做不到。
累了一天玩个游戏都能遇到开挂的，姜暖芙直接充谢墨珩的钱到游戏vvvip进行投诉。
在对方账号被封前，她喜滋滋地发了条消息。
[赢了一局，但输了人生。]
那边愣了一下，刚想打个问号，却发现发不出去。
[您的账号涉嫌违规，已经封禁。]
“草！”
姜暖芙了却一桩心事，开始进入梦乡，她完全没注意到那个账号离她仅有一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