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积云破天荒地第二日告假了。
她在英国公府的附近蹲守了一日,都没有,都没有发现周从显和孟时岚的身影。
她险些以为是自己昨天看花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她才看见周从显的身影。
宋积云的脸色微沉。
这个男人就是他一切苦难的根源。
他和爱人能够双宿双栖。
她却陷在泥潭里,无法自拔。
直到周从显进了府邸,她才慢慢走了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将暗的天色。
心中燃起,复仇的烈火。
从英国公府侧门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妈妈刚走到巷口,就一眼看到了对面的宋积云。
宋积云的身上早已没了往日的跋扈,整个人沉寂得如死水潭一般。
宋积云被国公爷赶走后,老夫人伤心了好一阵。
派人出去寻找也没找到,没想到这会儿又看到了。
高妈妈刚准备朝宋积云走去时,她猛地收住了脚步。
宋小姐回来,以什么身份回来的呢?
世子不会娶她,留在府里,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
老夫人能护她一时,却不能护她一时。
那倒不如现在这样,清清静静的在外头。
高妈妈叹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离去。
今日就且当她没有看见吧。
不知为何。
孟时岚总觉得周从显最近特别闲。
“你被罢官了吗?”
周从显在那个小耳房里又做了一匹小木马出来。
他正一丝不苟的给小木马刷桐油。
“什么罢官了,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他抽空看了孟时岚一眼。
周从显像是被上回那个工部匠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一发不可收拾。
一开始做点小玩意儿。
现在开始做大件。
她这个院子都快变成木匠院子了。
孟时岚,“应该让陛下看看,你这样的人才应该放到工部去才对。”
周从显认为自己得到了夸奖。
那得意扬扬展示他在小木马上的小巧思。
“我现在这手也不比那些工匠差。”
“你看下面这个腰板,等胖喜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个拆了,换四个小轮儿。”
丹娘在一旁捧场道,“还是周大人考虑的周到。”
“孩子大一些了也能玩儿。”
小胖孩儿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坐在丹娘的怀中,一手揪着她的衣襟,一手就要朝前去够小木马。
“马!”
周从显高兴地伸手点了点儿子的小脸。
他的辛苦没有白费,现在孩子和他越来越亲近了。
哪有养不熟的孩子,只是看肯不肯花费心思罢了。
前些日,父亲娘想暗示他,想让他把两个孩子带回去看看。
他随口说了一句,孩子还小,认生会哭。
父亲便冷着脸训斥他,“都是我周家的血脉,我是他们的亲祖父!”
“国公府好歹也养了她们好几年,现在得势了!了不得了!”
周从显看着父亲的样子。
瞬间就想起了他小时候的境遇。
他不想让他的孩子,和他小时候一样。
小小年纪就背负上了沉重的责任,他是英国公府的希望。
芙儿和胖喜回来,也只会成为父亲口中的下一个希望。
而不是一个祖父对后辈真正的喜爱。
“爹爹!”
芙儿提着一个小书袋下学回来了。
她现在对于出现在这里的爹爹,一点也不奇怪了。
反而不在的时候还会问一问,爹爹去哪儿了。
她看了一眼,还在刷桐油的小木马。
“又是给小胖喜的吗。”
爹爹给小胖喜已经做了好多的小玩意儿了。
孟时岚最懂女儿的心思,小姑娘这是吃醋了。
她有一些幸灾乐祸的看向周从显,“看吧,一碗水没有端平。”
周从显挑眉看了他一眼。
随后牵起女儿的小手,“当然有你了,跟我来。”
父女俩手牵手走进耳房。
最后爆发出芙儿的尖叫声,“哇哇!!——”
两人将一个巨大的风筝抬了出来。
孟时岚目瞪口呆。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能放上去吗?”
寻常的风筝都是用竹骨和宣纸。
这个这个风筝是用木条做的框架,一个大人抬起来都费劲。
这得要多大的风才能放上去。
周从显信誓旦旦,“绝对能放!”
“我从工部借了书,这是前朝的一个大风筝做法,专门祭祀祈福用的。”
芙儿已经迫不及待的蹦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吧!”
“我要所有人都看见爹爹给我做的大风筝!”
小胖喜这会儿又学会了一个新词,他手舞足蹈地跟着姐姐一起拍手。
“风筝!”
周从显看着孩子这么高兴,满口答应。
“现在就去!”
孟时岚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风中吹拂的微风。
这点儿风……
两个小孩出门的时候有多高兴。
现在,就有多失望。
周从显扛着一把硕大的风筝,跑出了满头的汗。
幸好他是习武之人,若是常人早就压塌了。
芙儿也跟着跑累了。
“爹爹风筝是不是太重了,所以飞不起来。”
“可能,是吧……”
他也不确定,书上的记载并不详尽。
芙儿当机立断,“那我们现在回去重新做吧!”
小姑娘行动力十足。
发现问题,改正问题。
回去的路上两人父女俩,探讨着让大风筝飞起来的可能性。
孟时岚看着一大一小两张认真的脸。
不知不觉中,周从显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他会觉得给她们买东西就是对她们好。
现在他知道了陪伴的重要。
他会花时间,花心思。
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牵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
孟时岚抿唇笑了一下。
周从显是一个好臣子,现在又终于多了一个身份。
好父亲。
周从显不知道自己在孟时岚的心中终于提升了那么一点点。
他和女儿一回府就钻进了耳房继续捣鼓。
甚至接下来的几天。
上学和下学都是他亲自接送。
一得空就钻进耳房。
丹娘有些担忧,“好好的一小姑娘,都快成一个木匠了。”
“周大人也是,带孩子干啥不行,非得做木活。”
孟时岚,“木匠怎么了,我看挺好的。”
“那工部大人不都是木匠吗。”
丹娘,“那女子也不能当官……”
孟时岚看向她,“不能当官,也不能成为生存手艺,但她高兴。”
“丹娘,你从定县出来的时候,是为了当官还是为了高兴?”
世间对女子的规训。
贤良淑德,端庄静雅,温顺贤惠。
却偏偏没有一个怡然自乐。
孟时岚的记忆中,母亲从未对她有过循规矩步的要求。
她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像母亲从前的做法一样。
保护一个孩子的快乐。
晚间。
孟时岚将最后的账本合上。
隔壁还在传来敲敲打打。
她直接拿起自己的拐杖,敲了敲墙壁,提醒二人天色已经很晚了。
不多时,隔壁的声音终于消停了。
父女俩满身木屑站在门口。
“别进来!”
“给我洗干净了才能进来!”
周从显满眼希翼。
孟时岚看了他一眼,“你,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