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春日宴?”
春桃将帖子放在桌子上,“送帖子的管事还说让小姐准时赴会。”
孟时岚和双儿两人面面相觑。
长公主这是唱的什么戏?
双儿一想到那日的担惊受怕,就抱着手臂抖了一下。
“能不去吗……”
“长公主一生不嫁,难道就以捉弄我们为乐?”
孟时岚抿了下唇,长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看来只有去一趟。
孟时岚从来没有去过这样的场合,她到现在还认不全京城各家的夫人。
春日宴上,更多的也是各家夫人借机给自家子女相看的好时机。
京城除了金明湖有好风光,还有仙女峰。
仙女峰山下有一片花海。
就是长公主府上的庄子打理的。
每年到百花盛开的时候,就是百花春日宴举办的时候。
虽说叫宴会,但是长公主不拘泥于寻常的宴会形式,没有围坐在一个屋檐下赏歌赏舞。
每个府邸都有一个竹帐,用最美的鲜花点缀。
所有的竹帐围成一个大开大合的半圆。
宴会没有歌姬舞女。
诗书画琴,投壶射花,都是各家小姐们的才艺。
百花争艳。
是花,亦是人。
镇国公府的竹帐离长公主的主帐是最近的。
但也是最为冷清的,只有孟时岚和两个丫鬟。
曾在英国公府听周莞青说过,长公主的春日宴好玩又好看。
她和高家公子好像也是去年的春日宴上看对眼的,高家亲自上门提亲。
周莞青虽是庶出,竟是已经出嫁的三个姑娘中,嫁得最好的。
孟时岚看了一眼主帐的方向,长公主慵懒地斜靠在竹榻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侧膝。
好似对今日所表演的各家小姐们十分满意。
孟时岚收回了视线,悠哉地喝了一口茶水。
她现在是看明白了,京中各有自己的心眼,就算是陷害,也要先多绕上几步。
远离孟家远些的夫人们,正聚在一起说话。
几人的话题,几乎一半都在孟家小姐身上。
所有人都在觊觎孟家的权势,偏偏找回来的世子已经和贺家小姐定亲。
而孟小姐竟然还带着两个孩子。
但凡是其他的缺陷,都已经踩破了孟家的门槛。
偏偏是有孩子。
现在京中对已经托人上门相看的,谁背后说为了高攀要去做孟家的上门女婿。
毕竟人家现在不缺孩子不是。
孟时岚怎么会不知,那些人扫过来似有似无的视线是在看自己。
那日铺子的中毒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生意也有所影响。
估摸着,都知道她和长公主之间的龃龉。
却诧异于她还有脸面来参加长公主的春日宴。
对比其他府邸的热闹,孟家的帐篷无人上前搭话。
董太傅家的少夫人黄语宁上前时,所有人都向她投去了奇怪的目光。
这一家基本也是京城不常走动的人家。
黄语宁确实鲜少在京城,她整个孕期在京也未交到半闺友。
她记得坐月子时,孟家就第一个上门并非亲朋好友之人。
“孟小姐倒是惬意。”黄语宁唇角含着笑意走进帐子。
已经出了月子的黄语宁,没有坐月子时的狼狈。
她浑身散发着她人所没有的洒脱和不拘小节。
孟时岚诧异地抬头,“董少夫人?”
“叫什么少夫人,我长你两岁,叫黄姐姐即可。”
黄语宁快人快语,孟时岚顿了一下,随后从善如流,“黄姐姐。”
她转头示意丫鬟上茶,“姐姐怎么来了?孩子尚小这时还离不开母亲。”
黄语宁笑了,“那孩子还算乖巧,更何况这是我婆母盼星星盼月亮出来的孩子,也无须我操心,正好乐得自由。”
“今日出来也放松放松,让我松快松快。”
“再者,待孩子半岁我们也要离京了,所以想着离京前有一场宴会来看看,开开眼界。”
黄语宁语气轻松,好似两人像是已经十分相熟的好友一般说话。
孟时岚,“一个宴会而已,天地广阔,姐姐的见识可比我们大多了。”
“那倒是真的。”黄语宁仰头大笑。
孟时岚发现黄语宁倒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黄语宁出言相邀,“听说长公主专门让人修了一条马道,我们也去骑马吧。”
“我的骑术不好,姐姐莫笑话。”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会骑马就行,这些弹琴唱曲听过了也不过如此,我们去骑马!”
仙女峰,侧看就像一个卧在耳边的美人,所以山不高且缓。
骑马上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骑马离开。
不远处的侍卫人群中立马就有人影跟了上去。
上山的路已经修好了,三三两两相邀纵马的公子哥不在少数。
远离了主帐,孟时岚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方才向长公主请安时,就像不认识她一样。
郭凡也趁机在庄子上搜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异常。
除了那日的边南军箭羽。
她几乎都快认为那日在铺子里的事儿,只是一个误会。
“就是他吧?”一个声音传来。
“是的,没有认错。”
两人刚刚骑到半山腰,就看到四五个少年对着孟时岚指指点点。
孟时岚扫了一眼,一个都不认识。
黄语宁也注意到了那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她皱着眉大声质问,“哪家府上的孩子这般无礼!”
那几个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嘻嘻哈哈,没有一点正型。
其中一个更是大胆,“你就是孟大将军的外孙女?!”
“你娘未婚先生子,你也未婚先生子,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孟公的家风都是被你们败坏的!满门忠烈的英魂之家,因为你们才蒙羞!”
孟时岚皱紧了眉头,“你们又是谁家的?无知无礼,我倒要看看你们上面的那根歪梁是哪个大人。”
那少年气鼓鼓,“我们才不会对你这样的人有礼!”
黄语宁冷哼,“那我更要去问问你们的先生,是谁教的,先圣尚能礼遇老乞,你们还能大过先圣不成!”
“我们堂堂男子汉自然和你们这些女子不一样!”
几个少年稚气又自负。
她想上前教训这几个孩子,孟时岚拦住了她,“若非家中人教导,他们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目光微冷,“免得还要被人冠上一顶同孩子计较的言论,等会儿直接寻他们大人问问,是不是府上礼立于盛朝之上。”
说罢,她扫了又看了那几个少年一眼。
“走吧,别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那几个少年却同没事儿人一般,嘻嘻哈哈地走了。
一群被惯坏的二世祖。
黄语宁骑在马上越想越气,“现在这些勋贵子弟,一个个心比天高,是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中龙凤!”
“早前我们还同公婆争论,到底是把孩子带着走,还是放在京城给他们抚养。”
“现在我觉得就算再是辛苦,我也要把他带在身边,绝不能把他留在京城!”
孟时岚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
仙女峰山顶的风景雄伟壮丽。
可以俯瞰大半个京城,倒比下面的花花草草好看多了。
黄语宁看着她舒展的眉目,好像她终于揭下了面上的面具。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我觉得孟小姐有些奇妙。”
“为什么这么说?”孟时岚回头看她。
她的眉目明亮,好似天地间的光辉都在她的身上一般。
黄语宁回过头,也同她一样,看向那个又远似乎又近的的京城。
“感觉你并不喜欢京城,听说你之前在定县,虽是个小县城,但我觉得你在那儿应该要比在这儿要开心。”
孟时岚的眉眼微垂,随后太眸笑道。
“于黄姐姐来说,自是潇洒恣意最重要。可现在于我来说,活着最重要。”
黄语宁看着她的脸,明明才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有着与她完全不符的成熟阅历。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调转马头。
她的语调上扬,“现在我们比比谁先到山脚吧?”
“好啊。”孟时岚欣然应邀。
两人的马匹并行。
突然,孟时岚的马高高扬起前蹄!
她吓得立刻抱住马脖子,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
黄语宁还没来得急反应,孟时岚的马已发疯般地朝着密林冲了进去!
变化只在眨眼之间。
随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
黄语宁才发现是刚才那几个少年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悄悄用弹弓打了孟时岚的马,才致马发疯狂奔。
“你们!”
黄语宁怒道,“要是孟小姐出什么意外,你们以为你们爹还会护着你们吗!孟公会放过你们吗!”
几个少年丝毫不放在心上,骑上马嘻嘻哈哈地就跑了。
黄语宁看着茂密的林子,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是周从显。
黄语宁不认识他,但认识他那一身飞鱼服。
“指挥使大人!孟家小姐的马被刚才那几个孩子用石子儿打中发疯,驮着孟小姐冲进林子里了!
“你快找人去找吧!”
周从显闻言脸色立刻变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号弹点燃升空。
随后一言不发,策马便奔进了密林。
树林茂密,几乎鲜有人来。
周从显一进去就发现了不寻常,他坐下的马儿变得躁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