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客栈的福运书馆里,烛火摇曳,映着满室伏案的身影。明日便是会试开场的日子,这群从各省乡试过五关斩六将闯来的举子,此刻本该是最后一搏的紧要关头,可馆内的书页翻动声却渐渐稀落,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轻喘与低语。
靠窗的角落里,一个穿月白长衫的年轻举子把书卷往桌上一拍,指尖都在发颤:“罢了罢了,看也记不住,就希望明日落笔有神,一切顺遂!”
他对面的圆脸书生立刻接话:“顺遂是自然,我只求别抽到那该死的臭号!”
“臭号?”邻桌一个面生的青衫举子探过头,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是头回进京赴考,“什么臭号?”
“就是号舍挨着茅厕的位置,那位置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来来回回有人上厕所不说,臭不可闻。”有个蓄着山羊胡的举子叹了口气。
书馆里响起好多道抽气声。
“上次我同科的举子,就有三个被那味儿熏得晕了场,笔墨都摔了,十年寒窗毁于一旦,最后被抬出去了。”
又是一阵抽气声。
“竟还有这种事?菩萨保佑可不要给我抽中啊!”青衫举子咋舌,下意识捂了捂鼻子,想都不敢想,那得臭成什么样,怎么写策论啊?
“何止熏人。”角落里传来一声低叹,说话的是个中年书生,他正用袖口细细擦着一支磨得发亮的旧笔,身上那件湖蓝长衫浆洗得发白,却不见半点污渍。
“上次,我那号舍离茅厕只隔三间,那股子酸臭混着冷风往里灌,臭的人发懵,冻得手都握不住笔,那脑袋里除了臭就是臭……”
他声音渐低,脸上里都是缅怀,那是一段带味道且让人想起来就痛苦的回忆。
他鬓角的白发在火光里格外显眼——这已是他第五次来会试了,想想都是眼泪,对不起家中妻儿。
“夜里是真冷。”有过经验的举子接了话,“号舍四面漏风,裹着被子都能冻醒,骨头缝里都是凉的。”
几个年轻举子闻言缩了缩脖子,他们身上只穿了两层单衣,若是没有这龙门客栈,此刻怕是要在街头挨冻。
正说着,书馆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众人刚抬头,就见穿着靛蓝色长袍的掌柜李大宝走了进来。
一进来,嗓门亮得像敲锣:
“各位举子!好消息,特大好消息!神女大人体恤学子们赴考不易,特备了会试礼包,龙门客栈的举子都能租借!”
“礼包?”举子们顿时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
李大宝,得意地拍拍手,身后一个侍卫便将背上的包袱卸在桌上。
包袱一打开,露出里面叠得整齐的天青色长袍,料子看着与众不同。
侍卫伸手捏住边轻轻一拉,“嘶啦”一声,那袍子竟从中间整个敞开,像是装了什么机关。
“这是……”众人看得直瞪眼。
李大宝拿起一件抖开,麻利地套在身上,只觉一股暖意从里往外渗,比穿三件棉袍还舒服。
他挺了挺腰,朗声道:“这叫会试战袍!神女说了,这回秋闱,会是有史以来最公平公正的会试!
神女大人她说……你们好好写策论,她为诸位学子保驾护航。”
他指着袍子,“你们看,轻便暖和,白天穿着写字不碍事儿,夜里盖着能当被,再冷的风也钻不进来!就希望各位笔下生花,拔得头筹!”
“能让我试试吗?”一个瘦高举子忍不住伸手。
“我也想试试。”有人摸着李大宝身上的袍子。
“别动手动脚,摸哪呢?我可不喜欢臭男人。”
众人哄笑,他身前的人把手从他胸前挪开。
袍子传到手里,那人刚穿上就“呀”了一声:“当真轻巧!还这么暖和!”
一时间,战袍在举子们手里传了个遍,惊呼声此起彼伏。
有个穿补丁单衣的少年举子摸着袍子眼泪直掉:“神女大人……她竟连我们挨冻都想到了……”
他师父说了,号舍里晚上冷,让他进京的时候多带点衣服,可是家中清贫,他读书就够费钱了,哪里好意思让爹娘再给他添衣裳。
所幸有这龙门客栈,打打工就有温暖的屋子休息,还有饭吃。三天,他咬咬牙也能挺过去。
如今,他可以租一件衣服穿,大不了考试完打工还钱。
“大宝哥,能不能等我考试完打工赚钱交租金?这个……”他搓搓手“租金多少?”
“租金三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