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安。
今日又遇季姑娘,细细数来,此为我与你第四次相见,心中心事再不愿埋藏。此事本该亲口倾诉,不想唐突佳人,奈何缺少良机,以笔墨为传,望季姑娘见谅。
我一介莽夫,从前只知练兵打仗、秉公办案,直到龙须山惊鸿一瞥,我心如古井生澜,从此映着季姑娘的影子,魂牵梦绕再不能忘,见你时欢喜,不见时想见你……起初我不知此般心绪为何,但如今我确定了,季姑娘,我心悦于你……”
两页纸,翻动间是少年说不尽的情思,暖黄的烛光照着字迹,让人想到少年端坐案前,神情认真,红着耳朵,一字一句诉说爱慕。
季渺之只读了一半便放下来,眼睛盯着烛台有几分愣怔,她知魏驰对她有些异样心思,却不曾想是这样的——情根深种?
字句滚烫,季渺之缓了会才继续读。
“……今日相遇寻寻常常,却是我日思夜想的会面,我从未对一位女子心动至此,然自知粗莽笨拙,摩拳擦掌不敢轻易肖想,若能得心上人一瞬垂眸,魏驰愿一生相随,一世相爱,护卿庭前看雪,檐下听雨,四季安稳……
所言句句真心,绝无轻浮之意,季姑娘可随时予以考验,但不必为此所扰,不必即刻作答,来日方长,无论何时,魏驰愿静候玉音。”
纸张铺在案桌上,少女的指尖按在尾部,将最后一行“天暑,保重身体,魏驰沐手谨书。”阅完,季渺之再度抬眼望向烛台。
烛芯沉了些,光线更暗了,长睫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许久,她将纸张一推,一声自嘲的嗤笑自唇边泄出。
不想唐突,不敢肖想。
她父母抛弃,表亲厌弃,身负仇恨一无所有,到了这见面不过四次的小将军这竟成了稀世珍宝了?
“姑娘,将他带去厢房了。”
苏衣回来,拿剪子挑了挑火苗,又旺盛起来,照亮半室昏暗。
季渺之将信纸叠好塞回去,一整个放到小木盒子里收好,随后任意铺开纸笺,点墨执笔。
不出一刻钟,便写好了回信。
“隔两日再送去。”
-
有藏宝图轩然大波在前,唐天香这次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一桩暗箭单给谢家透了消息。
——宣敬元年四月初九,赈灾车马路宿费一百三十两,修建房屋三百五十两,集水放粮,寻医制药……
“欲换此账本,两日后午时携五十两黄金天香楼三楼末尾雅间。”
谢云徵睡足了觉,但一踏入大哥的书房还是止不住犯困,只不过刚坐上竹榻就被扔了一纸卷轴。
半页黄旧碎纸,一句要挟话语。
谢云徵眯眼,清醒了许多。
“有意思,何人竟能弄到这些陈年旧账。”但也只够认真读完上边的字,谢云徵东西一丢躺了下去。
谢逐光负手而立,见状皱眉:“你打算如何处理?”
前者视而不见,闭着眼睛:“爹不是说了吗,不必管,李维清还没能耐动我们。”
谢逐光拳头一点一点握紧。
“账本不同于藏宝图,这是实打实的证据。如若公之于众,谢家这些年积攒的盛名,打下的家业就不复存在!”
书房只他们二人,大哥的声音是少有的愤怒,谢云徵顿了一下,缓缓坐起来。
“哥,爹做的事我们每个人都有份,你不会觉得还能金盆洗手吧?你让步一寸,他们便一拥而上,啖肉饮血,至死方休。”
他冷笑一声。
“比起布施,设学堂,修危房这些狗屁,哥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他们都弄死,扫清障碍。”
“毕竟,爹最看重你了。”
谢云徵站起身,咧嘴笑了,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底却翻涌着嗜血的狠戾,拍了拍大哥的肩膀。
谢逐光微愣,握紧的手缓缓松开,恢复了冷静。
不等他说什么应对之策,谢云徵又开口了:“此事真假不定,不必紧张,我打算这阵子去冯家提亲,冯侍郎以前……也是赈灾官员啊。”
“贪墨事小,别扯出其他东西就行,有人要玩,那我们奉陪到底。”
谢云徵慢慢踱步,转起大哥的书房,声音沉冷犹如游走的毒蛇,突然书架上一个干草编的蚂蚱入了眼,手如锁定猎物般猛地一抓。
随后轻笑一声,转身往外走。
谢逐光此时才开口:“真与假都探一探,我吩咐廖义去,其余的你自己收拾干净。”
那声音已经走出门外:“那便多谢大哥替我善后了。”
-
又养了一日,季渺之脖子上的伤口有了结痂的迹象,此时开始涂玉肌膏便不会留疤。
按照平时这该是苏衣的活,可雁声阁如今多了个人,黑不溜秋的少年弯腰瞅着妆台,哪个都想动一动。
“五姐姐,我帮你涂。”
季渺之手快一步拿走了小罐子,宿弥扑了个空,假装无事收回手。
“谁许你从房梁下来的?”
宿弥瘪嘴:“我只是想帮五姐姐做事……”
季渺之戴了一支流月珠簪,起身向外走,随口问起苏衣:“我记得西小门那边的院墙在重新修缮,如今还未完工?”
“是,姑娘,前两日才开始。”
季渺之点头,随后看向宿弥:“既然如此,你去搭把手。”
宿弥张嘴欲辩,二人已经走出门,只得原地懊恼。
这几日养伤闲着,季渺之想起元桂提过的书房,今日打算去瞧一瞧、整理一番季卿林留下的物品。
季渺之刚出了雁声阁,郭旗就急匆匆跑进秋水宛对季庭兰耳语。
正津津有味看画本子的少女突然脸色微变,丢下画本也跑了出来,恰好在听竹院门口撞见季渺之。
“阿娴?”季渺之微微诧异。
“听说你要整理书房,我来助你。”季庭兰嘿嘿一笑。
不管了,事关父亲遗物,她一起看看也是应该的。
“好。”
听竹院人去院空,往日象征着青翠生机的一片竹子此刻竟有一半枯槁之相,风萧萧显出寂寥,书房元桂吩咐人隔几日打扫,倒是没有落灰。
屋子里有一股松香味。
“阿无,你记不记得这个炕,冬天你与我一同背过书的,只不过我总是睡着。”季庭兰坐上去,只觉得这庭院比小时候小了许多。
“记得,很暖和。”
季渺之对京城季家最多的记忆就是这了,她冬日不抗冻,念书时要烧足了炭暖着,季卿林觉热便到院中雪地里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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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渺之学累了就趴下盯着白雪中的身影,辨认翻书声和雪压竹声。
而郑栖住家时喜欢在这院里练武耍枪,还要将她带到跟前,一招一式地教,想她强身健体,不受拖累。
父亲寄望她做官报效朝廷,母亲希望她不受约束,觅得自由。
季渺之心中平静无波,只有一道嘲讽的声音。
——亡父亡母在天之灵,若是看到她如今在做的事,怕是会气个半死吧。
此时是六月,记忆中的场景通通没有,白日拂面而来的风有些闷热,季渺之将窗打开,立于书桌前。
“姐姐,这儿其实没什么,古籍书画很多,我没兴趣,怎么处置听你的。”
季庭兰小时候读不进书,现在也不愿意靠近书卷,坐在炕边一手黑子一手白子自己对弈玩起来了。
但目光会时不时飘向书桌那边。
季卿林的书案很整洁,笔墨纸砚,宗卷奏疏,季渺之随意拿起一卷,是关于官员任用的律法修编提议。
尚未上奏的奏疏,也字字句句都是利国安民的肺腑之言。
没什么异常的。
季渺之鼻尖轻嗅,拿帕子捂住口鼻一阵,再度轻嗅,确认书房里有一阵淡淡的焚烧味。
是掩盖过的,平常人不会注意,但季渺之对类似的气味尤其敏感。
她慢慢走到靠墙的书架边,视线掠过整齐排布的书籍,伸手抽出一本。
“阿无,你在看什么?”季庭兰突然到了她身边,歪头看她,也抽出一本书翻翻。
季渺之看了看两本书,诗集和风俗,但放在军事的标签下。
“这些书父亲常翻阅,破旧了些,该找人修一修,保存好。”她放回去,不动声色。
季庭兰稍稍上挑的眉毛落回原处,似是松了一口气,赞成道:“爹的心血,是该修一修。”
季渺之又走向别处,在摆着两支长枪的架子下瞧见一个火盆。
她蹲下,直接伸手去探。
“阿无,你做什么?”季庭兰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刚刚捣鼓书架时那么紧张。
“壁上灰是新的,可夏天不用烧炭火,烧什么会用到这么大的火盆?”季渺之思考着,抬头问。
季庭兰眨了眨眼,咬唇,摇摇头。
嗅了嗅指尖沾上的灰色,季渺之面色逐渐凝重,不对,不是这里发出的。
季庭兰今日不对劲。
她对付季英嗣这种占理的时候气势便足,心虚时破绽也不少。她此前对季卿林的事不算关心,这会却独独跑来书房。
季渺之突然站起来,将书房绕了一圈,最后定在书架前,将第三格第六本书推进去。
“姐姐,不要!”
为时已晚。
书架后边传来机关的震动,连着墙壁缓缓向两边移开,不为人知的角落展露出来。
灰烬纷飞,焚烧的气味浓得刺鼻,整齐干净的书架背后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黑峻峻的洞,墙壁干裂,不知原貌。
季渺之突然僵住,脸色发白,熟悉的、恐惧的味道迫使她屏住呼吸,愣愣的没有反应。
瞒不住了。季庭兰脸色同样不好,几次张嘴都解释不出来,死寂之后,她看到季渺之惨白的脸转向她。
“季卿林是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