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的端做得正，可没什么把柄，你别瞎说。”林恋直了直身子，声音有力地道。
“是吗？那……火、铳？”甄孙一字一句道，带着威胁的语气，“你一个村妇，有什么合法途径得到它？你要知道，私藏火药武器，是大罪。”
林恋双眸猝然睁大，下意识回头看池故。甄孙声音很大，他一定听见了。该怎么圆场？她头脑风暴，一滴冷汗落下。
“哟，屋里有人？”
林恋一把推开想往里走的甄孙，用双手挡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道：“呵。你也知道私藏是死罪，所以我既然敢大庭广众拿出来，自然有我的凭仗。”
她皮笑肉不笑，亦带了些张狂与凶狠道：“怎么，你要忤逆我背后的凭仗吗？”
甄孙面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拍开了她的手：“你一个农妇，嫁的人也不过是个没钱，肉都砍不明白的屠夫。你能有对面凭仗，少在这里故作玄虚。起开！我今天还就要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鬼怪！”
“哎！你！”林恋阻挡不及，被他闯了进去。甄孙看到里面的池故时，愣了一下：“原来是你家男人啊。你这么着急，我差点以为是奸夫呢。真是可惜。”
到底在可惜什么啊？！
池故坐在位子上，抬眼上下打量甄孙，目光带着审视。
“她凭仗是我，你有什么问题吗？”
池故生得壮硕，不笑时脸很臭，此刻虽然平静，却有一种不怒自威上位者气势。甄孙在他面前气焰矮了三分，色厉内荏道：“你有什么家底背景，好意思在这放大话。”
池故不疾不徐说道：“那火铳，是我的。”
——
“砰！”
巨大枪声响彻云霄，划破寂寥的夜色。
一柄刀狠狠砍向男人双腿之间，被他匆匆躲开，在地面砍出了一道裂缝。男人脑袋旁边的墙面上，还有火药射中的弹孔。
男人瘫软在地，□□立马湿了，液体脱缰野狗似地窜流。他惊恐地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
那粗壮的人影握着刀，背着光面向他，只留下一个黑影轮廓，看不清面容。男人却仿佛能看到那人带着恶意的笑。
那人分明有火铳，却猫捉老鼠般用刀和他玩着游戏。从月色皎洁，直到现在，月色被游移的灰云盖住，那人似乎也终于失去了耐心。
“砰。”
“啊！”
——
翌日清晨。
出差回来的里正看着男人尸体，啧啧称奇，对着众人说：“你们昨晚都听见火铳响声了吧？”
许多村民赶来看热闹，林恋和池故也不例外。池故应道：“听到了，两声。”
他左手搭在林恋眼前，不让她看尸体。林恋想其实自己转个身就好，不必劳烦他。但他看到惨烈现场的那一刻立马捂住她眼睛，肌肤相碰，手指上的热意蔓延。林恋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人群中窃窃私语传来：“这都是死的第几个了？前几个都是被刀割喉，这怎么还来一个被火铳贯穿脑袋射死的。”
有女人说：“要我说，死得也好。这些时日死的全都是平日爱欺辱妇女，或者是爱打媳妇的人。”
“嘘！不要命啦？你猜为什么他们横行霸道还没治？不就是他们家里有权有势的！别叫那几家人听见，唯你是问！”
女人噤声了。
甄孙也在场，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一起的林恋和池故，没有说话。
林恋心内疑惑得很。除了池故，这村子里还有谁能有火铳？莫非小小一个桃源村，还能出好几尊大佛不成？
可她也并非大理寺卿，无别的心力去探查，稻鱼鸭农场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光阴。
日子照旧过，林恋这天，像往常一样，去集市上采买鸭食。
“咚！”
一声巨大的刀劈砧板声吓了林恋一跳，她回头望去，发现是一个罕见的女屠户。她生得高大强壮，身高看起来只比池故矮几公分。
最特别的是，她的左眼，是重瞳。注意到林恋的打量，两双金眸向她望了过来，带着点久居山穴的小动物的澄澈懵懂，但她力量太大，却又有猛兽幼童的天真残忍反差。
林恋向她微笑，女屠户见状，也向她嘿嘿地笑。这一笑，涎水就从她嘴角流下。
“李五丫，赶快切肉，看什么呢？哎呦说多少次了口水不要流出来！”李婶子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给李三丫擦口水。
原来是李婶子的女儿五丫。林恋记忆中，五丫是个出生就痴傻的，好在生得有力气，平日里砍点猪肉，做个屠户，倒也有了去处。
只是她和人沟通还是不畅，只能做体力活，卖肉摊子还是需要李婶子在一旁看护。五丫父亲重男轻女，大丫发了高烧不给钱治病逝了；二丫嫁人后被夫婿活生生打死了；三丫也有疯病，但更严重，会主动攻击人，有一次把想靠近他的一个男人的胳膊硬生生咬下一块肉来，所以只好关起来；四丫一出生，李婶子夫君一看是个女婴，就给溺毙了。
生不出儿子来，那男的一直揍李婶子，好在天道有轮回，一次，他上山摘菜，从悬崖峭壁摔了下来，尸骨无存。
林恋同为女性，心生怜惜，虽不缺什么，但还是说：“婶子，我买二两肉。”
没想到李婶子一眼看穿她心思，干脆道：“不卖！”
林恋一怔：“为何？”
“你怜悯我，才买的，你又不缺，你家男人不就是屠户。我不要你怜悯，收回去。我靠自己也赚了钱，还投了你家农场，我不可怜。”
林恋满脸通红，道了歉，匆匆离去。
不远处，就是池故的摊子。今日他终于肯出摊了。
若让林恋从屠夫这个角度评价池故，那便只有两个字：懒惰。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出来摆肉摊。切肉也磨磨唧唧不熟练，导致客源稀少。
虽说此人切菜砍肉不行，但稼穑也很不擅长。让他种个田，经常要林恋手把手教。好在，他虽然不明所以，但还算听话，指哪打哪。五壮三粗的汉子，气性却没肌肉大，脾气好的很。
并且，他也还算聪明，常常一点就透。有点像谁家娇生惯养的灵性小公子下乡来体验生活。虽然他外表和锦绣丛中养出来的细皮嫩肉一点也不沾边。
林恋向他打招呼：“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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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怎么样？”
池故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摊位边发呆，一见是林恋，立马扬起笑脸：“不怎么样！”
林恋打趣他：“不怎么样还笑？索性别做这生意了，我养你吧。”
“骗人。你肯定是想拐我回去，给你的稻鱼鸭农场当牛做马。”
二人自在调笑，似乎从来没发生过火铳这件事一般。池故心眼大，既是为了救他，也不介意林恋手段激进了些，只觉得她以柔弱女子之躯，能震慑住几个男人，当真是厉害。林恋亦从不将什么事情放心上，见池故不在意，便也将这事轻轻揭过，没盘问池故来历。
人人如月，自有难以给人见的一面。只要相处得舒心，那便不必盘问根底。缘分一场，聚散常有，若事事纠结，倒让短暂的缘分生了嫌隙。所以池故不说，林恋便也不问。
昨日甄孙属实是被池故的气势吓住了，立马缴械投降，还拿了十两银子投林恋的稻鱼鸭农场，说是抵消他有眼不识泰山犯下的罪过。
池故不悦说：“还不够。”
他拿着林恋家的笤帚，握着扫把的那一端，往甄孙腰上重重打了五棍。
甄孙不敢忤逆。
他前几日吃尽了苦头，在自己的农庄上总有人暗戳戳给他使绊子。花钱打听了才知道，是上头有人下令。他思忖自己近日，分明只得罪了林恋和池故，不应该啊。
又想起村里早有谣传，池故来历不明，做屠户那么怠懒，却不愁钱花，想必必有什么靠山。再看到他对火铳之事淡定如常，甄孙更是对谣言信了八分，靠着墙，硬生生挨下了这五棍。
一切磨折顺遂解决，林恋感恩至尊王者荣耀上仙的庇佑。
虽然祂是自己扮演的。
——
林恋忙碌又充实地过了五日。
她的稻鱼鸭农场越做越大。眼见鸭子和鱼一天天肥起来，稻秧也返青了，是时候该把稚鸭赶下水了。
林恋和池故拿着竹竿，嘴里学着鸭叫，驱赶着小鸭子们往水里下。
黄毛小鸭们拍着脚蹼，“嘎嘎”地吵着，一个一个像饺子落水一样跳进去。
“鸭子不会把鱼吃掉吗？”池故担忧地问。
“不会。此时鱼已经长得很大了，小鸭吃不了它们。”林恋答道。
“那可真是方便。一亩田地，稻鱼鸭一起养，能节省不少场地费呢。能想出这种方法，你真是天才。”池故愈发敬佩林恋这个才女。
“我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林恋道。
池故反应了一会这句话的意思，随后恍然大悟，更觉得林恋谦虚可爱。
他盯着林恋的面容，想起初见她时，她面容苍白，身形过于瘦弱。这些时日林恋风吹雨淋，却又乐在其中地干了许多农活，皮肤晒黑了小许，透出健康的粉白，吃好喝好，身形也宽了，变得恰到好处地匀称。
“真好。”他想，“就这么一辈子在这里，也挺好。”
紧接着他又想到什么，兀自叹了口气：“可惜不能。”
挣扎了一会，他终于开口，跟林恋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林恋赶鸭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