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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司马兰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71.  又有人来   杜引香误会 岑闲上线


    杜引香对穆九娘不怎么热情, 只淡漠而疏离的笑着,寻了个话头想要点菜过来与沈鱼说话了。


    端敬默默退到一边,虽然沈鱼已经解释了杜引香来此是因为杜侍郎的原因, 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沈鱼热心地推荐着菜单上的东西, 杜引香简单听着,心思却全然不在点菜上面,沈鱼推什么,她就要什么。


    沈鱼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这小娘子怎么就看上了江砚白呢?他……沈鱼本想挑点什么刺, 可想了一圈,江砚白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绯袍高官前程似锦,家中无妻妾,是个不可多得的良配。


    这样一想, 杜引香动心也是很正常的事, 何况现在又有了救父之恩。


    “沈掌柜,请问江少卿是常来这儿吗?”杜引香还是问了出口。


    沈鱼怔住,没想到这杜娘子看着柔弱娇软也是个打直球的, 她扫了端敬一眼, 呵呵一笑道,“这才第一日开张呢,江少卿会不会常来, 我又怎么会知晓?”


    沈鱼不想掺和进江砚白的感情里,虽然现在好像已经掺和进去了,但杜引香不知道啊, 当然要抓紧撇清干系。


    杜引香闻言也觉得有理,她这话问的确实有些唐突了,敛眉不再讲话。


    沈鱼趁机说道,“厨房里离不得人,失陪了。”然后赶紧开溜。


    离得不远的端敬可是将她们的对话全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咬了口手中的芋泥麻薯,纳罕道,这杜娘子明显是对江少卿有意啊,小鱼对着情敌这么能忍?


    在端敬的心中,江砚白早已与沈鱼海誓山盟,两人间更是情比金坚,不成亲只是因为沈鱼还在孝中。


    面对这么个明晃晃的情敌,小鱼儿能忍,她却忍不了。要是江砚白最后没有与小鱼儿在一起,她岂不是白放弃了?绝对不行!


    端敬凑到杜引香身边,旁敲侧击,“杜娘子认识江少卿?”端敬不怎么关心京里的事,杜侍郎失踪的事情她并不知道。


    杜引香却感狐疑,这端敬县主平日都不怎么搭理她的,今日怎么会主动与她说话,还提起江砚白,难道她也……想起传言中端敬县主酷爱美男子,杜引香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了。


    “只是前几日父亲遇难,承蒙江少卿搭救。”


    “哦~”端敬了然,上下打量起杜引香来,杜引香的长相其实不错,杏眼鹅蛋脸,与沈鱼的长相是同一类型,只不过沈鱼是甜中带柔,这位杜娘子是柔中透着精明,精明还隐隐压过柔,


    端敬觉得江砚白喜欢的就是这一类长相,且杜引香的家世又强于沈鱼,心底暗叹,不好,这么个强劲对手,小鱼儿软软糯糯的哪里能对付得了她。


    “江少卿的确常来沈记。”端敬观察着杜引香神色。


    杜引香浅浅抬眸,“县主怎么会知道?而且这沈记不是才开张吗?”杜引香察觉端敬来者不善,看来是真的也喜欢上江砚白了。


    “沈记不止这一家,崇安坊才是本店,这里是刚开的分店,崇安坊的沈记就在大理寺边上。江少卿下了衙,常会去坐坐。沈记的东西不仅好吃,人也很招人喜欢。”端敬自觉暗示的很明显。


    杜引香却从她这话听出了另一种意思,端敬县主竟然将江少卿的习惯打听得这么清楚,连他下了衙常去这些小事都知道,看来对江少卿势在必得啊!


    杜引香再抬眼时看向端敬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善,“县主知道得还真清楚。”


    端敬笑眯眯的,全然不知道对方已经把她当成情敌,“只是常看见江少卿点沈掌柜做的碎金排骨而已。”


    所以还不快快知难而退,江少卿心里只有小鱼儿,你没有机会!


    杜引香还当她是在炫耀,她清楚江砚白的喜好,而自己却一无所知,这般明目张胆,杜引香猛得被激起了好胜心,县主之尊又如何,反正现在乾坤未定,她还有机会!


    杜引香勾起唇角,“碎金排骨是吗?我还没吃过呢。”


    “女堂倌,给我来一份碎金排骨。”她对着雯儿说道。


    端敬眯起眼,嗯?怎么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赵丞带着小伙伴姗姗来迟,一下学就拉着一帮人匆匆往沈记赶,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江明禹有没有追上来。


    此时离吃夕食的时候还有一段时辰,一楼客人不多,二楼的雅间仍欢声笑语。


    二楼的左边是招待女客的,右边的招待小孩子的,孩子的雅间里放了许多的卡通抱枕和各色玩具,譬如木块做的积木,简单的鲁班锁和话本子。


    话本子与女客雅间的也有所不同,是带着图画的话本子,连不识字的小童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代还没有连环画的概念,但其实我国连环画的起源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壁画和青铜器上的画,是用来记录国家大事和祭祀的画面。


    只是还没有人将这项技艺用于纸上作画,沈鱼为了这几本小人书也是费尽了心思,找了好几家书肆,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书画先生,菜谱也是出自他的手。


    江明禹答应帮忙也因为这小人书,相比吃的,小人书的诱惑力更大。


    马车上坐了一圈的小朋友,江砚白也不合他们挤坐在了外面。


    江明禹吩咐阿彦,“去金鸣坊沈姨的店里!”语气掩不住的兴奋。


    江砚白也不得不好奇起来,沈鱼做的东西这小家伙不是没吃过,还能有这么大的魔力,那二楼究竟有什么东西?


    这时候不太忙,沈鱼从厨房出来在门口迎了迎这些孩子。


    赵丞雄赳赳气昂昂进去,“点清楚了啊,一个也不能落!”他来之前数过了一共是二十二个人。这些人还有他去长水书院找的,要是她敢赖账,他立马带着人走人。


    沈鱼弯腰,“少不了你的,连你一共二十三个。”


    赵丞笑了,两颊的肉都一抖一抖,带着小伙伴飞奔上二楼。


    甜品都是事先做好的,冬日温度低,放上一天也没事。


    一帮小家伙争先恐后地点着,被捧出来的香甜点心迷了眼睛。怕孩子还小不知节制,沈鱼都是给他们限量的,有些只能点一到两个。


    赵丞噘着嘴有点不高兴,其他小孩也稍有怨,沈鱼板起脸,“赵小郎君是不记得之前输给我了吗,男子汉不能说话不算话。”


    赵丞虽不愿承认,但确实是自己说过的话,万分不愿下还要帮忙安抚小伙伴,“咱们到了人家的店里就要守规矩!夫子的教导都忘了吗?”


    他站在凳子上发号施令,握着胖胖的小拳头,还真有几分大哥的样子。


    江明禹迟了些进来,看见一屋子的人,满意地笑了。


    江砚白没能上去,被小蕊拦在了楼梯口。


    沈鱼走过来,“江少卿今日休沐?”这么有空,一天来两次?


    江砚白含笑,“送阿禹过来。我有些好奇,沈娘子是拿什么说服阿禹帮你。”


    沈鱼眉毛一挑,“自然是因为阿禹喜欢我啊。”人格魅力,懂吗?


    江砚白笑道,“除了自家人,我还没见过阿禹这么帮人。”


    自家人?这男人又在暗示了。


    沈鱼表示我听不懂,“那说明江少卿对自家侄子不是很了解。”


    江砚白浅笑,换了个话题,“沈娘子这二楼很是神秘啊!”他来时看见店门前停的马车都未走,说明这些贵女在沈记呆了一个下午。


    再大的宴也用不了半天吧,所以定是有其他的东西吸引了这些贵女。


    沈鱼弯起眉,“江少卿好奇?”


    江砚白神情慵懒,缓缓点头。


    沈鱼没有直接回答,“江少卿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


    “什么?”


    “好奇害死猫!”


    “……”


    江砚白一阵无语,沈鱼露出个得逞的笑,就不告诉他,让他好奇着吧!


    江砚白抬眸,眼底有亮光,突然向她走近,沈鱼站在柜台前面,忽地感受到了一阵压迫,他越来越近,沈鱼转头想进到柜台里面。


    她不自觉攥紧了手,他想干嘛,被惹毛了?不会吧?


    长臂拦住了她的去路,江砚白提起柜台上的茶壶,转身时在她耳畔留下一句,“猫有九命,而且……喜欢吃鱼。”


    他们靠得很近,沈鱼的耳垂几乎能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她听见他的轻笑。


    再看过去,江砚白捧着茶碗,慢条斯理地喝着,唇边带着戏谑。


    沈鱼眯起眼,到底是有多深的功力,才会在调戏完人后如此云淡风轻。


    江少卿这撩妹技术,实在不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活脱脱的一个情场浪子。若是对着那位杜娘子,恐怕已经佳人在怀了吧!


    难不成黎辞舟口中的闺秀小手都没拉过的人,不是他,还是江少卿太过聪慧,无师自通?


    不能再想下去了,沈鱼止住了自己的思绪,转身进了厨房。


    未几,端着碗红烧鱼出来了,是早就热在灶上给伙计们改善伙食的。


    她端着红烧鱼往江砚白面前一放。


    江砚白眼含笑意,抬眸看她,偏头表示一问。


    “送您的菜,小心别被鱼刺卡了喉咙!”沈鱼忿忿地说完这话。


    江砚白低语,弯起唇角,“多谢。”


    “不客气!”沈鱼假笑道。


    沈鱼的假笑还堆在脸上,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未见其人其声先至,清朗的男子音传来,“贺沈掌柜开张之喜,我来迟了。”


    来人逆着光进来,站到眼前,沈鱼才看清他的面目,竟是许久不见的岑闲。


    作为合作伙伴,沈记分店开张,她自然也给岑闲送去了帖子,只是崔四回来说岑闲出了远门不一定能来。


    沈鱼也没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便把这事抛在脑后。


    眼下岑闲出现,还有几分惊喜,“岑少东,你回来了!”


    一旁的江砚白执着箸,脸色微变,眼前的红烧鱼好像不香了。


    72.  醋椒鱼   有情敌?


    岑闲与沈鱼寒暄, “不过几月未见,沈掌柜便已经开起了分店,恭喜恭喜!”


    沈鱼笑着答, “小本买卖,比不上思闲酒肆。”


    “沈掌柜莫要自谦……”岑闲不吝啬赞美之词, 是真心觉得沈鱼厉害。一个孤女,竟然能凭一己之力在这盛京开上两间规模不小的食肆,其中艰辛又岂是外人所知的。


    想当初父亲只给了他几十两银子让他新开一家思闲酒肆,即便有思闲的招牌在,刚开头的那一年也有诸多不顺, 沈鱼一个小娘子,吃过的苦,定是比他要多的。


    思及此,岑闲的目光中添了几分敬佩与欣赏。


    沈鱼含笑请他坐下,“既来了,请岑少东用了夕食再走吧。”


    岑闲笑起来, 推却了, “夕食就不必了,已答应了家中长辈回府用饭。”


    沈鱼点头笑着,拢了拢额上掉下来的碎发, 眉眼弯弯, “既如此,便不留岑少东了。”


    许是她笑得太温柔,岑闲有一瞬间的晃眼, 顿了顿,“喝杯茶的时间还是有的。”


    沈鱼抿嘴笑,招呼过来小伙计, “小石头,上一壶好茶。”


    “哎——”小石头刚应声,却听身后那桌也传来个声音。


    “小二,来一壶茶。”


    沈鱼循声望去,江砚白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紫砂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沈鱼凝神,她要是没记错,江少卿桌上的那壶茶是满的吧?


    岑闲看见江砚白,忙起身过去见礼,这位大理寺少卿他曾见过几回,算不上熟稔,但身为商贾,总免不了要与衙门打交道,礼数周全些总是错不了的。


    江砚白并不认识岑闲,看他一眼,“请问郎君是?”


    岑闲报上身家姓名,便又回原来的位置上去坐下了。


    沈鱼却已经进了厨房,楼上的贵客们又点了东西。岑闲没人作陪,只略略喝了两杯茶便走了。


    沈鱼忙完出来不见岑闲,猜到人已经走了,有些懊悔,人家来者是客,她却太忙将客人晾在一旁,找机会定要请这位岑少东好好吃一顿。


    她这番失望神情落在某人眼里,意味却又不同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晚霞将云层染上一层亮橙色。


    沈记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吃夕食,江砚白面前的红烧鱼已被他剔成了鱼骨,放下筷子慢慢喝着茶。


    沈鱼注意到他已灌了半壶茶下肚了,疑惑今天的江少卿莫不是水牛托了生?


    沈鱼过去问他要不要添些菜,江砚白抬眼,“来份醋椒鱼。”


    “还吃鱼?”沈鱼疑惑。


    江砚白认真点头。


    这是水牛托生,还是猫成了精啊?


    其实菜单上没有这道菜,不过江砚白要吃,没有也是有的。江砚白口味偏清淡,红烧鱼其实是不合他胃口的,沈鱼也是知道这一点,故意端过去的。


    他点的这份醋椒鱼倒是一份清淡的菜,且知道这道菜的人不多。


    冬日里新鲜的鱼少,所以大多采用红烧这种重口味的做法,让人吃不出鱼的不新鲜来。醋椒鱼不算一道太难的菜,但想要做得好吃就很考验厨子的厨艺。


    而醋椒鱼吃的就是一个鲜字,不过油,不放酱油的清炖的烹调方法,完全凭借的就是鱼本身的鲜味。


    沈鱼找系统兑换了一条新鲜的鲈鱼,刮鳞去内脏,改十字花刀,切姜丝、葱丝、肉丝备用。


    灶上的火一直是不熄的,热锅下油,放入切好的各种丝,热油与各种配料一接触,香味就飘出来了。


    阿芝在帮者烧火,探出头来问,“掌柜您这是做什么菜啊?”


    热气上来,厨房里暖烘烘的,沈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笑道,“醋椒鱼。”


    “醋椒鱼?没听说过。”阿芝偏头,“谁点的这么奇怪的菜?”


    阿芝自问在柳家也吃过不少好东西,却真没听过这道菜名,下意识以为有人难为沈鱼。


    为难吗?


    他会那么无聊?做什么要为难她?


    难道是她让江砚白吃不爱吃的红烧鱼,江砚白便回以一击?


    沈鱼含笑摇头,“不是。”


    阿芝从烧火处走了出来,紧张兮兮地说,“我前几日与阿蓉姐上街看见了前面有一家店面也在装修,听那里的人说,也是要开一家酒楼呢!”


    “旁人要开店,咱们又管不了?”沈鱼无所谓道,手上有条不紊,往锅里烹了点醋,嗯,更香了!


    阿芝道,“欸,都说同行是冤家,这附近原本只有咱们一家酒楼,那边又新开了一家,那客人不就少了嘛!”阿芝是真的担心,怕自己家的生意受到影响。


    沈鱼拿水瓢加了一大瓢水和少量姜汁,料酒,清炖水就是要多一些,“那就各凭本事,看谁能留客喽!”


    阿芝抿抿嘴,“凭真本事掌柜你当然不怕,就怕人家使阴招啊!”


    沈鱼又加了一点醋,想起前世听说过的故意往菜里丟脏东西的新闻,摩挲着下巴,现在又没有监控可以证明清白,若是人家故意陷害,确实不太好对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小心些就是了。”沈鱼回头看她,拍拍阿芝的肩,“也不必太过杞人忧天,事情都还没发生呢。”


    有忧患意识是好事,但过度就是坏事了。


    沈鱼没把这将要新开的酒楼放在心上,现在还在装修,恐怕要等到年后才能开张,起码这段时间应该没什么问题。


    阿芝不死心,又问了一句,“真的不是有人故意为难?”


    沈鱼轻轻地将鲈鱼翻转,这鱼太嫩,翻身时一不小心就容易弄碎。


    阿芝被锅里的鱼吸引,惊喜道,“这肉丝都嵌进鱼里啦!掌柜,这是为什么啊?”


    沈鱼淡笑,“我也不知道。”做菜做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想来是鱼改花刀处汤汁流速快,肉丝随之流动所以嵌在了里面吧,只是这小丫头要是再追问流速是什么,她还得再给她上堂物理课,还是说不知道为好。


    “把胡椒粉去拿些来。”沈鱼吩咐。


    胡椒是上胡市里买的,沈鱼把它们都磨成了胡椒粉,做菜时用起来方便。


    阿芝见沈鱼挖了好大一勺,有些心疼,这胡椒可是贵的很,这一小罐子,就要五两银子呢!


    “掌柜,少加一点。”


    沈鱼用鸡汤将胡椒粉化开,笑着瞥她一眼,“做菜确实该省则省,但有些地方却是不能省。醋椒鱼的椒字指的便是胡椒,要是少了胡椒就不是醋椒鱼了。”


    胡椒一加入,这锅鱼汤的颜色就很好看了,若鸡汤般的淡黄,香味扑鼻。


    沈鱼见鱼肉差不多了,最后在鱼上撒了一把芫荽段,轻轻把鱼汤浇在芫荽段上面,热汤断生,激出芫荽的香味来。


    阿芝拿了专门装鱼的盘子来,这是沈鱼特意去瓷器店定制的鱼形盘子,模样好看也吉祥。


    沈鱼先往盘子上倒了点醋,才将鱼出锅。


    阿芝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条鱼,“掌柜,这鱼看着清淡,怎么这么香啊!”


    沈鱼莞尔,“想尝?”


    阿芝不加掩饰,“想!”


    沈鱼拍了一下她脑袋,眉眼含笑,“你呀!锅里还有点鱼汤。”


    阿芝拿了个小碗,笑着去掀锅盖。


    沈鱼端着菜出去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好香啊!是道什么菜?”


    “闻着有些酸,怕是酸醋鱼。”


    “不像啊,好像还有胡椒味……太香了。”


    沈鱼将做好的菜往江砚白面前一放,“江少卿慢用。”


    江砚白眉毛微挑,抬眼看她,良久没有说话。


    沈鱼不明所以,“怎么了,这鱼有何问题?”


    江砚白思忖,他今日好像没有得罪她吧,还是红烧鱼没有让她消气?


    江砚白良久才开口,“麻烦沈娘子上去叫一下阿禹,让他下来一道用饭。”


    桌上这条鲈鱼,足有四五斤重。


    沈鱼怔了怔,呀,她忘记了。习惯性就按照酒店的量来做了。


    沈鱼不好意思一笑,“江少卿稍等。”忙不迭的让人上去叫江明禹了。


    江明禹很快便下来,还带着几个小伙伴,他们几个来得太晚,根本没有多少甜品剩下,在屋里玩闹一番,早就饥肠辘辘。


    几双筷子冲着醋椒鱼去,又都是半大小子,哪里还有剩的。


    江砚白这个点菜的,倒是只吃了一口,鱼肉酸而不酷,鱼汤辛而不烈,淡而不薄,鱼肉清淡,鱼汤厚重,相辅相成,胡椒香很足却又没有压过醋味。


    他本是随口而点,却不想沈鱼真的做了出来,当初宫中有个汕侗来的厨子,最拿手的就是这道醋椒鱼,他承蒙圣恩吃过几回,后来厨子年老,再吃到的醋椒鱼却不是这个味道了。


    江砚白索性又多点了几道菜,一品豆腐,花椒鸡丁,虾仁炒胡瓜等,让这些小子吃个饱。


    等这帮小子吃完,天已暗了,幸好都让各府的小厮提前回去通知家中人,不然这么晚,少不得一顿打。


    几个小子吃完了,眼神还不断向二楼瞟去,江明禹喊他们也不动,既是他带人出来的,就要把人送回去。


    “走吧!再不回去,爹娘要担心的。”江明禹其实也有些舍不得走,里头新奇事物多,伙伴也多,热热闹闹的。


    几个小子恋恋不舍离开了沈记,都打定主意,哪日不上学的时候,要再来这沈记好好玩玩。


    这些小子心里盘算着,听说沈记还有专为女客准备的雅间,若是能回家说服阿娘阿姐,让她们带着出来玩,岂不是一举二得。


    江砚白把各家小孩送回了府,最后将江明禹送回,总算是了结了今日的事情,回到书房。


    夜晚,江府的后院飞出一只白鸽。


    73.  萝卜丝饼   招武师傅


    因着这广告打得好, 沈记开张第二日就来了不少贵妇人,女人之间传消息是最快的,参加一场花宴总要聊上几句, 只要这言语中提到沈记,就是无形的广告了。


    不过雅间的娱乐设施还是太少, 只有话本子显然是不行的,且不说只有这么一项活动有些单调,就是话本子的供应也没有那么快。


    沈鱼充分利用起了自己现代人的优势,琴棋书画想必这些贵女们在宴会上已经表演够了,当然要准备些新鲜玩意儿, 麻将,扑克,还有各色卡牌游戏,编花绳,挑花棒,顺便让沈鱼好好回忆了一把童年。


    再看这雅间, 不像个吃饭的地方, 倒像是个小型娱乐场所。


    沈鱼索性将吃饭与玩乐的地方加了道帘隔开,这样也不必担心饭菜的腻味会飘散到玩乐的地方。


    麻将与扑克沈鱼都是让店里人先试玩,就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王大厨也喜欢玩上两把。


    卡牌游戏有些难有些简单, 规则各不同, 沈鱼带着四个小孩子和雯儿教,这个年纪正是脑子活泛的时候,一教就会, 根本不用她费心。


    沈鱼叮嘱他们,“切不可沉迷玩乐。”毕竟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幸好孩子们都被北湘居士与静思师太教得很好,将沈鱼的话都牢牢记在了心中。雯儿从来都是唯沈鱼的话是从, 也不用担心。


    隆冬日,其他酒楼都不大有客,就连百味楼也是门可罗雀,偏沈记酒楼的二层却时不时有欢声笑语。


    与沈鱼预想不同的是,来的贵妇人要比年轻小娘子多得多,主要是旁边给小孩子设置的雅间,吸引了这帮夫人。


    家中虽有仆妇小厮,但小孩子难免有那几年狗都嫌的年纪,最好的法子就是与同龄人玩闹,家中人丁兴旺的还好,若不兴旺的难免会去烦大人。


    如今这儿可好,只管把孩子往隔壁一丢,便有数不清的小孩陪他玩,自己也乐得轻松,在雅间里玩乐。


    孩子渐多也让沈鱼关注到了安全问题,将所有尖锐的地方拿软布包裹了起来,铺了地毯,椅子也都拿掉,只留下几个软垫。好在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身边有仆妇陪着,不用承担什么照看不力的责任,不然她真的是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雅间的存在。


    贵女们玩乐起来,喜欢点些瓜果小点心,卖了几天也摸出那些更畅销,沈鱼只要提前一日备好,当日便不用再操劳,客人虽然比前几日少,赚得却更多了,也更清闲些。


    不过清闲并未让她展颜,沈鱼蹙着眉,哀叹一声,“唉——”


    阿蓉走过去问,“掌柜在忧心是什么?”


    阿芝问道,“莫不是在愁那间将要开张的酒楼?”


    沈鱼微微摇头,抬眼看她们,深吸一口气,“与此无关。”


    是她那坑爹系统又在坑人了,这系统十分安静,她开了静音模式后,除了兑换食材也不怎么理它。


    就在刚刚,她的满意值突破了五十万大关,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的任务时间,原本还有七百多天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三百多天。


    沈鱼当时就生气了。


    沈鱼:996,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宿主,这是此任务的隐藏条件,您达到了目标才会触发】


    又是该死的隐藏条件,涨物价就算了,还扣时间!


    沈鱼:还有什么隐藏条件,你最好一次性说清楚了,不然万一我攒到了99999满意值,然后任务时间瞬间只剩下几秒,我不是白忙活。


    【我向您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隐藏条件了,您之后的任务时间不会再变】


    沈鱼:你保证,不然我撂挑子不干了,待在这里也挺好。


    【别呀,我保证】


    996再三保证,沈鱼才放下心来,她记得系统和她说过,她的任务完成进度与系统本事也休戚相关,她完成任务,系统就能得到相应的奖励,没有完成系统还会得到惩罚。


    沈鱼心疼那扣除的任务时间,一下子就少了一年,虽然她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赚到了五十万的满意值,也不能保证剩下那一年也能有相同的运气。


    而且这五十万的满意值几乎有一半是来源于江砚白,最近她发现江砚白所能提供的满意值也变少了,那日的醋椒鱼只有600,很少有上千的了。


    她不知道这变化是为什么,应该都是给任务增加难度的。遥遥无期的一百万,让她愁绪飞扬。


    “唉——”又是一声长叹,沈鱼双手掌心朝下,下巴抵着手背,难得懒洋洋的,没什么精气神。


    阿蓉来唤她,“掌柜,人都已经到了。”


    沈鱼的脑子还是有点懵,“人,什么人?”


    沈鱼一脸无辜又懵懂的样子透着几分可爱,阿蓉笑起来,“您怎么这个都忘了,今日说好了挑几个护卫的呀,人都在后院等着了。”


    沈鱼这才从脑海中回忆起这件事情来,蹭的一下站起来往后院而去,“确实忘了。”


    这些护卫都是各个武行挑出来了,一个个膀大腰圆,表面瞧着的确有几分震慑力。


    总共十个师傅,都一一上来展示了他们的看家本事,徒手劈砖,□□短刀,沈鱼感觉自己免费看了一场武戏,这真刀真枪现场表演,可比隔着屏幕看武侠片刺激多了。


    阿芝看得啧啧称奇,“掌柜,我看这些师傅都不错,您就随意挑两个吧。”


    场上耍红缨枪的还未停,沈鱼目不转睛,“等看完了再说。”瞧着是都不错,但不知比起那聂星又如何,可惜小杨还有公务,不然让他来和这些人对上几招就好了。


    她们其实都是门外汉,看不出来功夫的好坏,唯一的评判标准是价钱。


    沈鱼略微观察了下,发现贵一些的师傅,下盘都更稳健一点。只是这武行师傅一个月的月俸实在是个不小的数字,这该省还是要省一点的。


    阿蓉与阿芝已经讨论起来了,两个人在一旁咬耳朵。


    “我觉得张师傅好。”


    “刘师傅更好……”


    十人还未全部比完,还有最后一个,阿蓉与阿芝似乎是忽略了他一般,自顾自的讨论着。


    不怪她们不看好,最后的那位师傅身姿的确没有前几位师傅显眼。


    武川上前行了个抱拳礼,白面粗眉,一双圆眼炯炯有神,下巴上蓄了些须,一身烟灰色劲装,即便冬日的厚棉服,也掩不住那腰带勾勒出的腰身。


    “见过沈掌柜。”


    沈鱼微笑,“武师傅不必多礼。”


    沈鱼见他没有拿武器,问他,“武师傅是要打拳吗?”


    武川在院中环视一圈,视线定格在院子角落的大水缸上,淡淡一笑,“掌柜且等一等。”


    沈鱼便看他慢慢走向了那个大水缸,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会吧,那缸得有个两百斤吧……


    武川站在缸前,双臂张开,大掌附上,然后开始发力。


    沈鱼与阿蓉阿芝相携走近,阿芝瞪圆了双眼,看见大缸果真在缓缓离开地面,险些要惊呼出声。


    沈鱼手疾眼快,连忙捂住她的嘴,这举缸之人全凭一口气,这口气卸了力气也就没了,阿芝要是真叫了出来,影响了武川就不好了。


    “噤声。”她小声提醒着。


    阿芝点点头,沈鱼才放开手。


    再看那边,武川已经让大水缸离地半尺,武川青筋暴起,额头开始出汗。


    沈鱼赶紧喊停,“武师傅可以了,你放下来吧。”


    武川闻言,缓缓放下水缸,沈鱼三人站得近,落地时都感受到了震感。


    武川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阿蓉递上汗巾,他回以微笑,“多谢。”


    经过这举缸,阿蓉阿芝都不敢小瞧了这位武师傅,纷纷倒戈让沈鱼选他。


    沈鱼对武川也挺满意的,武行出来的师傅拳脚都差不离,再加上力气大,可谓无往而不利。


    问过武川的身价后,沈鱼更满意了,是这堆人里面最便宜的,武行定价除了武艺外还有资历,武川恰好是这帮人里最年轻的一个。


    性价比这么高的人,沈鱼怎么能够放过。


    挑了武川和张师傅看家护院,护院这差事本应该日夜都在主家,只是张师傅已经成亲,家离得也不远,沈鱼就让他不必住在店里。


    武川孤家寡人,倒是无所谓住哪里。


    沈鱼问了两人的身量,去拿了适合他们的工作服来,让阿蓉带着武川去他的屋子。


    黄昏时分,晚间难得还有这么亮的阳光,斜照一束进了厨房,蒙上一层光晕。


    沈鱼洗手做夕食,小石头和虎子帮着她,俩小孩最近对厨艺有了点兴趣,沈鱼也纵着他们要他们切些菜。


    小石头还好,学了几日便有模有样,虎子因为少了一条胳膊的缘故不得不放弃,还是决定追随崔四学他的嘴皮子功夫。


    虎子烧火,小石头在切萝卜丝,菜刀对他来说有些重,切了两个便有些手酸了。


    “沈姐姐,什么时候才能不切丝啊,我想学做菜。”小石头一刀刀认真切着。


    沈鱼笑起来,“这才切了几日的丝,就抱怨?你该去问问常二哥哥他当时初学徒时吃了多少苦。”


    不切个几百斤还想学做菜,基础都还没打好呢,小孩就是小孩。


    现代学厨虽比不上古代时要先给师傅点两年烟袋,然后下跪磕头这些不成文的规矩,但每一道菜要好吃,都体现在这细枝末节的功夫里。


    沈鱼放下正在揉的面团,让小石头让开,亲自动手切萝卜,一顿眼花缭乱的功夫后,沈鱼将切好的萝卜丝放入水里。


    萝卜丝在水中化开,根根分明,晶莹剔透,细可穿针。


    小石头捞了一根与自己的做对比,简直就是蚊子腿与桌腿的对比,“沈姐姐,我知道了。”


    沈鱼含笑着继续揉面,将他切好的萝卜丝放到碗里,“接着切。”


    做萝卜丝饼不拘什么粗细,正好能消灭了这堆萝卜丝。


    调馅和面一气呵成,馅里加些葱碎,几个鸡蛋,包让柔软的饼皮,就要上锅煎。


    锅中滋滋冒油,饼皮也成了微微的金黄色,一上锅煎,这香味就止不住地往外喷。


    小石头猛地吸两口香气,咽下口水,努力集中注意力到这萝卜丝上。


    虎子烧完了火,趴在灶台上不加掩饰地望着锅里的萝卜丝饼。


    沈鱼盛出煎好的两个,又放入两个生的。煎好的萝卜丝饼泛着一层油光,金黄色的饼皮显得更加可口,还有隐约可见的一点翠绿,更是给简单的饼添了几分色。


    “行了,都别杵着了,一人一个快吃吧。”


    这俩小馋猫,目光都快把锅盯穿了。冬日里降温快,饼得趁热才好吃,沈鱼也就放纵他们扒着灶台吃一回。


    煎好了剩下的,小石头抢着端盘子,脚下虽然蹦蹦跳跳手中托盘极稳,才几日功夫就已经练出来了。


    江砚白进门时,见小石头正在摆盘,最里头那一桌一向是沈记自家人吃的。


    沈鱼扫了扫满身的烟火气出来,抬眸看见江砚白,他身后还跟了个小杨。


    金鸣坊可不顺路啊,大理寺的人这么有空?


    小杨与她打招呼,“沈掌柜,许久不见了。”


    沈鱼照例过去问他吃什么,江砚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急,先上壶茶歇歇脚。”


    又来喝茶,真把这儿当茶棚了?


    小杨坐下瞥了眼江砚白,想着方才还喊饿的人怎么就转了主意。


    沈鱼找了个地方坐下,松了松筋骨,小石头极有眼力见地帮沈鱼捏起了肩。


    那旁的小杨看见,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微勾,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74.  小年烤羊肉   烧烤燥起来


    这日是小年, 也是除尘日,要祭灶王爷的,也没什么人出门, 沈鱼便关了店,将两边的人拢在一处, 晚上围桌吃一顿。


    阿莓来问,“夕食吃什么?”


    沈鱼这几日置办了不少年货,杀猪灌肠熏腊肉,瓜子花生红枣干,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年味越来越浓。


    沈鱼拿着笤帚,眯眼笑,“活还没干完就想着吃?”


    阿莓立即正经,规矩打扫起了房间,拿着鸡毛掸子挥舞了两下,瘪嘴道,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沈鱼瞧了瞧她日渐圆润的腰身, 笑着摇头,真是吃货!


    为了她能安心干活,给了她一个准信, “晚上烤肉吃。”岑闲给她送来头羊, 说是补上那日的开张礼。


    烤肉这事她早就在琢磨了,只是订制的铁架子一直没好,昨日刚刚做好才送到, 正好试试新家伙。


    阿莓皱眉,似乎大失所望,昆仑最常见的便是烤肉了, 她都吃腻了,“小鱼,能不能换换。”


    沈鱼卖关子,“我这烤肉可与一般不同,你确定不要?”


    阿莓狐疑,想着沈鱼做出来的那些好吃的,“要!”


    也不怪阿莓对烤肉抗拒,沈鱼曾撞见过一回这里的人烤肉,真是原汁原味的烤,加点咸盐就直接吃,哪里能有滋味。


    “快扫吧!”沈鱼笑着催她。


    大堂里沈鱼划分了区块,让人各自打扫,几个孩子就负责自己的房间,活不多,干完了也来大堂里凑热闹。


    一个不注意,小石头就上人家身上去了。


    “武哥哥,左边一点……哎哎……右边一点……”


    武川将人抗在肩膀上,小家伙手里举着笤帚,扫起了门口的牌匾。


    沈鱼看得心惊胆战,“太危险了,快下来!”


    武川却笑,“掌柜不必担心,我举他跟举小鸡崽子似的,安全得很。”


    能举得动两百斤大水缸的人,举个几十斤的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沈鱼还是怕出意外,故意喊走了武川,“武师傅,你过来帮我个帮。”


    武川放下小石头,笑道,“掌柜,都说了,您叫我小武就好,师傅师傅的叫着,都把我叫老了。”


    沈鱼笑起来,“小武,过来帮忙!”武川已剃了他那有些乱的胡须,他本就生得白,胡子一剃,显出他的少年气来。


    沈鱼一问,才知这武川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武川解释是因为大多数人挑护院也看资历,他若不蓄须,人家一看他年轻面嫩,根本就没机会。找到了活计,他自然没必要装老成。


    “把羊肉放这里就行。”沈鱼手拿一把剔骨刀,腰间系着围裙,屠户的架势摆开。


    武川扛着羊置于院中的桌案上,“掌柜可要帮忙?”


    沈鱼已经熟练的开始剔羊排,下手利落,“你会处理?”一个人处理这羊确实是个大工程,有人帮忙最好。


    武川点头,沈鱼将剔骨刀交给他,立在一旁。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武川先将四只羊腿切下,他下刀极准,一刀下去香是没切到骨头似的,羊腿就下来了。


    沈鱼眼睛亮起来,“你原来是个屠户不成?”


    武川擦了把汗,瞥了她一眼,顿了顿,“额……从前靠山吃饭,野味不知处理了多少。”


    这话其实不严谨,上山打猎与羊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常能打到也山羊。只是沈鱼没多想,吩咐他将羊排切成手指长的段便进厨房配料去了,烧烤有肉也要有料,这调料可是这烤肉好不好吃的关键。


    武川见沈鱼没怀疑,吐了口气,师兄安排的这差事,可不能办砸了,虽然师兄说即便暴露了身份也无妨,但既然要他隐瞒身份来此,定有其深意。


    这儿也正如师兄所说的,吃好睡好,逍遥自在,可比在山上快活多了。


    武川剔肉的功夫很不错,羊就剩下个羊架子了,这羊架子也能用来炖汤,顿好了,敲开骨头吃骨髓,也是一大美味啊。


    沈鱼让阿莓出门去买些竹签子来,自己开始在厨房腌肉,羊肉太多,王大厨与常二也跟着帮忙。


    盐,糖,胡椒粉,酱油,还有偷偷找系统兑换的耗油,味精和鸡精,只有羊肉当然不够,沈鱼又切了两斤猪肉,和一些鸡肉,鸭肉,又将前几日灌的香肠取了些。


    羊腿要整只烤才带劲,武川帮着架上了火,长树枝穿进羊腿,铐起来滋滋往外冒油,羊腿也要腌过,烤时表面再刷上一层蜂蜜,诱人的甜香不散。


    打扫完毕的众人闻见香味,都抓紧了手上动作,干完了活直奔后院。


    院里放了火炉,大家围坐在一起也不觉得冷。这么多人都在,沈鱼便让邓氏将陆峰也叫来,让崔四带着他娘来。


    两人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沈鱼笑道,“你们在这里吃好东西,难道要让家里人守着冷锅冷灶吗?”


    两人一听也有道理,各自回家请了人来。崔母是第一次见沈鱼,恨不能给她磕个头。


    沈鱼连呼折寿,小老太太才安稳坐下。一群孩子围着她,倒让她先过了把承欢膝下的瘾。


    肉腌好了就是串肉串,还有菜蔬也一并串了,这个没什么难度,沈鱼让他们自行发挥,在厨房里炖上了羊蝎子汤。


    烤串上了架,除了王大厨大家都不敢动了,只等沈鱼来动手。沈鱼拿着小蒲扇烤肉,大人都在聊天,小孩在一旁玩闹。


    烤架热起来有铺面而来的炭火气,阿莓与阿芝蹲在她身旁,眼巴巴地看着烤肉。


    沈鱼笑道,“怎么连孩子都不如?”


    等烤肉的香味散发出来,才夸奖过的孩子也不矜持了,一个个小萝卜头蹲着。沈鱼忽略一排灼灼目光,随意撒了把孜然,顿时一股更猛烈的香味冲了出来,直钻鼻腔。


    武川见了,讶然道,“安息茴香还能这么用?”孜然在这里还只是一味药材,有怯风止痛的疗效。


    沈鱼挑眉,目光凛然,“小武还懂药材?”


    武川回避她的目光,“走南闯北,懂些皮毛医术。”


    沈鱼淡笑着,也没有多问,她看得出来武川有些秘密,但谁在心里没有几个秘密呢?


    烤肉费时,天色渐暗,也越发冷,幸好今夜没有大风,崔四阿莓去点亮了周遭的灯。


    率先吃上的是那几个孩子,在他们口水淌成小河之前,沈鱼把烤肉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真好吃!”


    “香,太香了!”


    还有嘴里塞满了肉口齿不清的,“唔,好次……”


    沈鱼咬了块羊排,汁水霎时流进了喉间,羊油裹着肉,又咸又香,孜然味很足,膻味却一点不见。


    武川大口吃了块羊肉,沈鱼将羊肉都切得很大块,一般大块的羊肉里头并不会有咸味,她做的却不同,一直咬到最里头,都是鲜香四溢。


    沈鱼是故意切成大块的,其实按照南方传统烤羊肉串都是一小粒的羊肉,吃着滋味尚可,总觉得不够爽快。


    记得有一年她去西宁旅游,随意找了间烧烤馆子,那里端出来的烤羊肉简直惊为天人,她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羊肉,深深感叹了下中华的地大物博,不出去走走,真是不知道外头有多少美食。


    羊肉块大,吃着极爽快。小孩直接上了手,照他们的饭量,两串也就饱了。


    有肉当然不能无酒,女眷大多是不喝的,王大厨和武川对酌,咬一口炙肉,吃一口烧酒,爽哉!


    沈鱼看他们畅饮也怀念起肥宅快乐水和啤酒来,不能直接拿出来喝,真是少了好多的乐趣。


    “诶,看着是个能喝的,怎么倒下了?”王大厨带着酒晕,笑眯眯地看着趴在一旁的武川。


    趴着的武川抬起头,眼神迷蒙,站起来晃晃悠悠,含混不清地吐出一句,“接着吃肉,接着喝。”


    沈鱼让崔四和常二把这个醉鬼扶回房,武川不肯走,嚷嚷着还要吃。


    沈鱼笑起来,“行,给你装上一盘子,你回屋吃。”


    武川抱着盘烤肉,这才乖乖回房。


    崔四和常二扶着人,到了房间里,他似乎清醒了些,“多谢二位兄弟了,你们接着去吃吧。”


    两人将人送到房间想着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向他道别复又回了院子里。


    关好门的声音一响,武川再睁开眼睛,哪里还有方才的迷瞪,眼底一片清明。


    他端起盘子,翻窗出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沈记。后院里,气氛正酣。


    江府,江祁白拉着江砚白吐苦水,“你说她们俩打赌,为什么拿我做赌注呢,你瞧瞧,我这腰都快累得直不起来了,那么大个院子,都是我一个人打扫……”


    江砚白淡淡听着,含笑道,“大哥是该锻炼一下。”


    “你还帮着她们说话!”江祁白感觉自己被兄弟背叛了。


    江砚白耸肩,看了他一眼。


    江祁白看出那个眼神在说,“不然呢?”他低头叹气,谁让他口中的“她们”是江府谁也不能得罪的人呢?


    月朗星稀,冬日的夜总格外寂静,没有恼人的蝉鸣,所有细碎的声音都听得见。


    “大哥还是快回去吧。”江砚白敛眉,压低嗓音道,“让嫂嫂给你揉揉腰。”


    江祁白一听,好主意!嘴角带笑地回房了。


    空旷的院子中只剩下了他一人,他缓缓踱步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鸦睫遮住了他眸间神色。


    “还不出来,在屋檐上吹冷风还不错?”


    四周静谧,蓦地有些诡异。


    武川从房梁上探出一个头,笑呵呵地叫了一声,“师兄。”随即一个翻身从屋檐上下来,脚步轻点到了江砚白身边。


    “一身酒气,”江砚白抬眼,“怎么有空过来?”


    武川手中的盘子托得极稳,放在石桌上,“想着师兄孤家寡人,特来陪你喝酒。”


    江砚白的视线落在烤肉上,唇角微弯,“她烤的?”


    武川没有回答,熟门熟路的进了江砚白的书房找酒了。


    武川拎着两坛子酒出来,“要不是师父管得严,我也不用将酒藏你这儿来。”


    江砚白已经吃上了,与沈记众人粗俗的吃法不同,他不知从哪里拿了双筷子,将肉撇到盘子里慢慢吃。


    “只准喝半坛子,剩下的放回去。”


    武川挎着脸,“师兄……”


    “不然就告诉师父。”


    武川只好妥协,瘪着嘴把一坛酒放了回去,边走边坏心思的想,活该追不到小掌柜。


    75.  丰盛的年夜饭   围坐过除夕 少卿讲故事……


    过完了小年, 一晃神的时间就到了除夕日,贴春联,挂桃符, 年味儿越来越浓。


    孩子们被梁间接走回了文丘观,沈鱼把他们每个人的裤兜都塞得满满的, 还做了新衣服,雇了辆马车送他们回去。让梁间初八再送他们回来,多给了两天年假。


    其他人也各自回了家,想着邓氏与崔四家里人少,邀他们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有了小年的第一次,两家人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答应了,再加一个武川。


    沈鱼也给他放了假的,只是武川说他父母早逝,孤家寡人一个,沈鱼便留他吃年夜饭。


    除夕夜那日, 沈鱼与王大厨各显神通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麻婆豆腐,酸辣海参汤,京酱肉丝, 红烧三宝, 油爆双脆,九转大肠,锅贴鱼片, 人参全鸡煲,冬瓜老鸭汤,拔丝地瓜, ?大虾……


    整整二十多道菜,从早忙活到晚,沈鱼钻进厨房里没歇着。


    菜端出来的时候,惹得崔母直呼,“便是太后娘娘的宴席也没这么丰盛的吧!”


    沈鱼含笑不语,可比不上御膳,人家慈禧太后吃个早饭都要一百零八道菜呢。


    阿莓和崔四吃了个肚儿圆,甚至为了抢最后一只虾差点打起来,幸好崔母在崔四不敢放肆。连见多识广的武川也没忍住多吃了些,每一道菜都味美鲜香,连米饭都不想吃,都是菜塞饱了肚子。


    武川小抿一口酒,看了眼对面眉目如画的沈鱼,深深感慨了下师兄以后可享福啦!


    为着沈鱼这手艺,他也得要让师兄成功娶到美娇娘。


    此情此景,沈鱼心头怅然,这是来到异世的第一顿年夜饭,有友朋作陪,伴欢声笑语。她许久不曾吃过这么一道热热闹闹的年夜饭了,小时候还有孤儿院的伙伴一起,长大后各自离散,一个人过年司空见惯。


    独自一人便懒得做许多的菜,大年三十与平常也并无两样,透过玻璃窗听着别人家的觥筹交错,不免伤悲。


    沈鱼难得地喝了两杯酒,许是酒入愁肠,眼里什么时候盛了晶莹泪花都不知,幸好没旁人瞧见,默默擦了眼泪。


    年夜饭后,重头戏便是发红包,沈鱼作为东家大方地给员工各包了十两银子,都是花样好看的银稞子。


    崔母道,“掌柜你年纪才是最小的,哪里好收你的红封。”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纸包来,塞到沈鱼手上,笑道,“小娘子福寿安康。”


    王大厨也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发了一圈,“都拿着,长辈赐福。”


    当然也少不了邓氏的,她和沈鱼咬耳朵,“掌柜你这个是最大的,峰儿那个都只有这个的一半。”


    沈鱼鼻头微酸,笑意盈睫,收下了带着祝福的红包,那一瞬,她忽然觉得留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她的理智回笼,沈鱼浅笑,有时候还真希望自己能糊涂一些。


    这么多菜自然是吃不完的,收拢了剩菜其他人去洗碗。沈鱼抱着手炉抬眼望天,大年三十自然是看不到月亮的,只剩星子闪闪发光。


    手炉冷了,沈鱼去加炭,视线下移落在手炉的盖子上,上头的蝙蝠纹样示意福到,江砚白一共送了两个,她只当普通的用也没放在心上。


    还是柳香识货,说这是上好的紫金做的,她才知道礼物的贵重。


    沈鱼葱白的手指摩挲着紫金手炉上的纹饰,柳香还说手炉都是单卖,配套的手炉锦缎套却是要自己做的,像这样配好了送来的她也是头一次见。


    一个普通的开张礼,却处处透着旖旎心思。


    沈鱼看了眼紫金手炉,笑了。


    许是年夜饭让她有了点留下的念头,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他。若能留下,他的确是个良配。


    家世好,长相好,人温柔带着点不惹人烦的蔫儿坏,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意动。


    只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有家世的鸿沟还有古今的碰撞,她不会为了一个男子就轻易动摇她的想法,只是偶尔会有犹豫。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吃过苦,做过许多不情不愿的抉择,所以在自己有选择权的时候,她通常会选择风险不那么高的选项。她喜欢安定,不喜欢冒险。


    江砚白对她的吸引力,还不足以让她放弃现代的一切便利。可今夜的年夜饭,让她犹豫了,久违的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如被风雪冻僵的人在黑暗中窥见的一丝光亮与温暖。


    沈鱼抱着暖烘烘的手炉进了被窝,一夜无梦到天明。


    正月里出门的人不多,街上难得的冷清又寂寥,铺子都关了门,要等到初五后,才会陆陆续续又热闹起来。


    这是一年中难得大家都能歇歇的时候,阿莓名正言顺的做起了懒虫赖在床上不起来。


    沈鱼也随她,让她睡到太阳高照再起来。她自己忙活惯了,一旦闲下来还有些不适应,大早上就起来包饺子了。


    羊肉还有剩的,剁了馅包羊肉萝卜饺子,还包了些芥菜猪油渣的。猪油渣的鲜味一出来,不必羊肉的差!


    柳香的婚期也已经定下了,正月里大多不办喜事,也不知为什么有这个忌讳,他们想快些成亲,于是就定在二月二龙抬头,是个良辰吉日,宜嫁娶。


    婚期定下,她这喜宴大厨也要准备起来了,定食单准备食材,忙活的事情可不少。


    正月初八日,道旁有了人烟,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小孩戴着虎头绒帽,脸长得白白胖胖,两颊红彤彤,活像个年画娃娃。


    阿蓉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人影,心下焦急,“掌柜,小石头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这天都要暗了。”


    沈鱼瞧了眼天光,皱眉,“梁间不会记错日子的,再等等,许是孩子惹不得居士。”


    又等了两个时辰,堂内的客人都走完了,还是不见四个孩子和梁间的身影。


    沈鱼都预备让张师傅去文秋观看看了,等来了个熟面孔报信。


    是春安堂的胡桃,他一路小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把话说清楚了。


    大致意思就是,北湘居士大限将至,就在这一两天了,孩子们都想送她最后一程。


    “您不必等了,过几日孩子们就能回来。”


    沈鱼垂下眼眸,去柜台取了几十两银子,“事情我都清楚了,你把这些银子给梁间带回去。”


    胡桃托着沉甸甸的钱袋,“这……梁郎君恐怕不会收。”


    沈鱼抬头,似在凝望远方,“就说是给观中的香火钱,他会收的。”


    胡桃道过谢,又匆匆返回了文丘观。


    阿蓉问,“掌柜为何那么笃定,梁郎君会收呢?”她与梁间见面不多,却也看得出来他极具读书人的傲骨。


    沈鱼负手而立,目光飘向远方,她很能感同身受现在的梁间,是不是与她当初听到孤儿院的院长婆婆的死讯一样惶恐和无助,孤儿院中的人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不论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都凑了钱给婆婆买了一块很好的墓地。


    生前已受太多苦,死后又怎忍心再委屈她。


    沈鱼给的钱,也只够买一口薄棺的,这个时候的梁间,一定不会拒绝。


    沈鱼回身进了厨房,揉起了糯米粉,其余人帮忙。武川在这个时候,悄然离开了沈记,一炷香后又回来。


    沈鱼做了数十个糯米团子,里头的馅料的绵软的豆沙,表面撒了一层干桂花。


    沈鱼做吃食的时候,江砚白正在赶往杜府的路上。


    江砚白的到来也让杜侍郎疑惑,还以为是因为那件案子,江砚白又后悔了,所以杜侍郎的脸色并不那么好看。


    杜引香不知为何父亲这么不喜江砚白,想跟着劝劝却被请了出去。


    “江少卿还来做什么?”


    江砚白淡淡掀起眼皮,随意道,“北湘居士大限将至。”


    杜侍郎霎得变了脸色,嘴唇微微颤抖,“这……半个月前不是还身体康健吗?”


    江砚白抿嘴,“杜大人,人终有一死。”


    杜侍郎的眼里滚出了泪珠,年过不惑的人在一个小辈面前涕泪横流,“不!阿嬷有天尊护佑,她会长命百岁的……”他的伤心,毫不掩饰。


    江砚白并未因他的哭泣动容,语气仍是淡淡,“杜大人这是承认了?”


    这话没头没尾,杜侍郎却是听懂了。


    杜侍郎苦笑起来,“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不论藏的多好,是假的就是假的。可怜我到这个年纪才明白这个道理。江少卿,多谢你告知我这个消息。”


    杜侍郎高声道,“来人,备车。”


    杜引香就等在门外,看见父亲脸上的泪痕,不解地望了眼江砚白,“江少卿,你……”


    杜侍郎握住了杜引香的手,“不是因为他,是父亲错了。”杜侍郎仰头,又留下些泪来,希望还来得及见阿嬷最后一面。


    江砚白抱拳行了个礼,并未多言,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他走得很慢,看见杜府的马车朝着城外而去。


    江砚白低头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沈记。


    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大堂里只有武川和张师傅两人。


    没有跑堂的人,武川临时顶着,拎着壶茶给江砚白满上,带着假笑,“客官来点什么?”


    江砚白睨他一眼,“照旧。”


    武川笑道,“不好意思,本店没有这道菜。”


    张师傅怕武川得罪客人,赶紧去后头通知了沈鱼。


    沈鱼在围裙上擦干手出来,想着是谁这么早就出来下馆子,抬眼就看见端坐在那里的江砚白。


    雪白狐裘解下放在一旁,他身上是一件藏蓝色的圆领袍,领口出玄色凤毛,威仪不减还有几分少年气。


    沈鱼走近,武川有眼力见的退下,江砚白却并未点菜。


    “沈娘子可愿听一个故事?”


    沈鱼狐疑,“不会又是恐怖故事吧?”江砚白有前科,沈鱼半信半疑。


    江砚白浅笑,似是轻哄道,“这次的故事,不吓人。”


    沈鱼让他等等,拿来了前几日炒的五香瓜子,“讲吧。”


    76.  北湘元君   嗑瓜子听故事


    江砚白讲的故事其实有些耳熟, 沈鱼早在丰敬那里听过前半部分。


    三十年前,北湘居士收养的那第一个孩子,被一个祖籍永凉的商人途径盛京文丘观时带走了。


    这富商家中有一独女, 只是从小娇弱,疾病缠身, 家里人就想为这独生女儿找个童养婿,因为是入赘,富商怕男孩家中人反悔,文丘观里那个孩子无父无母,且盛京远离永凉, 实在是个不错的人选。


    富商带回了童养婿,打算在养几年后便让他与女儿成亲。富商一家待他很好,还请了夫子教那个孩子读书识字。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两个孩子即将成亲的前夕,久病的小娘子没有熬过那个冬日……”


    沈鱼磕着瓜子,猜测道, “然后那个童养婿吃了绝户?”


    “可以这么说吧。”她磕瓜子的声音不绝于耳, 江砚白也抓了一把到自己面前,没有磕,只是剥起了瓜子仁放在小茶杯里。


    江砚白继续讲着, 与普通吃绝户不同的是, 这位童养婿改了女方的姓,他本就无姓,没有什么所谓。而富商女儿去世后, 富商和夫人经不住打击,本就是老来女,一下子两个老夫妇也就去了。


    富商夫妇心善, 顾忌着小男孩的自尊心,即便是对内也只说是他家的义子。


    永凉并非富商的家乡所在,只是那地方气候适宜女儿养病,才在那里置了一个别苑。当地人并不清楚童养婿的真实身份,还当他是主家的亲戚。


    童养婿给富商夫妇办完了丧事,名正言顺地继承了富商在永凉的一些产业,也遣散了所有的下人,离开了永凉,前往盛京。


    几年后,他便高中进士,成了六部里的一个小官,还有高官榜下捉婿,他因此娶到了一个美娇娘。


    故事听罢,沈鱼灌了一口茶水,瓜子属实太干,润润嗓子。还有,江砚白这讲故事的能力实在是不怎么样,若非故事本身还有些戏剧性,她都不乐意听。


    沈鱼饮完茶,“听起来故事的结局还不错。”有了功名,娶了娇妻,人生圆满。


    江砚白剥完了手中瓜子,轻吹一口气,将手上透明的东西吹走,“是还不错。”


    “永嘉一年中进士,此人如今还在朝为官?”


    江砚白点头。


    沈鱼低头思忖,喃喃道,“永嘉一年,离现在已经十几年了,想必已经身居高位。这人也太无情了些——”


    “怎么说?”


    “他做了官,想必衣食无忧,还有个富商的遗产也不是笔小数目。文丘观日子还这么贫苦,想来他是一点也不记得北湘居士的好了。”沈鱼扯了下嘴角,“又或许是不想让人发现他那不堪的身世。”


    丰敬曾说过这孩子是私奔所生,北湘居士□□之事有不少人知道,他若与文丘观之人有接触,免不了有人顺藤摸瓜查出来。


    小茶杯中的瓜子仁快满了,江砚白把茶杯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自顾自喝起茶来,像是无事发生。


    沈鱼看了眼那快要溢出来的瓜子仁,有一瞬愣神,怪不得这剥不吃,原来是给她的。


    “沈娘子一语中的。”江砚白偏头看她,桃花眼明亮,她从来都这么通透,不必多言便知道他隐含的意思。


    沈鱼垂眸躲避他的目光,心下紧张,手不自觉在桌上摸索起来,只摸到一杯瓜子仁,往嘴里送了一把。嗯,她炒的瓜子就是香!


    沈鱼仔细想了想,不知江砚白与她说起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莫非是要她一起痛斥那忘恩负义的?可他字里行间也并未透露那位大人是谁啊。


    再转念一想,她所知道的大人里面,与文丘观有关的也就江砚白一个,其余……


    不,不对——


    还有一个,沈鱼微微睁大眼,蓦地想到了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大人,他似乎与文丘观有些牵扯。


    沈鱼惊讶的神情明显,为自己这个离谱的联想吃惊,迫不及待地想向江砚白求证,那个字都快到嘴边了,手背上覆上一直温热的大手,她的大脑瞬间宕机。


    她目光平视,看见江砚白微微摇头。


    然后听见他说,“沈娘子有何猜测,可以写下。”


    这便是不方便说出口的意思了,不过江砚白这反应,她不用写就已经验证了她的猜测。但既然他说让她写,沈鱼拿食指沾了些茶杯里的水,在木质桌面上写下了一个七笔字。


    江砚白没有说话,骨节分明的大手抹去了水渍,食指和中指并拢然后弯曲,在桌子上轻敲了两下。


    清脆的响声,不知道为何,沈鱼觉得这手势便是说她猜对了。


    真的是杜侍郎!这也太巧合了!


    沈鱼压下心中诧异,轻叹一声,“救命之恩,比不上流言蜚语吗?”若非北湘居士将他养大,哪来他今日富贵,他却怕因为被人发现身世,而装作陌路。


    江砚白嗓音低沉,“迷途知返,犹未晚矣。”


    “你是说……”沈鱼惊喜抬眼,江砚白颔首。


    她嘴角漾起一抹笑,“还算他有良心。”


    沈鱼额上碎发乖巧地垂在耳边,眉目舒展,眼睫微翘,笑起来时眼尾下垂,唇角微勾,柔和又恬静。


    江砚白收回视线,喉间滚了滚。


    “怎么手还是这么凉,嫂嫂送你的药可有按时吃?”方才一触即离,也感知到她那不算热的手。他故意不提自己送的手炉,只拿葛涵双说事。


    手背上的温热早已消失,他不提还好,一提起她只觉被他碰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热了起来,“有在吃的。”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都按时吃完了,虽然中药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喝,但这次似乎有点用了,往日她来癸水时都会吃点苦头,前几日来时没那么疼,有了缓解。


    “麻烦江少卿与葛姐姐说一声,以后不必再送药了。不然将配药的单子给我也是可以的。”食楼开张后紧接着过年,她都快把这件事情忘了。


    江砚白却只品出了一点,“那药有效?”


    “嗯。”


    江砚白接着道,“嫂嫂的事情我向来不过问,沈娘子还是与她亲自说吧。”


    沈鱼开始怀疑这药的来源了,这普通的补药就能对症?沈鱼本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江砚白的反应,让她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想起那日丰敬给她看诊时说的话,他可是都在场听见了,莫不是他担忧我的身子让丰敬开了药,然后药葛姐姐送来?


    这心思也太绕了吧?


    但确实是他能干出了的事情。


    沈鱼探究的目光看向他,江砚白见她一脸狐疑,便知自己可能露了底,赶紧转移话题,点了几道菜让她去做。


    沈鱼带着疑惑进了厨房,还不忘瞄他两眼,可惜那张如玉的面庞并无什么异样。


    江砚白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无奈地笑了,她这敏锐程度,来大理寺当个官倒是极好。


    这天夜里又下起大雪,是入年后的第一场雪,大雪覆盖满山,到处都银装素裹,院中的大槐树都被压断了好几根枝条。


    文丘观中,杜侍郎跪在北湘居士床前,老泪纵横,“阿嬷,不孝儿来见你啦……”


    北湘居士勉力睁开眼,眼中一片浑浊,只看得见一个依稀人影,虽已经几十年未听到他的声音,但北湘居士知道,是她的阳儿回来了。


    “阳儿,是你吗?”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想去触碰眼前的人影。


    杜侍郎一把抓住她的手,“阿嬷,是我,我回来了。”


    北湘居士感受到手掌上的湿润,她眼睛已看不清,“阳儿,别哭,都是阿嬷的乖孩子。”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每说一句话也很累,但她是笑着的,真心实意的笑着的。


    北湘居士与杜侍郎说了很多话,即便大多数时候,她说什么,杜侍郎根本听不清,杜侍郎还是握着她的手,时不时应两声。


    直到床上的人再无声息,杜侍郎仍没有放开北湘居士的手,然后那只手逐渐失温。


    他心头怅然,爆发出一声猛烈的喊叫,“阿嬷!”又是两行清泪流下。


    门外的梁间听到声音冲进来,只觉心头被重重一击,床上的阿嬷带着笑颜,安静而祥和的躺着。


    梁间想,阿嬷重病间时刻不忘阳儿,临终前见到了,应该没有遗憾了吧。


    梁间也一并跪在床前,对身旁人说了句,“多谢。”


    “是我该谢你。”杜侍郎跪坐着,似没了精气神,眼睛麻木地目视前方。


    梁间第一次来找他时,他第一直觉是害怕,害怕被人发现自己不堪的身世,他没有承认只是给了他一点银子,面对梁间提出的去见北湘居士的要求也没有答应。


    只是那枚旧桃符时常如梦,他想烧了它,却每每在放入的那一刻后悔。夜里多梦让他几日都没有睡好,良心与虚荣心两方撕扯着他。


    他没有办法,想了个看似是万全之策的法子,自己设计了一场失踪,但中途却出了意外。


    杜侍郎想,这也许就是天意不让他去见阿嬷。


    在江砚白带来北湘居士还好的消息时,他心安理得地不再去见她。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谁也没有想到病情会恶化的这么严重。


    阿嬷要死了,这个消息将杜侍郎所有的伪装全部击碎,儿时的回忆不断喷涌而出,记忆席卷着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虚荣。这些年对文丘观的不管不顾,昭示了他的不孝,他的忘恩负义。


    他不再逃避,他要去见阿嬷最后一面。


    杜引香和杜夫人等在门外,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杜侍郎这么伤心,也不知道杜侍郎与这素来无交集的文丘观有什么牵扯。


    杜侍郎出来时,哭肿了双眼,脚步虚浮,杜引香与杜夫人赶紧去扶。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她们不解,为何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冠哭得这么伤心。


    杜侍郎长吐出一口气,缓慢而又郑重的对家人说,“北湘居士予我有养恩。”未生而养,几世难偿。


    然后杜引香与杜夫人,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陈年故事。


    听罢后,母女俩不免拭泪,杜夫人拉着杜引香的手,“引香,咱们母女也去给北湘居士磕个头吧。”


    杜引香重重点了两下头,母女相携进门。


    屋子里的孩子都哭成了一团,有些年纪太小还不懂“死”的意义,只是看见哥哥姐姐们哭,也跟着哭了。


    北湘居士的葬礼办得很风光,杜侍郎订了口楠木棺材,纸钱撒了一路,许多长大成人下山了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纷纷赶回了文丘观。


    浩浩荡荡,有三十二人之多。


    沈鱼看见这场景,不免动容,将做好的供果摆好。


    哀乐声与哭声交错,一片悲切之间出现了个不合时宜的铜锣声。


    “咚——”


    只见一群人抬着一块红布盖着的匾额,吹吹打打地往山上来。


    为首之人,是江砚白,他玄衣加身,昂首阔步走在前方,行走之间,衣袍翻飞,潇洒自如。


    在场众人都不明所以,江砚白是来砸场子的不成?


    沈鱼也不解,但深知江砚白的脾性,知道他不会做如此不合时宜之事。再定睛一看,人群中有个穿着奇怪的人,白面无须,手持浮尘,看样子,像个内侍。


    江砚白走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那人在北湘居士坟前站定,扯起尖细嗓音,“文丘观众人,接旨——”


    跪倒一片,聆听圣谕。


    圣旨的大致意思便是歌颂北湘居士的善举,如此大功德,永嘉帝亲封北湘元君。同时也痛斥了丢弃婴孩的父母,以及各地善堂的不作为。将文丘观的孩子接入善堂,且命天下善堂永以文丘为名,不仅纪念北湘元君也让这个名字时刻警诫各方官员。


    梁间代接圣旨,叩谢吾皇大恩,攥着明黄圣旨,心中戚戚然,阿嬷,您不必担心孩子们了。


    唢呐响起,音调由悲转喜。


    77.  芝麻馅汤圆      有小心思的江少卿


    象山上一场偌大的丧事落幕, 城里的喜庆年味可没半点消减,大人拜年,小孩放炮, 好不热闹。


    办完北湘元君的葬礼,几个小孩也都回来了, 沈记收拾收拾也该迎接年后的生意。只是正月出门下馆子的人属实不多,沈记通常也都是早早关了店门。


    这夜是正月十五,沈鱼怕闷坏了这些孩子们,让阿蓉阿芝和雯儿带着他们一起去玩,除夕夜没给的压岁钱, 这个时候都补上了。


    沈鱼身边便只剩下了阿莓,上元佳节,街上卖吃食的自然多。


    阿莓是空着肚子出来的,一手拿着糖画,一手抱着烤红薯,即使是这样看见卖元宵的摊子仍是走不动道。


    阿莓凑到人家摊位上, 卖元宵的是对年轻夫妇, 正舀了锅中的白胖团子在碗里,与旁的元宵不同的是,这一碗只有四个元宵, 每一个的颜色都不同, 粉白绿黄。


    “小鱼快来看,这像不像你做的五色糕?”阿莓眼睛发亮。


    沈鱼走过去,虽然没尝, 略看了看,这调色方法应该与她的五色糕差不离,都是用甜菜根, 菠菜,地瓜制的色。


    热腾的香气一扑上来,沈鱼也饿了,“小娘子,给我们来两碗元宵。”


    “我要两碗。”阿莓笑嘻嘻的,伸出两个指头,一碗才四个,哪够她吃。


    沈鱼笑起来,“那就来三碗。”又转头对阿莓道,“可别吃积食了啊,夜里难受我可不管。”一大个烤红薯下去还有那么多肚子,也不知她这胃是不是个无底洞。


    阿莓点头,带着讨好去擦凳子,“小鱼,你快坐。”


    沈鱼无奈一笑,走过去坐下。


    这摊子中间有一颗碗口大的树,将这几桌与旁边的几桌隔了开来,有天然的树枝阻挡,看不清那旁的人。树的枝丫上被绑上了几盏灯,元宵花灯最多,这几盏灯的式样都挺有趣,不知是不是主人家自己做的花灯。


    有一盏被树叶遮挡了大半,沈鱼侧过身子想看清全貌,但依旧被挡,只好站起来过去看。


    她探头,对上一双桃花眼。


    眼仁漆黑,眼底本来平淡无波,却在看见来人时,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几乎是同时出声。


    “江少卿。”


    “沈娘子。”


    两人打过招呼,目光相触间,都笑了。


    沈鱼移开视线,落在方才要看的灯上,却大失所望,隔着树叶看觉得新奇,原来只是一只狮子灯。


    江砚白在看她,俏丽的脸蛋没什么表情,只小嘴微微抿着。


    沈鱼回到座位,江砚白跟过来,极其自来熟地和她们坐在了一桌,对着老板娘来了句,“来一碗元宵。”


    阿莓对这个突然多出的男人见怪不怪,只要小鱼在的地方,好像总少不了他的身影。鉴于江砚白那次不文弱的表现,阿莓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他坐下时,没心没肺的对他笑了下。


    沈鱼点的三碗元宵已经上桌,阿莓长臂一伸揽过去两碗,舀上一个吹了两下就往嘴里送,沈鱼提醒她,“你小心烫,先咬个口子。”


    幸亏她这提醒不算晚,阿莓上次吃个灌汤小笼包舌头被烫了好几天,那几日吃什么东西都不觉美味,真是难受了她好一阵子。


    阿莓乖乖听了沈鱼的话,先咬了一个小口,芝麻内馅立即涌了出来。


    沈鱼也咬了半个,白糖与芝麻在她嘴里化开,瞬间占据你整个味蕾,芝麻香很足,甜味也够,好吃!


    “真这么好吃?”见她难得露出餍足的神情,江砚白低声问。


    沈鱼还沉浸在美食中,他突然出声,她偏头道,“江少卿尝尝不就知道了。”


    老板娘正巧端着元宵上来,江砚白看见那元宵,笑了,“这四色元宵,与沈记的五色糕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卖元宵的老板娘听了,也笑起来,“这位郎君想必是沈记常客,的确我家这个元宵是从沈记的五色糕来的想法,只是那蓝色却怎么也调不出来。”


    老板娘很坦然,沈鱼吃着元宵,缓缓抬眼,“是找不到类似颜色的食材吗?”


    老板娘老实点头,“这紫色与蓝色的食材太过少见,那紫甘蓝太贵,用它来染色便得不偿失了。”


    沈鱼温和一笑,冷色系的食物确实难找,因为能被送上餐桌的食物都是能让人有食欲的东西。


    沈鱼想了想几种能染蓝色的东西,要不就是太贵,要不就是现在还没有。她眨了眨眼,对老板娘道,“四色很好,足够了。”


    老板娘对她一笑,回摊位前做元宵去了。


    江砚白挑眉,“沈娘子不生气?”当着她这个掌柜的面,说自家卖的东西来源是沈记的,她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这有什么?她没偷没抢的,染色的法子又不是我独一份。”花点时间就能想出来的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


    江砚白眯眼道,“沈娘子似乎——并不反感自己的手艺被人所知?”


    沈鱼将第三个汤圆送进口中,笑道,“其实任何技艺都重在传承不是吗?”


    江砚白没说话,继续听她讲,“厨艺,雕刻技艺,木工活,医术,虽然老话常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万一碰上个白眼狼徒弟,晚年定会凄惨。所以如今的师父教徒弟,都藏着掖着,甚至常磋磨人家两年才肯教东西。这没错,但我不喜欢。”


    在信息爆炸的年代生活过,见过一种种古老技艺的失传,快餐与工业化代替了传统菜色与手工艺。不少国宴泰斗都不惜在网上教人做菜,只求这厨艺能够不失传。


    沈鱼怅然,如今不能倾囊相授是时代所囿,无所谓对错,她不能指责什么,只是不喜欢。


    “若每个师父都藏些诀窍,那几代下来这独门手艺失传,岂不可惜?”


    “传授技艺还要时刻想着徒弟会不会背叛,这也太辛苦了些。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正运气不好遇上了个黑心肝的,便打上一顿逐出门去,再找徒弟便是!”


    江砚白眼里都是笑意,“沈娘子兵法学得不错。”后面的话虽有些孩子气,难得率真可爱。


    吃完了元宵,阿莓还要去看灯,沈鱼不想扫她的兴,也就由她拉着。


    江砚白垂下眼,“晚些时候还要花车游街,花车上各式各样的灯都有,还有几层高的大灯笼。”


    阿莓眼睛发亮,“真的?”她头一次在盛京看灯,对江砚白口中的灯充满了兴趣。


    沈鱼没经历过,自然也想看看这古代巧夺天工的技艺,也看向他。


    江砚白缓缓道,“自然是真的,只是花车都有固定的路线,去晚了,最好的位置便都抢不到了。”


    两人都没见过,当然也不清楚路线,只能求助与江砚白。


    沈鱼开口,“还请江少卿告知最好的位置在哪?”


    江砚白却道,“那地方不是商铺,我与那地主人是熟识,不如一道去?”


    阿莓:“好呀,好呀!”


    沈鱼差点没忍住翻白眼,呵,男人——这人的小心思,现在是越来越不加掩饰了呀!


    江砚白嘴角微勾,“那就走吧。”


    沈鱼被阿莓挽着手臂,瞧着这笑得没心没肺的傻妞,江砚白要是把她卖了,说不定她都能替人家数钱呢!


    到了江砚白所谓的“最佳观看地点”,沈鱼更加无语了,看见那熟悉的“春安堂”三个字,她又多看了几眼。


    但想想他说的话,好像确实挑不出错来。


    沈鱼蓦地想起那黑芝麻馅汤圆来,刚才就应该多吃几个。


    丰敬难得空闲在里面喝茶,瞥了眼门口的人,“上元佳节,佳人在侧,啧啧……”


    江砚白丢给他一个眼刀,两人之间还跟着个阿莓,明显不是相约,丰敬就是看出来了,故意挤兑他呢!


    “丰大夫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医者不自医。尤其是断手断脚之类的。”


    这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丰敬止住话头,他这个方向恰好能看见沈鱼二人的动向,接着道,“江少卿做事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只是你这图谋也有一段日子了吧,预备什么时候动呢?”


    丰敬与黎辞舟不同,话少,见到沈鱼的机会也不多。江砚白与他是自小的交情了,对着他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江砚白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他眸间神色,晦暗不明,“是她不愿。”


    他几次的试探沈鱼都有意无意的避过,微微的抗拒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装傻而已。


    丰敬闻言笑了,有些不可置信,“我还当……哈哈……这沈娘子真是个妙人。”


    外头喧闹,花车正经过,没人注意到里面的谈话。


    江砚白侧头,凝视外边那个小女子的身影,沈鱼正笑着,看见那般高大精巧的花灯,不由得睁大眼啧啧称奇,眉眼温柔,唇边带笑,灯火满城,在她身上覆了层氤氲的光。


    她转过脸,两人目光相撞,视线略停留便移开了目光。


    江砚白低头浅笑,心中浅喟一声,他不愿强求,但若让他放手,也是万万不愿的。


    该拿她怎么办?又是一声轻叹。


    丰敬看着他这又笑又叹的神情,说起了风凉话,“江少卿杀伐决断,却也被情网所缚。”


    江砚白瞪他一眼。


    丰敬又道,“你不是还未向她表明心意吗?怎知她就不愿?”


    江砚白继续瞪他。


    丰敬自问自答道,“对呀,江少卿对着奸猾的犯人都能知晓他们隐藏的秘密,又怎会看不出个小女子的心思呢?”


    江砚白淡笑,这话他却说错了,沈鱼的心思,他还真是看不透。


    不再与丰敬闲谈,江砚白站到沈鱼身侧。


    花车还未走远,阿莓止不住的兴奋,“那灯好奇巧,还会转呢,山水鱼鸟都有,太好看了!”


    沈鱼笑道,“那叫走马灯。”


    “好想知道是怎么做的。”


    “回去问问小婉不就知道了?”


    “这事与小婉有什么关系?”


    沈鱼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灯笼上那么大的‘延吉’二字没看见吗?”


    “是小婉他们的木工坊!”阿莓惊喜地叫起来,“但花车上怎么会有他们做的东西?”


    阿莓问她,但沈鱼也不知。


    这时江砚白淡淡的嗓音传来,“历来花车巡游都会挑选技艺出众的木工坊,灯笼铺等,由各方老师傅品评,得胜的店家便有做这灯王的权力。”


    “灯王?”


    江砚白点头,“那几层的最大的那个就是灯王,想来延吉木工坊过了今日之后,便会名扬盛京了。”


    沈鱼笑起来,夸了一句,“小婉他们真厉害。”


    江砚白低头,忆起数月前还穷困潦倒的尹氏兄妹,再看看身边这个真心为人的伯乐。他勾起唇角,这就是他喜欢的姑娘啊,为善不挟恩以报,不骄不躁,聪慧机敏,厨艺过人……


    78.  啤酒花    江少卿有事相求 以身相许?……


    看完了灯, 沈鱼想进去与丰敬打个招呼就走,在人家门口站了这么久,怎么也得和主人寒暄几句。


    沈鱼转身进去搜寻了下, 却没看见丰敬,便问在药柜前的胡桃, “你家少东呢?”


    胡桃伺弄着手上的草药,晒干的草药往一个空的药格子里装,药格子上还没写药名,“约莫是在后堂,沈娘子有事吗, 我给您去叫?”


    “不用了……”沈鱼缓缓摇头,视线被胡桃手上的草药吸引,她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这草药,能给我看看吗?”


    胡桃大方地递给了她,“这野荨麻有什么好看的, 沈娘子你又不懂医术。”


    沈鱼拿起一个细闻了下, 快速眨了几下眼,忽然眼中盛满喜悦。


    江砚白轻声问,“怎么了?”


    沈鱼兴奋异常, 激动之余抓住他的手臂, 小跳了起来,“是啤酒花,是啤酒花呀!”有啤酒花就能做啤酒了, 啤酒配上烧烤,那银钱和满意值还不是哗哗地来!


    江砚白被她感染,她难得这么失态, 高兴的没了分寸。他眉眼带笑,又问,“什么是啤酒花?”


    丰敬正好从后堂出来,看见沈鱼拽着江砚白的衣袖,眉毛微挑,“沈掌柜认识这野荨麻?”


    丰敬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沈鱼冷静下来,松开了江砚白的衣袖。


    丰敬道,“这野荨麻是我从一位巴蜀商人那里得来的,入药可健胃消食,抗痨消灾。只是因为状似荨麻,才给它起了这个名字,原来是叫啤酒花吗?这名字倒是有趣。沈娘子怎会识得,难不成这与那薜荔籽一样,也可做吃食?”


    沈鱼点点头,“正是,但不是做吃食,而是酿酒。”


    “酿酒?”丰敬笑起来,“只知道有药酒,却不知这药材还能用来酿酒,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沈鱼也笑,不怪他们没见过,这啤酒花在中原不盛产,只有巴蜀之地有一些,能在这里看见,她也很意外。


    酿啤酒的工艺不复杂,之前她就有做的想法,只是没有这样原料,迟迟没办法下手而已。


    沈鱼问他,“丰郎君,这野荨麻还有吗?最好是没晾晒过的。”


    丰敬缓缓道,“还有一些,那商人是养在盆里带来的,都未断根,这药新鲜的时候药效最好,我便也没命人摘下多少。”


    沈鱼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讨好,“能不能卖我几株?”


    丰敬目光扫过她,又看了眼江砚白视线才收回来,“可以。”相同药效的药多的是,这药他也只是在实验阶段。


    “多谢!”


    沈鱼让阿莓跟着胡桃去后面挖啤酒花,胡桃找了个麻布袋给她装起来。


    江砚白也好奇,“这酿出来的酒会是何种模样?”


    沈鱼凝神细思该怎么描述,良久,只憋出一句,“总之,与这现有的都不同。”


    丰敬问道,“那沈掌柜又是如何得知此物能酿酒的?”


    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她,她的所知都来源于现代,这是不能宣之于口的记忆。


    沈鱼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尴尬之际,江砚白淡淡对丰敬说了一句,“想必是家传之秘,你问那么清楚做什么?”


    沈鱼看他,心思一转道,“少时曾听母亲提过,能不能成,其实我也不甚清楚。”她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今日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丰敬不再追问,因为他看出来某人已经有些生气了,需要这么处处维护吗?这还没娶回家呢?


    阿莓拿了东西,两人就回家了,江砚白并未同路。


    回家路上,两人遇上了一家新开的食楼,张灯结彩,挂着大红绸布。


    听门前的小二吆喝,这是今天刚开张的。


    “汕侗来的大厨啊,正宗的鲁菜馆子,客官进来看看呀!”


    阿莓道,“这是不是阿芝那日说的要新开的食楼,看着还挺气派。”


    沈鱼看了眼外面,门面的确不错,不知菜色怎么样?


    不过她本就不担心有人抢生意,现在有了这啤酒花,更是如虎添翼,更没什么好忧心的。


    当天晚上,沈鱼便去买了两斤大麦,将大麦芽浸泡在水中,准备制作麦芽糖汁。


    经过研磨,熬煮,调味,发酵,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啤酒成熟。


    沈鱼琢磨着怎么把这几株啤酒花养活,这里的气候与巴蜀不同,若要种植,除非有大棚。而要有大棚,显然不是她现在的权力可以做到的,想得越来越多,沈鱼的心情就沉下去几分。


    她的啤酒梦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实现啊,至少靠她一个人实现不了。还是得找人合资,她心里有了个适合的人选,只是现在啤酒都还没有影呢,等做了出来看成品,再去思考这桩生意的可行性吧。


    翌日,沈记食楼照常开门,二楼的雅间人倒是未少,还有不少娇客打起了沈鱼这麻将与扑克的主意,都来向她订做一套想在家里玩。


    因着这事,珍宝阁又闻风而动,率先来找沈鱼谈生意了,沈鱼觉得这晟郡王妃真是个妙人,而且商业嗅觉极其敏锐,难怪凭女子之身在这偌大的盛京能开起一座那么大的首饰铺子。


    珍宝阁掌柜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郎,大家都称她一声吴娘子,柳叶眉,丹凤眼,一打眼瞧着便是个精明人。


    “如此,便这么与沈娘子说定了,一百两银子买断您这制作方法。”


    沈鱼也很爽快,“自然。但若有旁人模仿,我却是管不住的。”这东西如何制作的,有心人琢磨个几日也就懂了。


    珍宝阁里的师傅必然也能行。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专利的说法,珍宝阁来找她,也是大店爱惜羽毛,不想堕了自己的名声,但总管不住那些拿名声换钱的。


    吴娘子爽朗一笑,“那便是我们珍宝阁的事情了。”


    有这句话,沈鱼便安心了,“那就签契吧。”


    “慢,还有一桩事情要与沈娘子商量。”吴娘子转身又拿出了一张契约,摆在桌案上。


    沈鱼仔细一看,条件都与另一份差不多,只是要买的,却是那卡通枕套。沈鱼笑起来,“原来这绣庄也是晟郡王妃的产业啊!”


    吴娘子眯眼笑,默认了,“沈娘子就说签不签吧!”


    “签!”有钱不赚王八蛋,而且她又不是靠这两样东西活的,盗版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即便这些贵女小姐们家中有了这麻将牌,她也不怕她这二楼没人来。


    不然现代为什么那么多麻将馆,有时候玩的是一个氛围。


    沈鱼签了两份契约,吴娘子笑着与她道,“改日还请沈娘子过府一叙,我家郡王妃很是欣赏你呢!”


    沈鱼想起那个一面之缘的女子,笑道,“承蒙郡王妃看得起,有机会一定。”沈鱼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人家的客套话,当真就不好了。


    沈鱼送吴娘子出门,有人抢先掀起帘门,外面的光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突然的光亮让她瞳孔微缩。


    来人正是江砚白,只是这次他却并未找地方坐下,而是乖巧站在一旁。


    等沈鱼处理完事情回身时,见他还站在那,连姿势都不曾变。


    沈鱼心道,这位少卿大人近几日是真的很闲,不过他闲一些也不是坏事,至少证明盛京近日来的治安不错。从这个方面想,她还得时常盼着他来呢。


    沈鱼走过去,“江少卿有事?”


    江砚白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有事相求。”


    求?


    沈鱼摩挲着下巴,轻笑出声,“江少卿还有事要求我?”这倒是有趣。


    他语气诚恳,嗓音低沉,“还请沈娘子帮忙。”


    那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她,有些含情脉脉,沈鱼有一瞬间的晃神,心中默念,不要被美色所迷!他看电线杆子都这么深情!!


    江砚白这事显然不适合在外面说,沈鱼请他进了后院。


    大堂里的武川见了,啧啧两声,呵,登堂入室的男人啊!


    沈鱼开门见山问他究竟是什么事,江砚白缓缓将自己的要求说了。


    听罢他的要求,沈鱼不确定道,“江少卿的意思是,让我从穆九娘的口中探听到她父亲穆侍郎的消息。”


    穆八娘与穆九娘是她这店里的常客了,两人是堂姐妹,沈鱼对几个熟脸的身份还是记得的。


    “是。”江砚白坦言。


    “这件事,很难办到吗?”都求到她头上来了,沈鱼表示怀疑,江砚白这通身上下都是男主配置的人,竟然没有给他安排一个可以探听到所有事情的属下吗?


    这种消息,不是只要他吩咐一句,明天就一大叠资料丢在他面前吗?


    江砚白抿唇,“我的手,还伸不到穆家里面去。”


    穆家是杜侍郎给的线索,为防止再出现杜侍郎那样的意外,又被聂星盯上,他不能直接上穆家的门。穆清与他并不熟识,户部侍郎的家里又不是筛子,说探听消息就能探听到。


    思来想去也只能曲线救国,从穆家小辈下手,可穆家这一代一连九个闺女,儿郎们最大的那个才七岁。


    穆家不行便从他的姻亲徐家想办法,徐家的确有个不错的人选徐博辉,但这位胸无大志,肚子里没半点墨水,好美食与美人,美人单指他表妹穆九娘,江砚白这个绯袍高官在他面前,还不如一盘排骨来得有吸引力。


    又因为这穆九娘老往沈记跑,徐博辉十次有九次都跟来,只是他上不去二层,时常在一楼点几道菜,等穆九娘下来了,再跟着回去。


    折腾了许久,江砚白觉得还不如直接来求沈鱼探听消息,其实请葛涵双来也是可以的,但他存了些私心。


    江砚白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沈鱼也识趣的没多问,他探听这个消息是要做什么,江砚白若是想说,他自然会说。


    况且打听消息,还是打听关于穆九娘父亲的消息,她只答应帮着打听,能不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便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沈鱼翘起唇,“只是我帮了江少卿,有什么好处呢?您求人不会空手上门吧?”不趁着这个时候敲他一笔,简直对不起她商人的身份,毕竟她自诩奸商。


    江砚白眯起眼与她对视,似笑非笑,“沈娘子想要什么?”


    他突然凑近了些,带着点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放大音量,唇边带着笑,却与他平常的笑不甚相同,夹杂了点点风流。


    桃花眼本就多情,不加掩饰的风情流转,真是好看的要命!


    然后沈鱼看见他启唇,慢悠悠地说,“以——”


    以身相许吗?


    啊呸,她在想什么!!


    沈鱼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都怪这厮张了一副好皮相,美色惑人,美色惑人啊……


    “以后再议如何?往后沈娘子若有什么要求,我能做到的,定当为之鞍马。”他含笑望着她。


    沈鱼长叙一口气,幸好他没说那四个字,“江少卿言重了,用不着鞍前马后,算你欠我个人情。”


    江砚白抬眸,“能欠沈娘子人情,是我的福气。”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沈鱼果断再次开溜,“厨房还有事,我就不陪你聊了。”


    看着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江砚白莞尔。


    79.  糖醋鲤鱼   柳香喜宴忙 江少卿哄妻


    出了正月街上就热闹起来了, 年味还未散去,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桃符贴着春联。


    阿蓉在柜台前打算盘,她性子比较稳重, 沈鱼把看账的事情教给了她一些。


    “这两日流水少了许多呀!”阿蓉鲜少愁眉苦脸。


    沈鱼早看过账本,一楼的客人确实少了些, 但也没有阿蓉说得这么夸张,才刚出正月,这个流水也是正常的。


    阿芝道,“望湘楼开张后,我们店里的生意便被抢了些去。掌柜, 您快想想办法啊!”


    这俩丫头倒是比她还急。


    沈鱼笑道,“人家打开门做生意,菜做的好吃,腿长在客人身上,我又管不了。”


    阿芝又道,“才不是呢, 我溜进去瞧过一次, 那里的菜色才比不上我们店里的,大家都是冲着正宗鲁菜这个噱头去的。”


    沈鱼看她,“你去望湘楼了?”


    阿芝吐了吐舌头, “掌柜, 我是为了打探消息才去的,没有再里面吃东西的,没有。”


    沈鱼也没怪她, 只提点了句,“不是不让你去,到底是同行, 万一误会我们是去偷师的就不好了。”从前的偷师便是卖正版的菜回来自己研究,做出个七八成像来,再低价卖出去。


    若当真菜色不如沈记,根本用不着着急,嘴刁的食客没几日便会回来了。


    阿蓉对她的看法不赞同,“掌柜,盛京中贵人多,喜欢的就是一个噱头。”


    沈鱼想着她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便像现代有些土豪一样,不买对的只买贵的,毕竟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面子。


    沈鱼主要学的是南方菜,以淮扬菜为主,但现代层出不穷的做菜方法很容易便能找到,八大菜系她多少都会一点。


    这里的鲁菜与她所知的鲁菜差不离,鲁菜乃八大菜系之首,其余菜系多少都从鲁菜汲取了点知识。


    北方菜里沈鱼也最喜欢鲁菜,不仅有北菜的粗犷也有南菜的精细,鲁菜讲究调和,四书中的《中庸》便能很好的诠释它,不偏不倚,追求本味。


    这时候其他菜系还并未系统成型,鲁菜却已经有了数百年的传承,自成体系。盛京难得来了个汕侗的厨子,大家自然趋之若鹜。


    想与望湘楼争客人,其实也简单,只要在合适的时机推出几道经典鲁菜,闻风而动的客人便又会回来。


    而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时机,那就是柳香的喜宴。


    柳家宴请宾客虽不都是达官贵人,也有富商巨贾,趁机打名声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沈鱼去与柳香商量,想改一下食单里的几道菜,食材不变,只是做法稍微改变。


    柳香随她折腾,只要不把她的喜宴办砸了就行。


    二月二,龙抬头。天不亮柳香就被拉起来开脸,绞面,上妆,沈鱼也没闲着在后厨忙活。


    沈记的几个孩子被借走,各个穿的喜气洋洋,去撒喜钱,扔喜糖。


    这男方入赘也不是想象的男子坐花轿,而是花轿抬着新娘到男方家,入赘的郎君骑着马两人再一起回来。


    柳家这场婚宴,仅仅帮厨就十几个,沈鱼与王大厨是主厨,即便这么多人,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喜宴有八凉菜,十二热菜,两主食,两甜点,一汤,一水果,一共二十六道菜,柳家一共摆了二十桌,可不得从早忙到晚。①


    “冷菜都上了吧?”


    “上了,上了,六个盘子都摆上了”


    “鸡汤可得看好了,许多菜都要用呢。”


    “诶呦,走路看着点人呀。幸好菜没洒。”


    “借过,借过。”


    厨房里一片嘈杂,沈鱼也是头一次作为主厨置办这么大的席面,要不是有王大厨镇着,她还真有些心慌。


    四喜丸子,西芹百合一道道菜都上去,沈鱼着手要做这喜宴的重头菜了,也是一道经典鲁菜,谁家的席面上都不能少了它——糖醋鲤鱼。


    二月二河水才化了冻,找来二十条肥鲤鱼可不容易。做这菜其实最好选用黄河鲤鱼,不过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食材。


    二十条鲤鱼帮厨就帮着处理了,沈鱼与王大厨各做一半。也是巧了,相处时日这么久,沈鱼才知道王大厨是个鲁菜厨子,他会的东西很杂,沈鱼只看得出来是北方菜色。


    做这道菜,改刀是关键,一定要把鱼肉打透,这样才能入味,鱼肉才能好吃。


    王大厨饶有兴致,“丫头,咱们俩比试一番如何,就比改刀的快慢。”


    沈鱼笑着应了,“好。”


    这些鱼大小都差不多,对两人也算公平。


    王大厨见过沈鱼做松鼠桂鱼的刀工,没有掉以轻心,下手又快又准。


    两位大厨比试,常二是不想错过的,搬着切菜的墩子就过来了,索性切葱丝这活已经炉火纯青,盲切不成问题,省下眼睛看两人做鲤鱼。


    这菜的做法王大厨只给他演示过两回,虽各种步骤都牢记于心,但总做不出师父做的那种味道来。他去问师父,也只得到高深莫测的一句,自己悟去!


    常二这么看着,发现两人打的花刀是不一样的。沈鱼是牡丹花刀,而王大窗是麦穗花刀。


    两种花刀,顾名思义,改好刀后,提起鱼尾,一种如牡丹花盛开,一种若麦穗种子散开。


    两人速度不相上下,只用了一刻钟时间便将鲤鱼都处理完了,王大厨稍快。


    王大厨切下最后一刀,沈鱼刚巧将最后一条鲤鱼翻面。


    王大厨笑道,“是我占了便宜。”麦穗花刀比牡丹花刀简单一些,沈鱼只落后他这么一点,很厉害了。


    沈鱼切完最后一条鱼,扬起脸笑道,“输了就是输了,哪有占便宜的说法,两种刀法各有其难度。回去给您做酥油泡螺吃,如何?”


    王大厨笑眯眯的,两颊的肉都挤到了眼底,“小丫头就是懂事,我这徒儿什么时候才能有你一半啊。”王大厨酷爱沈鱼做的甜品,可惜年岁在那,总不好吃太多。


    被点刺的常二,“师父,在外面给我留点颜面吧。”


    王大厨脸上一凛,“哼!教了你两次还没学会,还不赶紧看着点。”


    沈鱼把所有的鱼都泡在水里,略加了点盐和料酒。


    常二瞧得啧啧称奇,从前怎么漏了这一步,加料酒想必是为了去腥,加盐又是为了什么?


    沈鱼看出他的疑惑,大方解释道,“盐能让鱼肉更紧实。”


    王大厨插话道,“掌柜不必与他说这么细,这都把饭喂到他嘴边了,有些事还是得他自己悟。”


    人家的徒弟,沈鱼也不好越俎代庖,只是还想辩一句,“他若这辈子都悟不到呢?这菜岂不是要失传?”


    “那便是他自己没福气。”


    沈鱼微摇头,不可置否,也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勾芡,调糊,挂浆,沈鱼素手纤纤,人好看,动作也赏心悦目,常二的目光渐渐被她吸引,沈鱼察觉他在看,故意放慢了些许速度。


    王大厨自然发现了这点小猫腻,淡笑不语,这小子要是还学不会,可就枉费了小丫头的一番苦心喽。


    炸鱼定型这一步至关重要,需得弯如峨眉,如此才能在盘子中立起,也称这个动作为跃龙门。鱼跃龙门是好兆头,所以不管是喜宴还是满月宴大家都喜欢这道菜。


    沈鱼拎着鱼尾,下油锅炸鱼,胆大心细,沉着冷静,鱼很快定好了型,循环往复继续下一条。


    因为这糖醋鲤鱼需得做到鱼热,油热,汁热,三热全具备才会好吃。但十条鱼炸下来,第一条早就冷了。王大厨与沈鱼便分工合作,一个炸鱼,一个调糖醋汁。


    沈鱼炸好鱼往王大厨的锅里一送,在糖醋汁里滚了一圈的鲤鱼吸饱汤汁,便可出锅了,摆盘时浇上两勺汁,在鱼嘴上放一颗水萝卜雕的萝卜球,有个游龙戏珠的寓意,就能直接上桌了。


    常二心底不断钦叹,这鱼和油在掌柜与师父手里怎么就能这么听话,不像他初时做这个菜时,被飞溅的油烫了好几个水泡,现在都还有伤疤呢。


    糖醋鲤鱼上了桌,有文化的宾客自要感慨一番,这鲤鱼形状漂亮,寓意也好,诗兴大发的还要赋诗一首。春闱不远,宴席上要下场的举子多少还是有几个的,也沾沾这鱼跃龙门的喜气。


    俗人一上来就动筷,哪管什么形状漂亮,他们只知道这香气勾人,浓油赤酱更让人垂涎欲滴,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你一块我一块,硕大一条鲤鱼,每人一块就只剩鱼骨了,舔完了筷子上的糖醋汁还还不够,就连那颗装饰的萝卜球也蘸着料汁吃了,如此这般还是遗憾没有吃过瘾。


    接下来几道扒肘子,乌鱼蛋汤,一品豆腐,八宝布袋鸡,宾客的嘴和筷子就没停下来过,下手还得快不然就被同桌人抢走了。新郎来敬酒时,若是碰上了新菜上来,不好意思先等我吃一筷子,再接着痛饮。


    有心人便开始打听这做席面的大厨是哪里来的,柳家人适时提上一句沈记,沈记会做鲁菜这名声,一传十十传百。


    不仅从前的客人又回来了,而且还有远方的商人慕名而来。更多了不少年轻人来吃,点的无一例外都是糖醋鲤鱼。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江祁白的手笔,他只夸了句糖醋鲤鱼好吃,不知怎么就被传成吃了这道菜便能鱼跃龙门,榜上有名。


    江砚白将事情始末告诉沈鱼时,她哭笑不得,俏皮地问了句,“若吃了我这菜没考上功名,有人来砸店,大理寺不会坐视不管吧?”


    江砚白看她,眼珠一转,“大理寺的牢房其实还不错。”


    “啊?”


    他轻笑,“沈娘子应当没有机会见到。”


    沈鱼睨他一眼,这人又在逗她!忽然就不想告诉他关于穆清的消息了。这事说来也巧,穆九娘与朋友聊天时提起了几句,沈鱼还感慨了下江砚白的好运气,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沈鱼鼓起腮帮,“想必江少卿也不想知道穆大人的消息。”


    江砚白忙服软,轻哄道,“玩笑而已,你别生气。”


    温言软语,沈鱼闻言有些耳热。


    80.  愿得一心人   江少卿第一次表白


    自打沈记会做鲁菜的名头传了出去, 客似盈门,沈记的伙计乐不可支,有人喜便有人忧。


    说的便是那望湘楼的梅掌柜, 他算了算近几日的流水,是一日比一日少了。他不由得迁怒厨房的主厨, 要不是他菜色做得不如沈记,自家的生意又怎会一日不如一日。


    都是厨子的问题!


    戚绍听了这话,当即就不高兴了,摘了围裙就想撂挑子,“梅掌柜若真觉得我技不如人, 我不干了就是,您另请高明吧!”


    戚绍而立的年纪,看上去有些斯文,但手上有点功夫的那个没点脾气,他引以为傲的就是厨艺,现在有人诋毁他的厨艺, 自然是不服的。


    “戚师傅, 我不是这个意思。”梅掌柜也只是抱怨几句,没想真把戚绍辞退,他做菜是家传的手艺, 这个年纪已是尽得他父亲的真传, 他若真不干,可找不到第二个鲁菜厨子了。


    “我这一时急糊涂了,戚师傅莫怪。确实是这沈记抢走了不少生意, 就那一道糖醋鲤鱼,我去瞧过了,那叫一个漂亮!”


    戚绍也纳闷, 除了他父亲,他自诩做鲁菜的手艺满盛京就没多少比得上他的。


    戚绍问,“沈记的主厨是谁?”


    “听说是个姓王的厨子。”梅掌柜回答道。


    喜宴虽说是顶着沈记的名头,但沈鱼向来不喜欢出风头,就把事情全推到了王大厨身上,这样也更合理些。左右都是沈记,这名声给谁都是一样的,沈记众人心里门儿清,但外人是不知道的。


    “姓王?”戚绍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没听说做鲁菜的人里面有什么姓王的厨子呀……”厨艺界出名的就那么几个,而且水准能比得上他的更是屈指可数,这些人要不是封刀了,要不就是不在盛京,不然他也不敢接这个活。


    梅掌柜见他有些不信的样子,将方才让伙计去买的糟熘鱼片给端了上来,“您尝尝就知道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道菜,观其品相就不俗,鱼肉不碎,形状完好,葱花点翠,色调相宜。


    夹一片送入口中,糟香四溢,唇齿留香,鱼肉嫩滑。,


    戚绍品评过后,“确实不错。”这道菜他还没有学到家,便是他父亲来做,也不会比这更好了。


    盛京果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还藏了这么个精通鲁菜的厨子。戚绍有些被激起了好胜心,对着梅掌柜道,“明日上道新菜,定能把沈记比下去。”


    “什么菜?”


    “孔府一品锅,就是这食材需要掌柜多费心了。”


    梅掌柜听完戚绍说的这种种食材,不由得咋舌,这些东西也太难弄到了吧,盛京又不临海。他不敢胡乱答应,去请示了东家,东家点头这才在菜牌子上添了这道菜。


    第二日望湘楼就开始给这道新菜造势,还定了个一眼看上去离谱的价钱,说三日后才会有,每日只售三碗,将大家的胃口吊得足足的。


    阿芝听说了后,不屑一顾,“花样那么多,做出来的菜还不是不如我们掌柜。”


    武川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孔府一品锅我可是听说过,那是道不可多得的好菜,先帝爷曾微服出游到过汕侗,对这道菜可是赞不绝口啊。”


    沈鱼端着盆乌鱼蛋汤出来,瞥了武川一眼,“你知道的到不少。”


    “额……道听途说而已。”武川打着哈哈,帮沈鱼去端菜了。


    众人围坐着吃午食,阿芝坐到沈鱼旁边,还在追问孔府一品锅的事情,“咱们能不能也做?”


    沈鱼笑起来,给这帮人解释,“这菜吃的就是一个贵,须得用鱼翅,花菇,海参,鱼肚,鸡,鸭,猪肘子等十余种食材做成,其中不乏山珍海味。我们庙小,不若望湘楼财大气粗。”


    阿芝有些被震惊道,“要用那么多食材啊,这炖草鞋也好吃吧!”


    沈鱼噗嗤一笑,她这比喻与后世常说的炖拖鞋倒是一脉相承。


    阿芝歇了要做孔府一品锅的心思,专心吃饭。


    沈鱼举着筷子,忽觉少了一个人。


    她问,“雯儿呢?”上下看了一圈,没找到人。


    阿蓉回道,“她去换衣服了,马上就来。”说完蹙起了眉,欲言又止。


    沈鱼一眼看穿她有所隐瞒,正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蓉顿了顿,还是说了,这事情还是与那窦庚有关系,他那日看上的美人就是雯儿,虽被江砚白教训了后收敛了些,仍是死性不改。雯儿不会一直待在二楼,他便趁着这个时机,上前骚扰。


    雯儿知道他是个达官贵人,不敢得罪他,言语上受了调戏也一直忍着。今日是窦庚太过分,雯儿甚感屈辱,躲在房间偷偷哭呢。


    “为何不早说?”沈鱼一直窝在厨房,外间的事情她没有阿蓉知道的清楚。


    阿蓉叹了口气,“雯儿这丫头怕给你添麻烦。”


    沈鱼一边骂她傻姑娘,一边又心疼她。对着窦庚,她没有什么好法子,但惹不起躲得起。


    沈鱼便把邓氏从崇安坊调来和雯儿换,那儿离大理寺近,窦庚不敢放肆,并嘱咐她平时就待在厨房。


    雯儿知道掌柜这么为她考虑,当场感动得无以复加,抹着眼泪道,“掌柜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啦。掌柜若是个男子,我定要以身相许的。”


    雯儿埋头在沈鱼怀里撒娇,沈鱼抱着美人,心情大好,“可惜不是男儿身啊。”以身相许什么的,沈鱼不自觉想起了江砚白那日的恳求。


    穆九娘透露的消息是穆清会去古安亭与友人赏冬景赋诗,喝茶吃酒,摆了个曲水流觞宴。


    也不知他知晓了这消息有何用,但为了保命还是少知道为好。


    这人就是不经念叨,沈鱼才帮着雯儿将衣服收拾好送人出门,邓氏来接她,迎面遇上了满身风霜的江砚白。


    也不用他吩咐,沈鱼便给他拎来一壶热乎的武阳茶,这几乎成了他来沈记必点的东西,有时不吃菜都要来上一壶。


    江砚白落座后问起,“沈娘子是要把人送走?”沈记的人手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忙起来武川都要搭把手,她将人送走,显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沈鱼心道,这查案的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毛病,碰上不对劲的就喜欢问两句,职业病要不得啊……


    不过窦庚这事和他提上两句也是好的,沈鱼便把窦庚骚扰雯儿这事说了。


    江砚白听完始末,语气带了些落寞,“窦庚此人——暂时还动不了,雯儿姑娘若是有何事,尽管让她去大理寺喊人。”


    沈鱼笑道,“多谢江少卿了。”


    江砚白想回话之际,身后有个客人喊结账,沈鱼巧笑着过去算账收银,随手将客人吃剩的饭菜收拢到一处,然后叫小石头来收碗。


    小石头一下子拿了五个盘子,沈鱼竖起大拇指夸了他一句真能干,两人都笑起来,她轻拍了下小孩的脑瓜,嘱咐他注意脚下。


    江砚白就这么看着,杯中的茶何时喝尽了也不清楚,她总是周全的为别人考虑,平淡的话语字里行间都是关心,说话行事带着浓浓的烟火气,让人平静。


    攥着空杯许久,沈鱼过来问他吃什么,顺手给他倒满了茶,“江少卿此行可顺利?”


    江砚白知道她在问穆清的事情,淡淡说了句,“还算顺利。”


    穆清与好友论策,赋诗,巧遇江砚白策马出游,同朝为官,虽不熟稔,也需做个样子,随口相邀,不想江砚白竟然答应了。


    与穆清相熟之事急不得,江砚白只得徐徐图之,左右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查个案慢些又如何。许是宴上聊得不错,穆清已约他下次过府赏画。


    江砚白不知道的是,约莫是因为查那件大案的缘故,他总有些若有若无的愁绪,旁人或许看不出来,沈鱼却有感觉。


    她明媚一笑,“那就祝江少卿早日得偿所愿。”说些漂亮话总是没错的。


    江砚白抬眸对上她的双眼,澄澈而又明亮,他也弯了眉眼,“我所愿甚多。愿海晏河清,愿百姓富足,愿旧案昭雪,愿有一心人相伴,白首不离。沈娘子认为我这些夙愿都能偿吗?”


    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地看过来。


    沈鱼愣神,她就随口一句祝愿,为什么要将愿望突然拔高到这么高的程度,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和前面的放在一起,不觉得不太工整吗?


    “其他夙愿恐怕沈娘子也帮不上什么忙,最后一个嘛……”江砚白垂下头,复又看过来,“还请沈娘子帮忙,了我夙愿?”


    沈鱼:“……”


    愿有一心人相伴,白首不离,这是表白吗?


    不对,这特么已经是求婚了吧?


    不是,为什么突然打直球啊?古代人的含蓄不要了吗?


    沈鱼心底在咆哮,努力在表面装出一个正经模样,“江少卿您说错了,其余诸事我都能帮上忙,唯有最后一件不行。不作奸犯科,天下便海晏河清,好好开店,作为一个百姓自然富足,为您提供穆大人的消息,应该能让旧案昭雪吧。”


    江砚白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怔了怔。


    趁着这个空档,沈鱼赶紧开溜,连他要吃什么菜都没问,还是待会儿让小石头去问吧。


    沈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呼——佩服起了自己的机智。


    江砚白轻笑出声,沈鱼啊沈鱼,这名字真没起错,滑不溜丢的,如鱼儿般,怎么都抓不住。


    小石头进厨房说江砚白想吃鸡汤面,鸡汤是一直就熬在灶上的,面条下锅一滚就好了。


    沈鱼咬牙,他今天是要把直球打到底吗?


    店里生意好了,对她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赚的多了,坏事便是更累了,难免有些疲色。沈鱼也琢磨着招厨子这事,不能再拖了。


    武川晃悠着进来了,沈鱼以为他是饿了,“想吃什么点心自己去拿。”


    武川拿了两个肉饼,笑得有些神秘,“掌柜刚才那番话说的真好。”他还从未见过师兄吃瘪的样子呢,这事要告诉师父,他指定不信!


    沈鱼瞪大了眼,“你都听见了?”


    武川怕她羞,只说自己听见了帮不上忙那一段。


    沈鱼松了口气,感慨幸好是个武人粗枝大叶,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


    鸡汤面是武川端出去的,还不忘挤兑江砚白一句,“您的夙愿,哦不,鸡汤面来啦。”


    江砚白丢给他一个眼刀,“家里的酒久藏,不能喝了。”


    武川:“师兄我错了。”


    江砚白喝一口鸡汤,微微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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