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声巨响，活板门被人从上面粗暴地踹开了。
那小鸟和他一样受了惊吓，可惜小鸟不知道什么是隐忍，啾啾直叫扑腾着翅膀横冲直撞，弄得他更难受了。
他伸出手去抓烦人的小鸟却抓了个空。
手火辣辣地疼起来，小鸟倏地不见了踪影，只有五彩的羽毛在他面前爆开。
顺着那擦破他手的圆柱形木头看去，只见圆柱形木头抵在木质扶手上;木头和扶手的连接处，有血渗出，羽毛飘落。
那戴着眼罩的监工光头男收回了假肢，李鹤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一摊小鸟肉酱，小八不用他示意，马上靠到了那粘着内脏的扶手上，遮挡着安娜的视线。
“你们异邦人真不怕脏，”监工啧了一声，“安娜，你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弗洛格先生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养宠物。扣五十分。”
安娜似乎并不领情，撞开小八，一把夺过他手心里的小鸟肉酱，来到了监工面前。
她低着头，让他看不清神色，但声音冷静恭敬得比安妮都可怕。
“对不起。请问有什么补偿措施吗?”
“前方要经过神的领域了，但船上的羊在大陆都给好孩子们买衣服用了，你要是作为神的祭品，死后不用合算分数也能成为好孩子，弗洛格先生会铭记你的。”
安娜低着头，目送监工离去了。
“当好孩子的代价就这么大吗?如果是这样，当一个坏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闭嘴，异邦人，你懂什么?”安娜气愤地朝他瞪来，“我们这些被污染的孩子天生就是不该存在的，是弗洛格先生给我们学习的机会让我们有机会通过考试获得仆人的好工作，我们再也不用在荒郊野岭苦苦和大自然搏斗了。好孩子们是完美的存在，和我不一样。”
李鹤想到了那些胸口佩戴小红花踹杰克的“好孩子”，没忍住冷哼了一声。
“异邦人你在质疑我吗?异邦人，我可不会像姐姐一样傻傻信了你们的话跑出去。好孩子们就是完美的存在，他们能通过仆人考试，就说明他们背过了圣书，我是坏孩子。”
“我是坏孩子中的坏孩子，不懂你说的道理，但我觉得你不应该就这么白白死掉，活一次不容易。”
“为了好孩子们的安全去死是光荣的死，”安娜擦了擦手，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本被翻得破破烂烂的书，砸到了他和小八面前。
那是一本破到看不出封皮的书，但是李鹤对那本书太熟悉了，一眼就辨别出了那本书原本的银色封面。
这是一本捕手手册。
“好孩子们能完完全全把这本书背下来通过仆人考试！怎么不算完美，怎么不算厉害！”
“这孩子在说什么,好孩子坏孩子跟这有什么关系吗?我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小八凑了过来，小声请教道。
“狂信徒是这样的。”
看着满脸亢奋的安娜，李鹤首先捂住了小八的嘴。
这本书虽然厚，但是正常人花上一定的时间，是可以背下来的。
除非……
李鹤看着小八，又看了看安娜，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除非是欲望化的海怪，欲望一点点地吞噬着人的理智。
安娜抱起饼干桶扔下两块饼干，又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一拳揍开了活板门，“异邦人，我虽然讨厌你们，但是你们是弗洛格先生的客人，我不会让你们饿死的。大家不知道怎么都饿了，我先上去给大家分发食物，我不在期间你们最好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小八的耳朵动了动，心虚地往后缩去，拿起饼干往嘴里塞，掩饰着尴尬，“人类见了我应该不会饿吧，”随后自己逻辑自洽，大声喊出了结论，“不会！”
“那可不一定。”李鹤看着安娜吊床上的捕手手册，思考着，无意识地把饼干往嘴里送。
“小鹤！快吐出来。”
他被这音量吓得直接扔掉了饼干，舌头冒出了丝丝腥甜味。
只见小八的脸发白，似是一时忘记了怎么说话，一直小声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直乐呵呵的小八突然变成这副样子，看得他莫名恐慌。
“小鹤，”小八吞了吞口水，蓝眼睛震颤着看了过来，“小鹤，我应该没有尝错，这饼干里有海怪液的味道。你，你没吃吧。”
说着，小八扑过来，触手撬开他的牙齿，伸进他的胃里直接来了个现场洗胃。
他没有拒绝小八这骇人的举动，整个人还处在得知饼干里掺杂了海怪液的震惊中。
海怪液是让海怪成为海怪的关键。
在自然界中，一个生物吃掉另一个生物，从而给自己的肉身补充营养，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海怪则不然，海怪液能让它们和被吃掉的生物融合。
因此人类最不负责的食品加工厂都会切除海怪身体里分泌海怪液的器官，并且清洗其器官附近的肉五六次，防止顾客误食一丝海怪液导致海怪从人的身体里复活的悲剧。
小八的触手从他胃里伸了出去。
脱力趴在地上呕吐着，李鹤有写不信邪地拿出捕手包里的紫外线灯照起自己的呕吐物来。
吐出的饼干残渣被紫外线灯照着，发出幽幽的淡银色光芒，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块正常的饼干。
那些船员为什么会饿的原因找到了，这些居民的身体里已经寄生了海怪，只要那些海怪液的主人愿意，这些人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海怪的新容器。
现在这些人看似正常，但李鹤知道他们的理智已经被海怪的欲望蚕食得连一本书都背不下来的地步了，他们和重度海怪病患者没什么两样。
怪不得没有海怪围上来吃小八，看来这艘船的海怪气息已经重到压过卵袋的香味了。
他不会随便共情人类。
但他知道海怪病的痛苦，一想到有人把海怪液加到食物中，他脑内的海怪就咆哮着磨起了爪子。
“小鹤?”
小八的声音让他如梦初醒，他立刻四肢并用爬上了楼梯，急切地寻找着姐姐和詹姆斯。
“好弟弟，你找什么呢？”
姐姐的黑丝手套拍到了他的肩上，顺着那绣着让人眼花缭乱花纹的黑丝手套往后看去，他惊恐地发现姐姐嚼着半块饼干，詹姆斯则已经把包装纸攥成了一团。
“别——”
看了一眼周围的船员，他立刻禁声，不由分说地把姐姐和詹姆斯连拉带拽地拖进了船舱。
小八看到他身后的二人，立刻把触手伸到了姐姐和詹姆斯嘴边;后知后觉地看向了他，有些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触手。
“放心，他们两个不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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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身份说出去的。”
小八放心地舒了口气，触手蟒蛇般再次缠向姐姐和詹姆斯。
见姐姐和詹姆斯想反抗，李鹤马上用紫外线灯照亮了地上带着饼干碎屑的呕吐物。
姐姐和詹姆斯瞬间安静了，白着脸齐刷刷地朝他看来。
“你们没看错，是海怪液。”
姐姐立刻松开了小八的触手，任凭海怪给自己治疗，詹姆斯则直接自动吐了出来。
姐姐吐完后擦着嘴和詹姆斯对视着，似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正当他想上前去套话时，整艘船剧烈摇晃起来。
晃动平息后，几根粘着血的小鸟羽毛缓缓落到了他的头上。
李鹤睁大眼睛，拉起身下的小八就往甲板上冲去。
探出头，海风吹乱了少女的头发，比任何时候都凛冽地朝他的方向吹来。
他看到了那日醉酒但还去抓海怪的自己。
多么傻。
但幸好那天海水下等着他的是小八，而这汹涌的海水下等待安娜的是一只贪婪的海怪。
“别跳！”
安娜站在临时搭建的跳板上，闻声拂着凌乱的头发朝他看来。
那浓密的眉毛纠缠在了一起，就差对他大喊一声“滚”了。
“是坏孩子又怎么了，慢慢变成好孩子就行了。你要是进到海怪的胃里就再也没有变成好孩子的机会了。”
他顺着安娜的思路劝着。
安娜双手抓紧了裙子，眼睛使劲闭上了，连睫毛都在颤抖，“混蛋异邦人，你说的倒轻巧，这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我说不定一辈子都不能成为好孩子。”
“那就别当好孩子了，好孩子’的名号哪有生命重要?”
“闭嘴吧混蛋异邦人！”
一片阴影投下。
那戴着眼罩的监工山一样来到了他的面前，死死挡住了安娜。
“尊敬的客人，请你们回船舱做好，不要妨碍我们为克苏鲁举办的献祭仪式。”
“哪来的克苏鲁?”李鹤突然有一种自己在读奇幻小说的荒谬感，“克苏鲁不是擅长精神污染吗？克苏鲁什么时候开始吃人了?”
“那位自称克苏鲁的大人喜欢这样。”
“你们信了?”
“异邦人，休要无理。几百年来，克苏鲁大人一直守护着我们的小岛。”
监工阴着脸把它和小八推到了桅杆后。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没有反抗。
几百年?
那水下的到底是什么生物?最长寿的海怪寿命才和人类差不多。
啵！
听着这清脆的吻声，感受着脸颊上的湿润，他的思维瞬间中断了。
“小鹤真的想顽强地活下去呢，而且”小八看了看安娜的方向，又在他的左脸吻了一下，中断了刚才的话，“果然，我真的好爱小鹤。”
小八的逻辑乱了套，他的理智也在坐过山车。
“小鹤，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和它很熟。”
气若游丝的理智瞬间抓住了重点，让他回过了神。
李鹤一把抓住了小八的肩。
“你说和谁很熟?”
“姐姐呀。”小八的鼻翼在风中微微翕动着，“这是姐姐69号的味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称69号为克苏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