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还没来得及吐槽，电话接通了。他只能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把注意力放到店家那里。
“你好。”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声，听上去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
“你好，打扰了，我想请问一下……”男人礼貌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找茬的——毕竟他是要跟店家询问的，是一种味道很诡异的牛肉。
顾家小饭馆里，接通电话后，听到对方夸赞店里曾经赠送的那份牛肉，味道很独特时，顾爷爷：咦？？？
味道很独特吗？
他目前为止，赠送的小菜里只做过一种牛肉，但那只是普通的盐水牛肉而已啊！
医院的老人从窗边的椅子上起来，一副已经晒够太阳的样子，然后——坐到了离儿子比较近的沙发上，竖着耳朵听儿子打电话。
他从来没吃过那种味道的菜，甚至连味道带点相似的都没有吃过。
那应该是店家的独家秘方吧。
也许还是道步骤很繁琐、完成难度很高的菜。
他如果跟店家说想高价点一份那个牛肉，不知道店家会不会同意？
正在烦恼的老人，突然听到了“盐水牛肉”四个字。
老人：？？？
老人看向儿子，然后听到儿子重复了一遍店家那边说的话：“只是照着网上做盐水牛肉的视频做的吗？”
老人：？？？
不是，那个虽然看上去像是盐水牛肉，但那味道怎么可能是盐水牛肉啊？！
两分钟后，看到儿子挂断电话，老人迫不及待地问：“店家说那是盐水牛肉？”
“对。”
老人：……骗人，他又不是没吃过盐水牛肉。
男人坐在老人身边，点开手机上那个叫“叽里咕噜”的视频软件，然后在搜索栏输入刚才店家告诉他的那位做菜博主的用户名。
他点开那位博主做盐水牛肉的视频，然后把手机拿到老人面前，跟他一起看，“店家说，他就是照着这个视频做的，步骤不怎么麻烦，我们想吃的话可以自己试着做一下。”
老人仔细看着视频做盐水牛肉的每一个步骤：先把牛腱子肉泡过血水后，用炒制过的花椒盐腌制一晚，然后把覆盖在表面的花椒盐冲洗干净，放入八角、桂皮、香叶炖一个半小时，关火后再焖一个小时。
老人：……好短的视频，确实是视频标题里说的简易版。
就算他不怎么会做菜，但也知道，照着视频放那些又简单又常见的香料，是做不出那个诡异的味道的。
听到儿子问他要不要让家里的阿姨照着这个视频做一份盐水牛肉时，老人摇了摇头，“不用了，做不出我想要的那个味道的。”
老人从沙发起身，再次回到窗边的椅子上晒太阳。
店家咬定那就是盐水牛肉，并把做盐水牛肉的视频发给儿子，那就已经是一种拒绝了。
如果是几年前，他应该会去店里，观察一下店家是个什么性格的人，然后……
老人在阳光中闭上眼，在身体的疼痛中，中断了脑海里的那些“如果”。
“如果”和“以后”这些词，好像要离他越来越远了。
老人的眼前发黑，偶尔有那么一眼，他能看到儿子惊慌失措地那张脸。
他这个不成熟的小儿子年龄好像越来越小了，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儿子像小时候那样在他面前哭呢？
————————————————————
顾家小饭馆。
“爸，是顾客打来的吗？他说什么了？”看到顾重山挂了电话，顾长秦开口问道。
他爸接电话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但毕竟听不到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不够完整。
“我前段时间不是赠送了五香盐水卤牛肉吗，那位顾客打电话来说他爸很喜欢，问我能不能再做一次……”
现在不忙，顾重山接过儿子递过来的养生茶，一边喝一边聊。
打电话的那位顾客在说“我爸的胃口不太好，这几天吃得比较少”这几句话时，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他那时就在想，可能顾客的爸爸当时就在旁边。
当这些话不方便大声说出来的时候，一般是话里的那个人现在还病着。
肃簌市第一医院，就在他们小饭馆的配送范围内。
知道那位顾客的家人有时间自己做菜后，他拒绝了顾客想花三倍的价钱来他店里买牛肉的想法，把做盐水牛肉的视频告诉了那位顾客。
那个视频的时长不到两分钟，做法真的很简单，自己做会省钱一些，毕竟生病之后哪哪都要花钱。
唯一让顾重山有些不解的是，那位顾客说他做的盐水牛肉味道很独特。
那个牛肉他自己做的时候吃过很多次了，真的不知道味道上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顾长秦看着他爸离开的背影，是他看错了吗，为什么他觉得他爸在说完之后，脸上好像有些疑惑？
顾长秦拿起柜台上的手机。这部店里专用的手机一般都是放在柜台，每天关门之后他就会把它带在身上。
他现在在思考，在店里的时候，他要不要也把手机带在身上？
刚才他爸比他快一步接电话时，他就很担心他爸听到的是一些差评的辱骂——酱黄瓜的那十几个差评让他印象太深了，最让他们放不下的，是他们现在仍找不到导致酱黄瓜出现异味的原因。
如果说是他爸做小菜的那个小灶台上，那些瓶瓶罐罐的调味料有问题，那也不可能。因为他已经把他爸那天用的所有调味料都尝过了，都没有变质。再加上这两天，他爸做的酱鸡腿用了更多种的调味料，也没有顾客打一个差评，说味道不对的。
所有那天问题到底出在哪……
顾长秦还没想明白，岁岁就从店外面跑了进来，然后熟练地爬上她的太师椅，双手把那个没有与小黄鸭外卖机连接的移动电源拿在手里。两秒后，她把移动电源递给顾长秦：“爸爸，帮忙、充一下、电。”
“咦，没电了吗？”顾长秦接过岁岁手里的移动电源，把它与小黄鸭外卖机接上，然后按下外卖机的电源键，电源键没有亮。
还真的没电了。
顾长秦看着在店外空地上玩着玩着，中途还要跑回来给小黄鸭外卖机充电的岁岁，可爱得让他好想开口逗她，但又怕真把岁岁逗得又要趴在小黄鸭身上赖着不走。
顾长秦：要吸取“四只小黄鸭”的教训，好爸爸在某些时候要好好闭嘴的。
顾长秦微笑：“爸爸现在拿去充电，岁岁出去玩吧。”小孩子就是要在户外蹦蹦跳跳，不能只在店里跟小黄鸭做好朋友！
“谢谢、爸爸！”岁岁滑下太师椅，又往店外面的空地跑。
她之所以跑回去充电，是因为她看到上次那个拿着小皮球不说话的小朋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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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妍带着四岁的儿子来到顾家小饭馆前的空地上，她把小皮球放到儿子手里，“小意，你看这里有好多小朋友呀，你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玩小皮球？”
本来看向空地上那些小孩子的小意听到他妈妈的话后，立刻把头转了回来，“不要。”
他把小皮球又放回妈妈手里，“妈妈陪我玩。”
梁思妍愣了一下，马上就笑着说道：“好呀，那我们先找个人少点的地方，不然小皮球可能会打到别的小朋友。你带妈妈去找，好不好？”
“好。”小意点头，拉着他妈妈的手一边在空地上走，一边往四周看。
梁思妍握着她手掌里的小手，刚才是她太心急了。她现在该做的是带着小意观察其他孩子玩游戏，让他熟悉社交氛围。
而不是一下子就想把小意推到小孩中间，那只会让他越退越远。
大概是因为上次小意在这片空地上玩的时候，那个穿嫩黄色衣服的小女孩靠近小意时，小意没有闪躲，虽然没说话，但也没拒绝跟小女孩的“交流”，所以才让她误以为小意已经不害怕跟其他孩子接触了。
小意停下了脚步。
回过神来的梁思妍以为小意已经找好地方了，结果往周围一看，旁边到处都是四处跑动的小朋友。
梁思妍：？？？
在这里玩小皮球她大概要一直说“对不起”。
她弯下腰想告诉小意这里不适合玩小皮球，才发现小意一直盯着前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嫩黄色衣服的小女孩站在那里。
梁思妍：！！！
是上次那个小朋友！
而她儿子明显也还记得她。
梁思妍刚想对小意说些什么，那个小女孩转身跑走了。
梁思妍到了嘴边的话消失了，看到小意仍看向小女孩跑走的方向，她伸手指向那个方向：“小意，我们往那边走好不好？”
小意点头，然后牵着她往小女孩离开的方向走去。
梁思妍笑起来，小意愿意走到小女孩附近，就是一种进步。
没关系的，慢慢来。
才想着慢慢来，那个跑走的小女孩又跑回来了。
梁思妍：！！
岁岁站在小男孩面前，先抬头看向小男孩妈妈：“阿姨好~”得到小男孩妈妈带着笑容的回应之后，她又看向小男孩，问道：“我们、一起玩？”这次我已经充好电啦~
小意看着她，不说话。
梁思妍蹲下来，怕得不到回应的小女孩又会转身跑走，她替儿子回道：“好呀！”
岁岁一脸认真地问小男孩妈妈：“阿姨，他叫、什么、名字？几岁、几个月、呀？”
几岁几个月，这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很重要。
因为如果她比其他的小孩子年龄大，不仅那个小孩子要叫她“岁岁姐姐”，小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会叫她“岁岁姐姐”。
梁思妍语气温柔地回答她的问题：“他叫小意，四岁一个月了。”
岁岁点点头，就像她喜欢别人叫她“姐姐”一样，别的小朋友也同样会喜欢被叫“哥哥”“姐姐”，她会好好遵守小孩子世界里的规矩的。
岁岁看向小意：“小意、哥哥。”
小意点头。
梁思妍：！！！
岁岁：“……”上次跟你说了那么多句话，你都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