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才十八岁,可我们舒家人天生就聪明。”舒颂今站了起来,手撑在桌面上,依然是微笑的,那眼睛里流转着荼荼野心,“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他毫不避讳楚成玉在场,慢条斯理:“你父亲为何此时让你大哥去边境历练,又为何让你离京来找你二哥,个中缘由,你心里清楚。”
他的手搭上舒湛川肩膀,舒湛川眼神瞬间冷下来。
他当然知道。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已非一日。
当今天子五十有五本正值当年,但沉迷求仙,又好食药石金丹,身体却越发虚弱,手里握着权柄又不肯放。
太子三十有二,生于太平盛世不知民间疾苦,他在皇帝面前谨小慎微,暗中招揽门客、结党营私;沉溺空谈、挥霍无度。而今头等大事是守在东宫,盯着皇帝的玉玺。
太子才能不能服众,更遑论这几个皇子。
除太子余下的五位皇子中,分封在外的有三个,最年幼的舒颂今方才及冠,天资聪颖,曾因治水之功,声名鹊起。
党争。
父亲为避这趟浑水,自己闭门修佛,更将他们三子遣离京城,他如何不知。舒湛川不动声色地将那只手拂开:“我自当遵从父命。堂叔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何必寻我?”
茶盏中的热气早就散尽,厅内一时无声。
舒颂今自顾自地说:“太子俸禄几何?如何供得起他挥霍无度?
户部尚书曹琼虽然是太子的外家人可以援手,可曹琼他一个户部尚书,俸禄也按规制,能供养太子?”舒颂今玩味,“修霖,你说这银子从何而来?”
“民脂民膏、暗里经营。”楚成玉适时接话:“这种蛀虫在朝一日大厦终将倾倒,国之不存,家复何在?小郡公……”
舒颂今抬手示意他多话,楚成玉深深叹气,再不言语。
舒湛川知道这两人不会这么轻易走了,他问:“你要何物。”
“日昌票号的汇票箱有一道镖局的锁,这钥匙,是我跟你要的第一样东西。”
“第二呢。”
“日昌票号的账本。”
舒湛川说:“我手里没有这种东西。”
“可是你手头有能人。”舒颂今依旧笑眯眯像只狐狸,“白良是少见能上天入地的飞贼。”
“他被你们的人所伤,至今卧床。”舒湛川冷笑。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舒颂今忽然敛去笑意,“我只要结果。”他玉笛在掌心一敲“曹琼与太子贪腐迟早事发,你眼前只有两条路——与我同道,或与我为敌。”
烛火忽地一跳,舒湛川心中已然火起,冷笑两声似有自嘲之意,“你不怕我选后者?”
舒颂今掏出一个物件,放进舒湛川的手中:“今日我既将这些告知于你,自然胸有成竹。”
舒湛川一瞥,心下一惊,把那玩意儿握紧在手中。
是了,这天下风云变幻,谁又能真正独善其身。
望江楼。
前楼临江,灯火通明,丝竹管弦繁奏。
后楼西南角落一个房间里,有郎中进进出出,端了两三盆血水出来,又送了两套干净的衣服进去,才算好不少。
夜风穿廊而过,檐下灯笼摇曳,严漱玉坐在廊下,怔怔出神。
“在下连姑娘芳名都未请教,就先领教了姑娘的剑锋,实在伤心。”段亦寒摇扇而来,衣袂飘然若流云。
“叫我严漱玉便好。”想起自己拿剑逼他救人,严漱玉有些不好意思:“段公子援手之恩,漱玉记下了”
她心知肚明,以段亦寒的身手,方才大可不理会她的威胁,可他帮了。
他安排好一切后换了一套衣服又出去了,如今回来竟又换了一套。
这套衣服上看着没有什么繁复的点缀,看着像是极普通的款式,可凑近看了,银线绣着花鸟蝴蝶,在灯火映照中生出华丽的银辉。
段亦寒满意极了,这样漂亮的衣服才配自己。
严漱玉没头没脑突然发问:“你把他们的家丁打死了?”
段段亦寒愣住:“本公子不同于舒湛川那等莽夫,才懒得徒惹麻烦。”
严漱玉抬眼看他衣摆有飞溅的血滴:“难道是他们把你怎么了?”
他顺着严漱玉的目光看去,面上露出嫌恶来,高声唤人备水沐浴:“啊!来人备水!”
话音刚落,人已经大步出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过了片刻,郎中医治妥当,与严漱玉站在廊下叙话。
严漱玉视线越过门缝,见王生满头大汗,面色痛苦,紧闭双眼。
“听闻姑娘仗义相救,老夫佩服。”郎中说了一句虚话,斟酌一下,最终开口:“方才已经服了一剂药,只是恕老夫直言,这位公子体弱,一连两日受刑又滴水未进,已经十分虚弱,如今高热不退,处境十分危险。”
“您的意思是?”
“寻常人若只是外伤,退烧后尚有一线生机。可是看眼前的情况,这公子身心皆受到折磨,神思忧虑,怕是很难说了。”
严漱玉诧异,王生心存死志她也有所预感,“还请先生尽力施救。”
“老夫自当竭尽所能,我这药品质极好,服下之后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郎中叹了口气,从药箱取出几包药材。
“多谢……”
严漱玉伸手去接,那郎中却将药包忽左忽右地闪躲,严漱玉疑惑了,给还是不给?
待见他搓动手指,才恍然会意。窘迫间摸遍衣袖,只掏出两枚铜钱,尴尬的笑了笑:“要不要。”
“打发乞丐呢!”郎中鼻孔朝天,拔腿就要走。
“医者仁心哪,医治人心!”严漱玉拉住他。
“医者也是要吃饭的!”郎中气的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药。”
严漱玉一咬牙,掏出了一张纸条。
片刻之后,郎中出了望江楼。
他手里攥着一张条子,上书:乘风镖局二当家舒湛川,今欠童春堂二两诊金医药费,凭单据上门上门即付。
“正阳街……”郎中摸摸胡子,辨别了一个方向,将信将疑回头看望江楼。
算了,明天再去。反正有段公子保底,她带个病人总不可能跑了。
严漱玉推门入内,却见王生已然转醒。他伏在榻上,目光涣散,见严漱玉进来,惨然一笑:“严姑娘……”
“你何时醒的?”严漱玉心头一跳,不知方才对话被他听去多少。
“我,”他摇摇头,“自知大限将至。”
应该是都听到了。严漱玉默然。
“可悲可叹,”王生深深的叹气:“我不甘心啊。”
他家境贫寒,幼时母亲改嫁,少年时父亲病死,受人欺负冷眼相待,几乎低到了尘埃里去,直到遇见祝鹃儿,那姑娘不嫌他贫寒,赏识他才学,如一道光照进他灰暗的人生。
他本不敢奢望能与心上人结为连理,是祝鹃儿那句“你娶我吧”,让他生出几分希冀,让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活着的意味。
可是,李耀祖生生将二人的美好撕碎!他如何不恨!
“眼下最要紧的是活下去。”严漱玉劝道。
王生虚弱极了,他说:“我那日在河堤遇一道长,我问她若拼死也不能改命当如何?她说,未到盖棺时,总有转圜余地,总是不能要人命的。我信了,可是你看……”他剧烈咳嗽起来,咳出血丝来,满口锈味。
严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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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想起,原来那日河堤上鼻青脸肿的书生正是他。不由蹙眉:“你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何不敢求生?”
王生闻言苦笑,引起一阵咳嗽,喘息片刻,他道:“严姑娘,我求你一件事,能否替我送封信?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可我不知她住住处。”
信送到了祝鹃儿也不一定能来呢。严漱玉猜测,她们私奔未遂李家或许将她软禁了。
“李家让她待嫁,他们一家早已经搬去了李家祖宅隔两条街之后的石园别苑。”
“你如今这样子,我怕她是要心疼的。”严漱玉坦诚道,“祝鹃儿性子刚烈,只怕要寻短见,或是去杀李耀祖。”
“后日她就要进门了,我找她来,是要说个明白。”王生说:“我想通了。或许,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他自嘲,“鹃儿从此锦衣玉食,她父母也能安享晚年,总好过跟着我……”
严漱玉十分诧异,不想他竟这般轻易放弃。
王生见她不为所动,挣扎着起来要跪,“别别别。”严漱玉怕一动他就撅过去了,无奈道:“你且写信,我去送就是了。”
严漱玉真找了管事的要了笔墨,本想代写,王生执意亲笔,颤颤巍巍站起来,他颤抖着手写完信,郑重交给严漱玉。
严漱玉拿着信出了房间,一看夜色已深,正是送信良机,择日不如撞日,她一咬牙提着剑往石林别苑去了。
段亦寒整装而来,只瞥见一片衣角消失在墙头。正欲追赶,忽听屋顶瓦片轻响,无奈叹了口气,飞身上瓦,和屋顶上的两个蒙面黑人正脸相对。
那黑衣人肩头还带着段亦寒的柳叶刀伤,剑未出鞘,操着北方口音告饶:“这位公子,我们一不偷二不抢,何必跟我们过不去?”
段亦寒笑眯眯的眼里都是危险:“你们不止跟踪女子,现在还要打一个半死的人的主意?”
“我们不杀他,只是问他要个东西。”黑衣人哭笑不得。
“哦?”段亦寒来了兴趣,“先说来听听,我考虑考虑。”
李府。
日昌票号不敢明目张胆的搜查望江楼,一个地方来回搜,兜兜转转也无收获,此刻李发领着人在李耀祖面前跪了一排。
跟着我这么多年了,这点事都办不好?”李耀祖正大发雷霆,瓷器、木器的通通被他扫在地上,他揪着李发的耳朵,咬牙切齿。
李发是李达的唯一的儿子,李达闻讯急匆匆赶来,见此上来劝李耀祖:“大公子,那姓王的半死不活追他做什么,依我看看算了吧。”
“你知道个屁。”李发竟对父亲吼了起来,可怜李达一把年纪,脸面全无。
李大公子发火哪里是为了那半死不活的残废,而是为了那小姑娘。
那种恬静可怜可爱的小家碧玉多都藏在深闺大院里,平日难得一见,谁乍见都难忘的更何况在烟花之地浸淫已久的李耀祖呢。
李耀祖气得一脚踢在了李发的肩头:“不给我个交代,都别想好过!”
李发窝窝囊囊,吞吞吐吐半天,说:“公子,那女子骑的马去了乘风镖局,搞、不好是哪个镖头的女儿!”
李耀祖眼睛一亮:“当真?”他摸着下巴,那女子救谁不好偏偏救个和他唱反调的穷书生,料想舒湛川断不会为了个女子与他翻脸。
“走走走,去镖局要人。”
他忽然地笑了,带着人兴冲冲到了月洞门,却见一老者端坐木轮椅上,由五六人推着迎面而来。梁弘毅不知何时也到了,立在一旁。
李德全面上不见丝毫笑容:“孽子!”他抓起仆从端着随身伺候的紫砂茶壶,狠狠砸到他脚下,瓷片崩裂,茶水飞溅。
李耀祖顿时腿软:“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