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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有邪祟者 见符如见鬼

作者:柯烂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两人既立赌约,便商定夜间习剑,晨起修术,既避人耳目,又不误误白日课程。


    当天夜里。


    严漱玉一身劲装,背负剑匣,跟舒湛川。


    月华如练,四下唯闻蝉鸣风响,间杂彼此呼吸声。


    气氛十分怪异,严漱玉很少同不太熟的人独处到这种地步,舒湛川亦然,他不知为何心跳极快。


    严漱玉皱着眉毛:“怎还不到?你走得比老头子还慢。”


    “闭嘴!”心跳再快闻言也要停住几分,舒湛川面色难看,足尖轻点,纵身跃上竹梢,但见浩瀚竹海,方向难辨别。


    这山中本有溪流穿林而过,溪畔草地开阔,最宜习武。奈何竹林幽深,他凭借记忆兜转多时仍未寻得。


    舒湛川认定溪流在东,又走了一段,严漱玉竖起耳朵,寻水而去,率先冲出了灌木丛:“这边!”


    舒湛川紧随其后,果然是一片开阔草地。


    流云剑被扣在家中,寻、真剑困在木匣子里,两人赤手空拳,当真是巧了。


    舒湛川他三段竹子,抛与严漱玉两截:“且来比划比划。让我看看你的斤两。”


    严漱玉也不客气,执竹为剑,欺身而上。她招式直白,眼到剑到,全无章法。舒湛川拆招如闲庭信步,竹枝轻点,在她身上“划”出道道伤痕。她却愈挫愈勇,遍体鳞伤才勉强划中舒湛川一剑。


    舒湛川诧异于她这般不要命的打法。须知兵器一寸长一寸强,她那短剑本该善用身法拉近距离,却偏要与人硬拼。他冷声道:“你这剑法,倒适合去砍瓜卖菜。”


    “为何?”


    “手法与市井屠夫无异。”


    “……”


    严漱玉竹枝一顿,月光下只见她鼻尖沁出细汗,眼中却燃着不服输的火苗,双剑劈下,被舒湛川侧身一躲,反握住她的手腕,一探才知:“你真气轻灵如蛇,难以沉凝,难怪什么剑招用出来会大打折扣。”


    最后只能舍掉技法,近身相搏。


    “如何调整?”既然要学,严漱玉自然能伸能屈,咧嘴笑道:“还请师傅教我耍剑。”


    舒湛川只觉这话听着别扭,明里暗里感觉被骂了一道,但对方神情诚恳,他只得压下心中狐疑。


    剑谱和剑法招式都烂熟于心,舒湛川挑了几个合适女子的招数,先给她做拆解,又折了一节棍子,指点她施展。


    翌日破晓,严漱玉亦然早早来到溪边炼气,舒湛川缓步而来。


    入门靠功法,修行看个人,修士的基础功法大同小异,严漱玉也不吝啬,一一向他讲解如何炼气、贯通。


    谁知他丹田真气霸道刚猛,如脱缰野马,不受引导,竟连一个周天都难运转。


    如此昼夜苦修,三日过去,严漱玉剑招仍欠火候,舒湛川周天亦未贯通。


    偏偏两个驴脾气都上来了,谁也不想输,埋头教埋头学,一连几天,如此往复,二人眼下皆浮起青黑,课堂上睡得昏天暗地。


    罗芷幼瞧着他二人不对劲,心里悄悄爬起异样来,虽然没抓到什么证据,但整个人对严漱玉提防起来。


    及至下午,学子们皆换上了统一的箭袖劲装,三三两两往射圃行去上射箭课。


    严漱玉斜背着柳枝为她缝制的布囊,木匣子安稳地贴在背上,走起路来比手提时轻快许多。她环顾四周,忽见赵子谦慢悠悠从草场另一端踱来。这时舒湛川也到了,身姿挺拔如青松,背后一张乌木长弓,箭囊却空空如也。


    远远望见严漱玉朝自己这边挥手走来,舒湛川心头微动。


    这丫头竟主动打起招呼?也罢,他舒湛川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之人。这般想着,他唇角微扬,修长五指舒展开来,在空中划出个极漂亮的弧度。


    却见严漱玉笑靥如花,露出两颗俏皮的虎牙,越走越近,然后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后方的赵子谦:“这几日去哪儿了?总不见你人影。”


    “下山去了。”赵子谦勉强扯出个笑容。


    舒湛川的手臂僵在半空,严漱玉奇道:“你举着手做什么?”


    “抓蚊子。”他面不改色,五指在空中狠狠一握,“好大一只花脚蚊。”说罢甩了甩手,仿佛真捏死了什么似的。


    “哦。”严漱玉点点头,”草地上蚊子的确多。”


    罗芷幼风一样靠过来,横在二人中间:“表哥你有没有好好吃早饭?”


    “嗯。”舒湛川板着脸,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严漱玉这种人真的是……他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书院平日严禁携带利器,箭矢自然被严格保管,但弓弩却允许自备。舒湛川背着的这张乌木长弓格外引人注目。通体漆黑却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看着十分轻盈,几个少年围拢过来:


    “湛川兄,你这弓好生特别。”


    一个见多识广的学子惊呼:“这是军中特制的。去年镇国将军凯旋时,他麾下精锐弓箭手用的就是这种弓!”


    “要看拿去看。”舒湛川一把将弓丢到旁人手中。


    此言一出,原本围着马卓的人群顿时散了大半,纷纷凑过来想研究这张稀罕的弓。


    马卓站在不远处,描金折扇“啪”地合拢,脸色阴沉如铁。他死死盯着舒湛川手中那张弓,一张弓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远处传来教谕召集的哨声,草场上的人匆忙入队。


    赵子谦在前面走,严漱玉看见他后颈处蜿蜒而下的青紫淤痕在衣领间若隐若现。自相识以来,这少年身上似乎永远带着新伤叠旧伤,也似乎毫不在意。


    教谕示范完射箭要领后,宣布分组练习。


    二十六名学子列队站好,由助教随机分配成十三组。每组两人轮流射箭、拾箭,同时记录成绩。


    严漱玉与一个圆脸姑娘分在一处。那姑娘名唤陶玉珍,见抽到第六组靶位时,悄悄拽了拽严漱玉的衣袖:“咱们运气真好。”她眯着眼笑,“这组有三队人共用,能少练好些时辰。”


    严漱玉会意一笑,正合她意。


    射艺本就不是她所长,能偷闲自然求之不得。


    第三组、四组靶位十分热闹。


    罗芷幼正跺着脚要与旁人调换,非要跟舒湛川一组不可。舒湛川好不容易盼来射箭课,正摩拳擦掌要大展身手,见县主缠上来,连忙推说他的弓易伤人,躲得老远。罗芷幼碰了钉子,顿时沉了脸。


    换组无望,罗芷幼对同组马卓更是横竖看不顺眼,马卓赔着笑脸递箭,却被她一个眼刀瞪了回去,更别说肯替马卓拾什么箭。


    县主这般嫌弃的态度,无疑当众给了马卓难堪。马卓面上虽还挂着笑眼底全是阴鸷。


    他挽着弓,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去替人捡箭的赵子谦。


    “咻——”


    箭矢破空而去,深深扎进赵子谦脚边不到两尺的草地里。赵子谦惊得向后跌坐,仓皇抬头时,正对上马卓假惺惺的笑脸:“手滑了,对不住啊。”


    严漱玉霍然起身,陶玉珍忙问:“你要去哪?”


    远处的马卓正得意洋洋地擦拭弓弦,严漱玉忽然取出一支箭,指尖蘸了清水,在箭杆上飞快画了道风符。弓弦轻震,箭矢破空而去,精准地钉在马卓靴尖前半寸处。


    马卓惊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狼狈爬起后怒喝:“哪个不长眼的?!”。


    严漱玉学着方才他的腔调,拖长了声调:“唉呀,手滑了呀。这靶子怎么老往人脚边跑呢?”


    这使得场边众学子噤若寒蝉。


    罗芷幼毫无顾忌笑得花枝乱颤,舒湛川听见动静,停下手中动作也望过来,眼见严漱玉演技十分拙劣,语气没有一丝抱歉,心知她是故意的,她还远远地问:“马公子该不会生气吧?”


    马卓何等在乎体面,脸色铁青却强自按捺:“岂、会。”


    “那好哦,还得是马少爷,大度!”严漱玉笑着转身,正对上赵子谦怔忡的目光,她假装没看见。


    那少女阳光下,笑容洋溢,如仙女下凡,远处的赵子谦怔怔望着这一幕,他却不敢多看。


    陶玉珍嚼着米糕含糊问道:“严漱玉,你为何待赵子谦这般好?”


    “我们是朋友。”


    陶玉珍若有所思,拍了拍沾着米粒的手掌:“那你朋友一定很少咯?”话一出口便觉失言。


    严漱玉奇怪地看她一眼:“怎么了?”


    夜阑人静,校舍内烛火摇曳。


    马卓独坐案前,越想越恼。


    罗芷幼的冷眼、舒湛川的张扬,如今又多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严漱玉,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


    “砰!”


    他一脚踹翻桌案,笔墨纸砚哗啦啦散落一地。


    隔壁孙金宝闻声赶来,手里还攥着半个素包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马、马少,出啥事了?”


    马卓抬眼一看,只见这小胖子嘴角还沾着菜馅,说话时喷出几粒芝麻,顿时嫌恶地别过脸去:“深更半夜的,你倒是好胃口。”


    孙金宝讪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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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抹了抹嘴:“我爹嫌我太胖,如今宵夜只许吃素馅的,”见马卓脸色阴沉,忙转开话头:“谁惹您生气了?小弟给您出气去!”


    马卓指尖轻叩床沿,他冷笑一声:“既然你主动说了,那……”


    马卓招招手,孙金宝附耳过去,待马卓说完,孙金宝拍着胸脯直起身,信誓旦旦:“马少放心,包在我身上!”


    窗外忽起一阵夜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隔日,闲话如野火般传遍了崇志堂:“严漱玉因没朋友才与赵子谦来往的。”


    严漱玉不知道,只觉得偶尔几个学子交头接耳,不时朝她投来或怜悯或讥讽的目光,她反而觉得莫名其妙。


    这话传到赵子谦耳中时,他正被马卓按在书院后巷的青砖墙上。


    他今日的课业早已被尽数抢走,他也不抵抗。


    一般来说,马卓骂够了也就带人走了。


    可马卓近日接连受挫,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格外刺耳:“你以为严漱玉为何待你不同?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她自己都无人问津,自然只能找你这样的……”


    赵子谦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罕见的怒意,“她不是这种人。”


    马卓见踩到赵子谦痛处了,心中快意难掩:“她就是看你可怜啊!”


    孙金宝在一旁阴阳怪气:“她亲口所言,你大可去问,可怜可笑、痴心妄想。”


    赵子谦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马卓一脚踹在膝窝,重重跪倒在青石板上,马卓俯身冷嘲:“怎么?难不成你还真以为,她一个世家小姐会看上你这外室所出的贱种?会自降身价跟你这种人交朋友?”


    马卓的讥讽犹在耳畔,字字如刀,“外室所出的贱种”这样的话他听了千百遍,本该麻木的,可偏偏牵扯上了她。


    赵子谦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马卓一行人散去,赵子谦久久不能回神。


    “去问问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赵子谦苦笑着撑起身子,他有什么资格质问?一个懦夫,一个要靠仰人鼻息的废物罢了。


    巷口灯笼的光晕里,几只飞蛾正拼命扑向火焰。赵子谦从怀中掏出一枚浑圆的黑石。


    掌心未干的血迹沾染石面,在昏黄光线下竟与严漱玉腕间那枚有了三分相似。他五指收拢,对着黑石喃喃道:“我这样的人,还在妄想什么……”


    石头静默无言。


    翌日清晨,严漱玉背着木匣踏入崇志堂,迎面便撞上同窗们怪异的目光。待走到座位前,才发现自己平日练习的符箓竟被人翻出,散落得满堂都是。墨水绘就的符文在黄白的草纸上格外刺目,引来阵阵窃窃私语。


    “难怪总和赵子谦厮混,也是怪人一个……”


    “书院圣地,不尊孔孟,专搞这些歪门邪道。”


    “离远些,当心被她借了寿数去!”


    罗芷幼姗姗来迟,在自己座位上捻起一张画满符文的草纸,看了看:“这是什么?”


    俯身拾起一张符纸细看。孙金宝急忙劝阻:“县主快放下!沾了晦气可不好,你旁边可坐着个神婆子。”


    “真没见识。”他话音未落,哪料罗芷幼却冷笑一声:


    司天监常用的祈福纹样与他手中这符文一模一样,她曾在皇家祭祭典见过监正绘制,并不是孙金宝口中什么招邪招晦气的东西。


    这一点罗芷幼知道,舒湛川亦知道,舒湛川皱起眉头,拾起一张符纸。


    孙金宝还在喋喋不休解释,舒湛川他剑眉一挑,突然将符纸“啪”地贴在孙金宝额上,孙金宝他被符纸贴面惊得连连后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使不得、使不得啊!”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上,草纸黏了半晌才晃晃悠悠飘落。


    舒湛川面容平静:“碰到了?你是不是要死了?”他虽常与严漱玉斗嘴,却最不齿这等背后作祟的行径。


    “表哥干得漂亮!”罗芷幼拍手笑道。


    严漱玉一脸莫名地望向这罗芷幼,又看看舒湛川,这也能夸?


    她欲开口,罗芷幼已经警觉地瞪过来:“看什么看!不许偷瞧我表哥!”


    严漱玉无奈摇头,她缓缓弯腰,拾起一张符纸,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符者,天地正炁所钟。心有邪祟者,见符如见鬼。”一室沉默,她环视一圈,看到有些人面色如土,有人表情观望,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她缓缓补充:“藐视天地者,准备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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