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回车键敲下去，林初一看到电脑屏幕上文档“已保存”，他长舒一口气，把自己从工位上拔起来，拿上背包，塞进电梯，脚步虚浮地挪向公交站。
加班到晚上十点半，颈椎跟生了锈似的，又沉又涩，稍微动一下，就牵扯着后脑勺一阵疼。
末班车人不多，他找了个靠窗的单人座，屁股刚挨上冰凉的塑料椅，强撑的那点精神气就彻底散了，没多久，就在公交车晃晃悠悠行驶中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突然，一股惯性，他脑袋咚一下，磕到了前排座椅上。
他茫然睁眼，车内一片昏暗，只有头顶几盏灰白的灯亮着。
车内空无一人。
他心里一紧，猛地扭头看向窗外。
没有路灯，没有行人，只有公交站牌模糊的轮廓裹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里面。
然后也不是很惊讶了。
不就是坐过站了。
刚醒，但人还不是很清醒，他费力起身，走向驾驶位——座位空空如也，仪表盘黑着，钥匙也没了。
只有顶上的电子钟还亮着亮着：23:58。
好的，末班车也没了。
他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想打车。
点了两下，但屏幕漆黑。
“嘶...”想起来了，下午他光忙着改方案，充电器插了这头没插那头，后边又急着下班，把充电宝忘工位上了，手机早就在上公交车的时候自动关机了。
深秋的夜风裹着寒意从窗户吹了进来，只穿了薄卫衣的林初一打了个哆嗦。
打车应该是没戏了，他把手机揣兜里，又看了眼公交车上的时间，已经12点10分了，手机没电，走回去他也不认路......
难道真得在公交车冻一宿等明天早班车？
很快他否决了自己这个脑抽的想法。
明天还得上班。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外面好像有亮光。
刚才看的时候，附近有商店吗？
一下车，冰冷的直往空气钻进肺里，激得他浑身一颤。
他朝着那点微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大概走了五分钟，终于看清了。
店门口挂着一块招牌，刻着：
“万象书屋。”
怎么会有书店开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林初一心里那点怪异感又冒了出来。
不过也就是想了一下，他知道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他现在冷的手都要僵了。
他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您好？请问有人吗？”声音在这片死寂里显得有点突兀。
里面并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两下：“打扰了，请问有人在吗？”
还是没动静。
只有门内透出的暖黄灯光，证明里面大概有人。
林初一犹豫了一下，伸手试着推了推门。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竟然没锁？
他又稍微用了点力，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顿了顿，侧身挤了进去。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黑暗和寒冷。
书店的景象让林初一脑子空白了一瞬。
暖黄的灯光不算亮堂，四周全是顶到天花板的巨大木质书架，空间大得惊人，但在外面是绝对想不到的。
图书馆都没这么夸张。
夸张到他几乎以为自己穿越了。
然而，更诡异的是店里的人。
靠近门口的一个小圆桌旁，飘着一个半透明的影子，穿着灰扑扑的长袍。
影子低着头，手里捏着一叠花花绿绿的纸片，正往自己半透明的身上贴，贴一张嘟囔一句：“差旅...餐补...加班...全勤...”
全息VR投影？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贴发票的投影”，一阵火药味十足的争吵声从前台传来。
“说了多少遍！我要的是‘深海松木’的原色！知不知道什么叫原色？！不是这种刷了漆似的油亮亮！更不是现在这一块深一块浅的条纹！”前台后面，一个穿着改良小旗袍的女生正拿着座机话筒咬牙切齿。重点是她头顶上——一双毛茸茸，尖尖的，像是猫又像是狐狸的耳朵，正随着她的怒吼一抖一抖。
“返工？！你跟我说返工？！工期都拖多久了！之前有张古董书柜腿儿让你修断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上个色都上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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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你们店是拿脚丫子调漆的吗？！”她气得身后的尾巴毛都炸开了花，蓬松的橘色毛发根根竖起，“我告诉你！这次要是再调不对，尾款你一分都别想拿！...什么？色差在合理范围内？合你个头！你当我瞎？！”
她愤怒拍桌，橘色尾巴在空中烦躁地甩来甩去。
林初一的目光被那条甩动的尾巴吸引。
新型VR体验书屋？还有coser管理员？
如果不是有事儿，他还真的挺想体验一下什么叫VR书屋，但他是来充电的。
前台吵得正凶，不好打断。
他目光扫视周围，试图找个能问的人。
不远处，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西装，肌肉几乎撑爆衣服的男人正对着笔记本电脑。
等等...他手指末端闪着金属冷光，是带了爪子手套？
但敲击键盘的动作却出奇灵活。
林初一决定过去找这个人问问。
然而刚抬脚——
“谁放活物进来的。”
一个冷得掉渣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店里瞬间死寂。
林初一的脚步也僵住了。
货物？说他？应该不是说他吧。
然后循着声音抬头，看到书店二层有个古色古香的房门，声音就是从那门后面传出来的。
“门在那边。”那道声音再次出现，比刚才更清晰，也更冷，“自己出去。”
林初一：“......”怎么就开始赶人了。
然后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林初一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成了目光焦点了。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脸上也没东西。
大概半分钟过去，林初一有点绷不住了，因为这些人还在盯着他。
但总是这样僵持着也不行，随后他深吸一口气，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对离得最近的VR投影发出了提问：“请问——万象书屋——可以——充电吗？”他说的很慢，试图让机器理解他的话。
然而整个书店因为他这句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
天啊，竟然有人类非请自入，而且看到他们竟然不害怕，一进来竟然还问他们，这里可不可以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