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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千钧将一羽(九)

作者:黄金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春悯忽而被某种沉重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四肢动弹不得,连眨眼好像都会痛。他一时有些分不出眼前是梦还是现实。


    可这迟疑也不过一瞬,他猝然起身,把珠玉掀到一边,自己踉跄下了床,狼狈地退后了几步。


    “你发什么疯!”


    春悯当真动了怒,气急道:“捂着你那脖子滚出去!”


    珠玉陷在棉被之中,偏了偏头,伸手在他那血流不止的脖子上轻轻一触,那几乎能砍下他脑袋的巨大伤口便顷刻间愈合了,只留下满床的血腥。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染血的指尖。


    “……咸的。”珠玉不急不慢道,“喝起来不怎么样。”


    春悯深吸了几口气,竭力叫自己平静下来。他的心在狂跳,他能感到自己全然被未知的恐惧和愤怒占据了心神,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只知道必须想办法平静下来,夺回自己思考的能力。


    首要条件,就是让这个疯子从自己眼前消失。


    春悯沉声道:“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珠玉摇摇头,倒在了床上,嬉笑道:“我困了,我哪里也不去。”


    说着还真闭上了眼,翻过身来,把毫无防备的背部朝向春悯,一副要杀随便杀的无赖模样。


    血腥味和往生花的气味在室内弥漫,几乎到了刺鼻的地步。


    春悯深吸口气,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半晌扭头走了出去,临走前重重甩上了门。


    夜风吹着被血染透的衣服,凉飕飕得直往怀里兜。


    春悯斗不过无赖,从自己家里窝囊地滚出来了,衣服被那疯子扒了一半,袒胸露乳还一身血污,混元髻也垮的,活像个落难的流民。


    他额上的青筋还没消,嘴里不停地“阿弥陀佛,祖师爷在上,仁慈的主啊”,一边在心里回想:这是青面的人这是青面的人这是青面的人这是青面的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是恩要记,鬼都是这样的,要忍要忍,万事往好处想,至少这珠玉没把刀子往我脖子上架不是?万幸万幸——啧,我这一身的血啊!


    这飞升前就陪伴着春悯的道袍如今看起来格外惨烈。春悯的水诀学得稀烂,涤秽诀那更是压根不会,只能闷头去后院井边打水。


    后院被那童子打理得不错,错落有致地种着些春悯一个都不认得的花草树木,夜来也有几簇白花开花,在月光下渡上了层幽蓝的光。


    春悯先蹲在那花前,看了会儿,平心静气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井边打水。


    井是用寻常石砖砌的,上头支着铁架,架上挂轱辘和吊绳。春悯把旁边的木桶系了上去,探头去井里打水。


    完整的弦月落在井里。


    春悯在那光亮下看到了自己在水中的倒映,瞳孔骤缩,手上一松,木桶径直掉了下去,砸碎了一汪月华。


    胸前被溅到的鲜血汇在一处,如一条极细的长虫,又像一条红线针线,在他碎纹般的伤口处辗转爬行,细密地缝补着那处裂口。


    往生花的香味还没有消散。


    那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只存在于青面口中的一种奇花。


    //


    李四一大早就蹲守在了三毛身边。


    虽然此驴坏事做尽,但春悯对它不离不弃,只要跟好了它,就不用担心春悯撇下自己偷偷跑了。


    现在整个仙京都在通缉他李四,狗胆包天竟敢偷袭礼天阁的人混进祝礼团,除了春悯府上谢绝任何人入内,再没有别的地方是安全的。


    一旦被抓,关进罪仙牢还算小的,弄不好直接被三镜仙断罪后散魂!


    李四蹲在三毛旁边,手指抠着草皮,心想无上尊君有多重视这次祝礼,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自己为了这一己私欲犯下这滔天大祸,是不是太过不懂事了?


    还有春眠……悯,他原来就是倏山仙,那我之前那么多无礼之举……


    他的指甲让自己抠得满是泥,一只蚂蚁爬上了他的指节,李四屈了屈手指,引着蚂蚁爬到了他的手心,凑近了看。


    “真蠢……”李四喃喃道,“你怎么跟我样的,连接下来该去哪儿都不知道?”


    “人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人声,李四吓了一跳,手指不小心一用力,找不到路的蚂蚁霎时被捏成稀泥。


    李四:“……”


    刚让他有种同病相怜之感的蚂蚁,转眼就命丧黄泉,李四唇亡齿寒,目光幽幽地转过去,看向抱臂走来的陆不尽。


    “见过清川真君……”


    陆不尽一身劲装,长发在头顶扎成一束马尾,用金冠竖着,双手环胸,阔步走来。


    她一副睥睨之相扫了眼李四,皱眉道:“春悯人呢?”


    李四弯腰作揖,不敢抬头:“不、不清楚……”


    “啧。”陆不尽闻言便往屋子的方向走,在门口一站,随即高声喊道,“春悯!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屋里随即便有了声响。


    李四落在后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些天他始终没能跟春悯见上面,连当面为自己的无礼之举道歉的几乎都没有,心头惶惶,连蚁兄的尸体都不记得处理了。


    门被吱呀推开,陆不尽侧着身,不耐烦道:“早几天就该走了,就你这么磨磨蹭——”


    屋内的不是春悯。


    珠玉穿着单衣,身上披着那件后摆拖地黑红色的袍子,披头散发地连脸都看不清,未着下装,一双雪白的长腿在那袍料间若隐若现,赤足踩在地上。


    人没出来,就这么倚在门边。


    李四全然愣住了,陆不尽眉间的皱纹越深,喝道:“怎么是你?”


    珠玉将自己凌乱的袍子往上拎了拎,不以为意地答道:“倏山仙好心收留我几天,以免叫清川真君趁乱砍了。”


    “他人呢?”


    “早些时候出去了。”珠玉看着陆不尽警惕的眼神,嗤笑道,“怎么,真君不信,要进来亲自搜?”


    陆不尽倒真想冲上去撕烂此人的嘴,但门边的死门令金光闪闪,几乎到了耀武扬威的程度。春悯这人总共就只会这一种烂大街的简易封阵,很简单,也正因简单而强大,死门令除了行宫解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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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只有杀了春悯这一种解法。


    跟只有行宫解法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不知春悯又是从哪儿认识你这等妖邪。”陆不尽冷冷道,“但你最好祈祷别有一天落在我手里。”


    珠玉的指间夹着他那把黑扇转着,他瞧着兴致也不高,没搭茬。


    一时间没人说话,李四的腰还没敢直起来,酸得快断了,陆不尽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也快耗尽。


    李四看着这人衣冠不整,又一副懒得跟他们多说的模样,却又不知怎得一直站在那儿不进去。


    过了会儿,那人忽然开口道:“……如今下界不算太平,四方之地暗流涌动,清川真君若当真想找令姐的下落,便不要这般万事不过脑,单凭一腔孤勇做事,平白把旁人拖下水。”


    陆不尽斜眼看来:“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指点我?”


    “与你说话真的很累。”珠玉说,“谨言慎行,谋而后动,这些话轮不到我说,那狂语真君这般与你说时,你又可有听从?”


    陆不尽怒目圆瞪:“你怎敢——”


    珠玉冷道:“我怎敢提狂语真君?我为何不敢,我既无不敬,亦未触禁忌,我有什么说不得的?你听不得别人提狂语真君,是怕别人对她不敬,还是自知对不住狂语真君生前所托,旁人提一次,便叫你愧疚一次?”


    “你早不是二八年华的少年人,百来岁的年纪还这般恶童作派,若狂语真君尚在人世,你又有脸见她吗?”


    “你——”


    “陆不尽。”珠玉在门栏的光阴里似一缕幽影,一字一句轻道,“你当真还记得你姐姐最后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轻都的四时变换皆是术法所成,风推着云跑,陆不尽簪发的翡翠在日光下一刹那剔透,又在下一瞬黯淡。


    出人意料的,至少是出李四意料的,陆不尽竟没有当即和珠玉来个你死我活,反倒是全然呆立在了原地,唇口微张,露出的一小截门牙像兔儿样的,透着孩子样的稚气。


    而珠玉也似说话说累了,意兴阑珊地提着袍,拎高了衣角,转身进了屋。


    木门吱呀合上,关门的嘭声如一记耳光扇了出来。


    陆不尽被抽得回神,脚下却胡乱地腾挪一阵,惶惶然像是被烈日晒晕了头,眼见着踉踉跄跄地回身走了,与刚从院门进来的春悯撞了个满怀。


    这二人哪怕有一个看了路,也不至于能撞上。


    更离奇的是,撞完之后,这两人跟无事发生一般,错身便擦肩而过了。


    李四眼看着春悯含胸驼背兜着两手,梦游般走了过来,头上的发髻歪歪斜斜,道袍上沾着大片的污渍,刚被山匪打劫的倒霉蛋也不过这潦倒样。


    “春……倏山仙,您、您这是……”


    春悯缓缓抬头,黑漆漆的眼在李四脸上似乎对不上焦,过了许久才说:“半个时辰后下界,您那儿收拾好了吗?”


    李四:“还没……”


    “那您先去忙着。”春悯慢慢腾到门口,手指按在门口,稍微顿了顿,半张脸拢在鼻梁的阴影,“我这儿也要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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