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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东风恶(三)

作者:黄金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琴声不歇,那头戴书生帽的琴师面上有些挂不住,半晌拨弦送出:“旧话疑云布,苍茫无人言。”


    “百仙众睽睽,民怨兀沸沸。”黑衣人慢慢地在掌心敲扇,“天人今日话疑云,亡魂雪恨述何处?”


    抚琴人摇头道:“奉迎拍马自落拓,两苍旧事何人道?”


    黑衣人开扇一指:“狂言搏直名,跳梁争青睐。”


    这彩绸上的诗画显然很爱热闹,武演台上的人已经吸引不了他们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诗画自彩绸上跃下,或娟秀或狂放或端正的墨字在二人周身旋转,时而离那黑衣人更近,时而又离那抚琴人更近。


    墨香氤氲,银杏翩飞,若二人争执的对象不是春悯本人,他必是会为这等闲看不见的热闹喝彩的,可事儿落到他头上,便难免觉得像被架在火上烤,尤其是旁边还有个摇旗助威的李四,更觉心塞。


    那书生指尖略顿,随即琴音愈快,愈烈:“簪缨功名前尘弃,瑶琴真言此生寄,君自大道朝天走,何故污我羊肠径?”


    “自诩青竹杨柳岸,临江讥石色难看,来日江流天倾时,始问大堰今何在。”黑衣人说完,那书生已是面色铁青,手中琴音虽快,韵律却已大乱,诗画觉得这琴音躁耳了起来,便匆匆往那黑衣人处飞去。


    楼中众人大多看呆了,也就春悯还惦记着门口那倒霉驴子的口粮,忙挤到前面,猛拍李四的肩膀道:“武演台空了,咱们上不上去?”


    李四还在洋洋得意,仿佛刚才是他赢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骂架来,被这一拍才回过神来:“是了是了,那些诗画要都去找那人,我们可怎么办!”


    说完急忙扯着春悯上台。


    那黑衣人倒似对那些诗词没什么兴趣,不给它们批语,收了扇,抬脚便要走了。书生停手起身,先一步拦住他,便问:“仙者何故遮面,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便有些胡搅蛮缠了。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这也输不起!”李四气急,“纠缠不休得惹人讨厌。”


    可春悯也对这个问题颇为在意,这人和方才那两个孩子一般打扮,显然是一路人。那两个孩子他一眼便知是凡人而非神仙,也不知是如何混上白玉京来的,可这人他却瞧不透,似人而又非人,似仙而又非仙,好像还有一点点的魔气,疏忽间却又散了,叫他觉得是自己睡糊涂的错觉。


    “快开始吧!”武演台一旁的观众见他们迟迟不动,便此起彼伏地催促道,“就是就是!快些开始吧!”


    李四不齿那书生的行径,可眼下他还有要事,只能咬着牙朝那文演台喊道:“兄台莫急,那人要是耍无赖,我二人一会儿便来助你!”


    那黑衣人听到了声响,便下意识往武演台垂眼。


    自外头看来,那幕篱微微动了动,里头的脸是遮得严严实实的,似是对武演台上的两人毫无兴趣,不过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罢了。


    黑纱微动,随即在一瞬定格。


    春悯感到身上骤然压下了一道视线。


    那视线先是轻轻落下,如涓涓细流,随后在他的脸上忽然便凝成坚冰,重重地钉在那儿,如影随形,叫春悯忽然便觉得背脊发凉,下意识挺胸抬头,顺了顺满头的碎发。


    再回头,隔着那幕篱,他却又瞧不出什么了。


    “你这一身道袍,倒也挺适合演倏山仙的。”李四给他出主意,“不若我们也喊两句词来?”


    春悯忙回神道:“太客气了,我哪儿像啊。况且还刚有两位表演过,我们再来便有些无趣了。”


    “这倒也是。”李四点头,“再好的戏码,连着看也没意思了,那我们还是认真两招吧。”


    李四说完便压下马步,双手握拳,一拳倒举头顶,一拳前冲。


    这是无论什么门派什么功法都要练的基础拳势,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乱晃,却也与稳如泰山相距甚远。


    可这姿势却非常标准。


    拳举的高度,前冲手的手肘微弯的弧度,就连马步张开的距离都非常标准,虽然底子一般,却是用了十成的认真。


    春悯不禁弯了弯眼角,不再留神那冰棱般坠在他头顶的视线,立起二指比剑势,笑道:“那便问李兄高招。”


    只见李四骤然抬身迈步,后手拳化掌功推来。


    春悯不退反进,略一仰身躲过一掌,再指剑轻敲李四的手肘,叫他的掌风失了后劲;


    随后另一掌掼向李四胸口——李四连忙跳起躲避,春悯顺势化劲,推出的手反倒回收,抓着李四的一条手臂将人扯下,同时二指急点锁骨、胸口、肋骨三处。


    若是真剑,李四便已没命了。


    “这是什么杀招?”李四连忙甩开他的手后退,“你哪里学的这么歹毒的剑招?”


    春悯只会这个,骤然被人骂有些尴尬:“不是跟您通过气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李四踏步再来:“你这哪有侠客的风度!这可怎么赢得诗画的青睐?”


    这倒真是个问题。春悯慢而精准地避开李四那一拳,随后背身一抓,扣住了李四的命门,险些没忍住便要把人手骨捏碎,忙松手再撤。


    李四见身法追不上,便只能横扫一腿,这扫腿的姿势不错,可力度太差,速度也太慢,在春悯看来几乎是引诱着他去把人膝盖给踩碎。


    他一个穿道袍的没忍住“阿弥陀佛”了一声,只能且战且退,看起来就像被李四撵得满场跑。


    “这人怎么跑了!”观战的人不满道,“跑什么跑,这可是擂台!”


    “就是就是,还打不打了!”


    “谁家侠客满地打滚的!快打!”


    “你跑什么!”李四也急了,别说诗画,就连观众也看得有些意兴阑珊,“快打啊!”


    他们打得乱七八糟,文演台也一时乱了。


    “兄台可懂音律?”


    黑衣人不写批语,便不算胜,书生脸皮也厚,寻常人便该老实下台了,偏偏他还吃着规则,愣是不肯下,反倒要拉着黑衣人再比音律。


    黑衣人不理他,书生便以为是此人不通音律,面上大喜,便自顾自得又开始拨弦。


    他选的是首名曲《胡杨引》,声正而辽阔,音坚而沧桑,有肃杀之气,又带着些疏阔之意,闭眼细听,恍惚间似是来到辽苍平原之上,见长烟落日,大雁归晚,群妖奔袭以食人,游侠持剑以相抗。


    风沙拔草,沙走尘飞。


    那书生的琴音有真本事,许多飞远的诗画再朝他卷来,墨迹似流云萦绕他周身,将武演台上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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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几的诗画都勾了过去。


    李四有些急了,一掌拳风送出,想拦下那仅剩的一首诗来,可这一拳罡风声动,春悯一个侧身避了过去,那风却犹自打了出去,竟是朝着文演台急飞而去!


    要坏!


    这点拳风,对神仙自然没什么大碍。可春悯吃不准那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若是凡人,吃稳这一记拳风便能下去半条命,他连忙并步点地,凌空再送一剑势!


    “你干什么!”李四惊道,“不可离开武演台!”


    那剑势急追拳风之后,就在那黑衣人的面前霎时相撞相消。


    仙气化劲,只荡起了一阵清风来,吹来了周身的秋叶,又卷起了那黑色幕篱的一角。


    滴答。


    银杏叶上的水露落地。


    四下寂静,天地黯淡,此间似只有幕篱下露出的小半张脸有些许亮色。那抹亮色时隐时现,随着那翻飞的黑纱忽明忽暗。


    滴答。


    只见那黑衣人捻着扇子,抵在自己的鼻尖,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着,泪珠自那片阴影中滚落。


    *玉人垂泪滴珍珠,似梨花暮雨。


    胡杨引声断续,银杏旋舞轻飘,柳叶眼半敛垂眸,目光落在下方的武演台,水雾弥漫,叫春悯有种对方是看着自己哭的错觉。


    又悲,又恨,又眷恋非常,仿佛自己干了什么背信弃义,始乱终弃的畜生事儿,叫那人哭成了这样。


    春悯落回了武演台的边缘,四周的诗画一片寂静,而就在他落地的瞬间,那些诗画便似被卷入漩涡般冲着那黑衣人而去!


    彩绸疯狂晃动着,墨迹争先恐后地朝着那黑衣人扑过去,笔迹相连,连线成面,不过一会儿,满楼的诗画便已天罗地网般漫布在他周身,从外头甚至再看不到这人了!


    大多数人没瞧见那人露出的一小张脸,却都看到了这些诗画不值钱的模样,喝彩的喝彩,惊呼的惊呼,楼里一时人声鼎沸。


    【美人愁情、英雄慷慨、才子风流、侠客快意,这四种题材一向在诗画里很热门】


    “这不骗老实人吗?”春悯愣愣道,“什么‘都很热门’,这些诗画分明全是色中饿鬼……”


    李四也看傻了,好险是没流哈喇子,过了许久才缓过神:“这、这是哪弄来的化形术……好卑鄙,好无耻的战术!”


    春悯便问:“你如何就知道是化形术?”


    “废话。”李四悻悻道,“人要长这样可太可怕了!”


    春悯认识的人里,只忽山仙虚真格外喜欢用化形术,且化形化得都是美人面,却没一个比得上方才那小半张脸的。


    这么一想,确实可怕。


    “更可怕的是——”春悯长叹一口气,“那哥们儿连一句诗都没给我们留。”


    李四闻言一怔,这才放眼望去,果然便如春悯所说,百来彩绸迎风飘扬,一点墨字都没有,干净的能用来擦脸。


    “这怎么办……”李四愁眉苦脸道,“难道我们又回头去赌桌上试试?”


    “那——”


    “可叫我逮住你们了!”


    平地一惊雷,春悯和李四连忙循声望去——


    老神仙拄着拐,身后站着一排拿着仙器法宝的小仙,正站在一楼门口遥遥指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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