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覆盖了整个世界,公交站台的广告牌灯箱,成了这座潮湿城市里一小块干燥的孤岛。
湿透的外套披在温以安身上,沉甸甸的,却又奇异地无法拒绝这一点点聊胜于无的暖意。
最终是傅之年先动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川的号码。
“把车开到景仁巷巷口。”。
回去的路漫长而安静。车内的暖风开得很足,吹在湿透的衣服上,蒸腾起一阵阵白色的水汽,让车窗玻璃都蒙上了一层薄雾。傅之年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在明明灭灭的路灯下显得比平时柔和了一些,也许只是因为镜片上的水雾尚未完全干透。温以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能感觉到一阵阵寒意正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地往外冒。
车子停在她公寓楼下。
“到了。”傅之年说。
温以安解开安全带,脱下那件外套递还给他。“谢谢。”
他接过,又看了一眼她有些发白的嘴唇。“上去洗个热水澡,喝点姜茶。”他的语气像在下达一个程序指令,内容却是从未有过的带着关怀意味的词句。
温以安推门下车。她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单元门。
傅之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没有立刻离开。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车窗上的雾气完全散去,才发动汽车汇入夜色之中。
温以安终究还是病倒了。
她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感弄醒的。她挣扎着坐起身,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又胡乱地拼凑在了一起,酸痛无比。伸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
她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早上八点半。今天上午,她约了公益项目的场地负责人见面。她挣扎着下床,想去冲杯咖啡强打起精神,但刚走两步,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在地。
她扶着墙,慢慢挪到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她翻到傅之年的号码,手指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划了过去,找到了另一个名字。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江临温和而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清晨特有的慵懒。
“安安?怎么这么早。”
“江临……”她的声音因为发烧而变得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抱歉,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劲。”江临的声音瞬间清醒。
“没事,就是有点感冒,可能发烧了。你今天上午有空吗?能不能帮我带点退烧药过来?我……我有点起不来。”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别动,我马上过去。”江临的语气不容置喙。
挂断电话,温以安把手机扔在一边,蜷缩在沙发上,用薄毯把自己裹紧。身体一阵冷一阵热,意识也开始变得昏沉。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腕上黑色的手环,代表平稳的蓝色光点,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急促闪烁的橙红色。
α-Capital顶层办公室。
傅之年正在进行一场跨国视频会议,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银灰色西装,正用流利的德语,冷静地驳斥着欧洲区负责人关于市场预期过于乐观的观点。
“……基于过去三个季度的数据模型,结合最新的地缘政治风险系数,我们将增长预期下调至7.3%是保守且负责的。你们的方案,缺少对冲黑天鹅事件的B计划,我不能批准。”
他话音刚落,手腕上连接私人终端的监测设备忽然发出一阵极轻微的震动。
他垂下眼,看了一眼屏幕上弹出的警告。
【目标:画眉鸟-生命体征数据异常】
【实时心率:112bpm】
【体温预估:38.9℃】
【压力指数:78(高位)】
一连串红色的警告数据,像一行行刺眼的错误代码,瞬间占据了他的视野。
会议室里,欧洲区的负责人还在试图辩解着什么,但那些声音在傅之年听来已经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噪音。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会议暂停十分钟。”
说完他直接切断了视频连接,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拨通了温以安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却无人应答,只有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彩铃声。
傅之年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城市,一种名为焦躁的情绪正在他的胸腔里冲撞。这是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像他最精密的仪器突然出现了无法预测的故障。
他没有再犹豫,抓起西装外套,快步向办公室外走去。
“秦川,备车。”
“先生,您十分钟后还有会……”
“取消今天所有的行程。”
黑色宾利在城市的车流中穿行,一路畅通无阻。“宙斯”已经提前规划好了最优路线。
当傅之年赶到温以安的公寓楼下时,他看到一辆白色的沃尔沃正停在单元门口。一个穿着浅驼色风衣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裹着厚厚毯子的身影,从楼道里走出来。
是温以安。
而那个男人,眉目温润,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
是江临。
傅之年坐在车里,隔着一道深色的车窗看着他们。江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将温以安安顿好,又细心地为她系上安全带,然后才绕到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整个过程,傅之年都没有下车。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一个充满了审视和敌意,一个则是冰冷而平静。
没有言语,但战争的号角已然吹响。
江临的车启动,向着A大附属医院的方向开去。
傅之年的宾利像一个沉默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
A大附属医院。
急诊室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各种仪器的滴答声,人来人往,嘈杂而混乱。
江临利用自己的关系,给温以安安排了一个单人的留观室。护士很快过来,为她挂上了退烧的点滴。冰凉的液体顺着输液管,一点点地流入她的身体,高烧带来的混沌感,终于缓解了一些。
“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加上淋了雨,有点严重。先挂一瓶水,看看能不能把体温降下来。”江临拿着体温计,眉头紧锁,“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我上次见你,就觉得你瘦了。”
温以安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麻烦你了,还让你特意跑一趟。”
“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江临伸手,很自然地帮她掖了掖被角,“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办住院手续。”
“不用住院,太夸张了。”
“听我的。”江临的语气不容商量。他站起身向病房外走去。
一走出病房,江临脸上温和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他一转身,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走廊尽头窗边的身影。
傅之年。
他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价格不菲的西装,与医院里这片充满了病痛和焦虑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像一座冰山,矗立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江临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向他走去。
高档手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和傅之年那双一尘不染的牛津鞋,发出了不同的声响。
江临在他面前站定。他比傅之年稍矮一些,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输。
“你来做什么?”江临开门见山,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来看你的‘合作项目’出现了什么意外故障吗?”
傅之年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江临身上。
“我是来确保我的投资,不会因为一些可控的风险而出现损失。”他回答,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投资?”江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了一声,“傅先生,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因为前天晚上,有人像遛狗一样把她丢在倾盆大雨里。”
傅之年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他说。
“选择?”江临上前一步,逼近他,声音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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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而微微颤抖,“她选择淋雨,你就让她淋雨?你把她当什么了?一个需要进行压力测试的程序吗?一个用来观察极端环境下反应的数据样本?”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傅之年用理性和商业包裹住的虚伪外壳。
走廊里有护士和病人家属路过,都好奇地向他们投来目光。
傅之年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男人,眼神依旧冰冷。
“江医生,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他缓缓开口,“我和温小姐之间,是平等的,基于契约精神的商业合作关系。她的任何决定,我都予以尊重。这与你所理解的那种不对等的控制关系,有本质上的区别。”
“商业合作?”江临的拳头,在身侧死死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敢说你接近她,不是为了利用她去拿下东方既明的收购案?你敢说你给她戴上那个手环,不是为了二十四小时监控她?你这种把人当成工具、把情感当成数据的怪物,根本不配提尊重这两个字!”
“她不是你的数据点,傅之年,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会痛,会难过,会生病,她有自己的过去和不愿被人触碰的伤口!”江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痛心疾首的警告,“你离她远一点。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样的人,只会给她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就像……”
他猛地刹住了车。
他想说,就像当年那个冰冷的AI毁了她母亲一样。
但他不能说。这是温以安最深的伤疤,他不愿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将它揭开。
傅之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里的停顿和那未尽之言背后隐藏的巨大信息量。
“就像什么?”他追问。
江临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他知道和这种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他重新睁开眼,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刀。
“傅之年,我不管你是什么科技暴君,也不管你背后有多大的资本帝国。我只警告你一句,”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危险,“如果你敢伤害她,我保证,我会让你付出你无法承受的代价。”
说完,他不再看傅之年一眼,转身就走。
在与傅之年擦肩而过的时候,傅之年忽然开口了。
“江医生。”
江临的脚步停住了。
“你和她的关系,似乎超越了普通的青梅竹马,也超越了医生和病人。”傅之年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江临的软肋,“你的关心已经构成了一种过度的情感介入。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共生关系。从职业道德的角度来看,你也很不专业。”
江临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傅之年那张永远不会失控的冷漠的脸。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人根本没有软肋。或者说,他唯一的战斗方式就是精准地、冷酷地,去攻击别人的软肋。
江临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无力。
他看着傅之年,最终只是扯出了一个充满疲惫和嘲讽的笑容。
“我们和你不一样。”他说,“我们是人,不是机器。”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间留观室的病房。
走廊里,又只剩下傅之年一个人。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拿出手机,屏幕上浮现出“宙斯”的交互界面。
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冷静地输入了一行指令。
【调取目标雄狮(江临)的全部背景资料,权限S级。重点分析其与目标画眉鸟(温以安)的情感关联模型,并生成风险评估报告。将雄狮列为高优先级监控对象。】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手机,转身,向着医院外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步伐依旧沉稳,仿佛刚才那场充满火药味的对峙,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只是,没有人看到,在他插在西裤口袋里的那只手,正死死地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