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安接过那把车钥匙时，傅之年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看到她眼中洞悉一切的怜悯，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自尊上。但他没有收回自己的决定。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天后，温以安的手机上收到了杜老先生管家发来的信息。
【温小姐，老爷请您和傅先生今晚来家里吃饭。】
温以安将信息截图转发给了傅之年，没有附带任何文字。
几分钟后傅之年回复了一个字。
【好。】
下午五点，一辆黑色的奥迪A8准时停在温以安楼下。司机是秦川安排的，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温以安上了车。她今天穿的依然素净，只是将木簪换成了一枚小巧的珍珠发夹。
车子开到半路，在约定的地点接上了傅之年。他今天依然穿着一身得体的中式服装，只是脸色比上次更冷。
车子再次停在晚香园外。
这一次迎接他们的，除了管家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杜明。
杜老先生唯一的儿子。
他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亮蓝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腕上戴着一块硕大的金表。整个人都与这座古朴清雅的宅子格格不入。
“哟，傅总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啊。”杜明一开口，就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调调。他的目光在傅之年身上停留了一秒，便立刻转向他身边的温以安。
“这位想必就是傅总传说中的未婚妻，温小姐吧？”他伸出手，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显得过于热情，“你好你好，我是杜明。我可听老爷子把你夸上天了。”
温以安看着他伸出的手，并没有去握。她只是微微颔首，礼貌而疏离。
“杜先生，您好。”
杜明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悻悻地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快。
傅之年上前一步，很自然地站在了温以安和杜明之间，隔开了杜明那充满侵略性的视线。
“杜先生。”傅之年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别这么客气嘛，傅总。”杜明拍了拍傅之年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以后咱们可能就是一家人了。走走走，老爷子在餐厅等你们呢。”
他转身带路，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对温以安说：“温小姐，你可真是厉害。我们家老爷子，脾气又臭又硬，我都好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你一来，他连我这个亲儿子都晾一边了。”
温以安只是微笑着，没有接话。
晚餐设在餐厅里。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只坐了四个人，显得有些空旷。
杜老先生坐在主位，看到温以安，脸上立刻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丫头来啦，快坐。”
温以安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傅之年则坐在了温以安的另一边。
杜明很自然地坐在了杜老的另一侧，与傅之年形成了对峙之势。
饭菜很丰盛，是地道的本帮菜，清淡精致。
杜老先生兴致很高，不停地给温以安夹菜，问她工作累不累，住的地方习不习惯。
“丫头啊，你那个公益项目，我听说了。”杜老说，“很有意义。现在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对着手机电脑，人与人之间是该多点关怀。资金上要是有什么困难，跟杜爷爷说。”
“谢谢杜爷爷，目前还好。”温以安说。
“什么叫还好啊，爸。”杜明立刻插话进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夸张的抱怨，“我可听说了，温小姐那个项目，都快断粮了。要不是我们傅总财大气粗，英雄救美，这项目早黄了。”
他这话说得极为刺耳。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杜老的脸色一沉，正要开口训斥，温以安却抢先一步，放下了筷子。
她没有看杜明，而是转向杜老，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杜爷爷，我这个项目确实遇到了资金困难。傅先生的投资也确实是雪中送炭。”
然后，她话锋一转，目光终于落在了杜明身上。
“不过我认为，接受一笔旨在创造社会价值的商业投资并不丢人。这说明投资人有眼光，看到了这个项目未来的潜力。这和把公司的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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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当成自己的私人提款机随意挥霍，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杜明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温以安拿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我只是觉得，东方既白是杜奶奶一生的心血，也是杜爷爷您守护了一辈子的珍宝。这么好的品牌如果因为一些内部的财务管理不善，而导致品牌价值受损，甚至让外人有了可乘之机，那就太可惜了。”
她的话点到为止。
杜老先生握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杜明正色厉内荏地瞪着温以安，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心虚。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杜明的声音有些大，像是在掩饰什么，“我们东方既明好得很。倒是傅总，你们α-Capital最近可是麻烦缠身吧？我听说，你们想收购的一家欧洲芯片公司被启明资本半路截胡了？傅总现在怕是自顾不暇，还有心思管我们的家事？”
傅之年终于开口了。
他放下茶杯，看着杜明，眼神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一家即将被淘汰的二流生产线，启明资本愿意当冤大头，我自然乐见其成。至于α-Capital的麻烦，杜先生似乎比我的董事会还要关心公司的运营状况。”
他将目光转向杜老先生。
“杜老，收购案的计划书您已经看过了。我承诺过，α-Capital会保留东方既明所有的核心团队和古法工艺，并投入十个亿用于新技术研发和全球渠道拓展。这个承诺任何时候都有效。”
“但，”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强硬，“我的耐心和市场的窗口期都是有限的。我希望杜家能尽快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
餐厅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杜老先生沉默地坐在那里，脸色晦暗不明。一边是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一边是咄咄逼人的科技暴君，还有身边这个看似温婉，实则句句带刀的年轻女孩。
他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
“这件事，我需要再考虑考虑。”最终他疲惫地摆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这顿晚饭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