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刚洗过济世医馆的青石板,药圃里的狗尾草已窜得半人高。洛风正弯腰拨开沾着水珠的草叶,妻子秦慕伊则将竹编药篮放在青砖台阶上,竹篮里的铜秤晃出细碎的光,混着檐下铜铃的轻响,唤醒了医馆清晨的宁静。十几个伙计围坐在院中老槐树下,青石桌上摆着刚采的狗尾草标本,草穗上的白绒毛还沾着雨珠,像一串串灵动的小尾巴。
草木真容
“今日咱们不讲名贵药材,就说这路边随处可见的狗尾草。”洛风直起身,他穿件月白色长衫,袖口绣着暗纹药草图案,腰间系着块墨玉药牌,上面刻着“济世”二字。手指捏起一株狗尾草,草茎在晨光下泛着浅绿,顶端的圆锥花序毛茸茸的,随风轻轻摇晃。“你们看这植株,根须纤细却密,入土三寸就能扎稳;茎秆直立中空,却能抗住狂风;最妙是这草穗,由无数小穗组成,每颗籽粒都藏在细毛下,既防鸟啄又能随风传播。”
秦慕伊笑着补充,她今日穿件豆绿色罗裙,领口绣着缠枝莲纹,耳坠是银质柳叶形,随着说话的动作轻晃。腕上的玉镯温润通透,是当年洛风求娶时送的聘礼,此刻正随着翻动药书的动作轻轻磕碰桌面。“《本草图经》里早有记载,狗尾草又称‘莠’,春生苗,夏抽穗,秋结籽,全身都能入药。”她翻开泛黄的药书,指着上面的手绘图谱,“根须性平味甘,茎秆微寒带涩,草穗则能清热利湿,咱们医馆后院的药圃特意留了一片,就是取它易活好用的特性。”
烧火的王大哥蹲在角落,他穿件灰布短打,裤脚沾着灶灰,手里把玩着个铜烟袋锅,烟杆上刻着简单的花纹。“洛先生,这野草能治啥病?我看路边牛羊都不爱吃。”他去年冬天生了场冻疮,还是洛风用草药给他敷好的,此刻满是老茧的手指忍不住戳了戳草穗,白绒毛沾了满指。
洛风将狗尾草递给众人传看,指尖的银戒指泛着柔光——那是行医多年攒钱打的,内侧刻着“仁心”二字。“王大哥问得好,狗尾草看着普通,用处却不小。”他走到药碾旁,抓起一把晒干的狗尾草根,“根须煮水喝,能治风热感冒;茎秆烧成灰,调猪油外敷,专治水火烫伤;最常用的是这草穗,煎水熏洗能治痢疾,捣烂了敷脚能止脚气。”
秦慕伊已取来瓷碗,将狗尾草叶捣成泥状,翠绿的汁液顺着石杵滴落在碗中。“还有个妙用你们不知道,”她用银勺舀起药泥,“新鲜的狗尾草叶加生姜捣烂,敷在肚脐上能治小儿积食。上个月城西张屠户家的小孙子,吃多了肥肉胀得哭,就是用这个法子治好的。”她说话时,发间的银质簪子闪着光,簪头雕着朵小小的蒲公英,正是取其随风济世之意。
抓药的小李眼睛一亮,他穿件青布长衫,袖口磨得发亮,腰间系着个装算盘的布袋,袋口绣着个“算”字。“先生,我娘总说关节疼,阴雨天更厉害,这狗尾草能用吗?”他去年乡试落榜后投医馆学徒,最是孝顺,每月工钱都攒着给母亲抓药。
洛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取狗尾草全株晒干,加艾叶、生姜煮水熏洗,坚持半月就能见效。不过得选开花前的全草,药效最足。”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个陶罐,倒出几粒灰褐色的种子,“这是狗尾草的籽,磨成粉加蜂蜜调成膏,能治疮疡久不收口,比有些名贵药膏还管用。”
草医往事
正说着,医馆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粗布衣裙的妇人扶着个孩童走进来。妇人头发用蓝布包着,鬓边插着根桃木簪,簪尾缠着红绳,身上的衣裙洗得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孩童约莫五岁,小脸蜡黄,走路时脚步虚浮,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
“洛先生,秦娘子,”妇人声音带着怯意,将布包放在桌上,里面是十几个鸡蛋,“求你们再救救我家柱子,这孩子拉痢疾拉了半月,城里大医馆都去遍了,实在没钱了……”话没说完就红了眼圈,腕上的银镯子虽旧,却擦得发亮,想来是压箱底的物件。
洛风连忙让孩童坐下,伸手搭脉,秦慕伊则取来帕子给妇人擦泪。“张嫂子别急,先让孩子喝碗热水。”洛风摸了摸孩童的额头,又翻看他的眼睑,眉头微蹙,“脉象虚浮,舌苔黄腻,是湿热痢疾没错。”他转身对伙计们说,“正好让你们看看狗尾草的用法。”
秦慕伊已从药圃采来新鲜的狗尾草,草穗上还沾着露水。洛风接过草穗,用剪刀剪成小段,放进砂锅里:“取狗尾草穗五钱,加马齿苋三钱,陈皮两钱,生姜三片,清水三碗,大火烧开后小火煎半个时辰。”他边说边添柴生火,火苗舔着砂锅,咕嘟咕嘟的声响里,清苦的药香渐渐弥漫开来。
张嫂子看着砂锅里翻滚的草药,眼里满是疑惑:“洛先生,这野草真能治病?前几日王郎中给开了黄连,吃了反而更重了。”她腰间系着个旧荷包,绣着褪色的莲花,是当年成婚时绣的,此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荷包带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洛风笑着解释:“孩子体虚,黄连太苦寒,伤了脾胃。狗尾草性平,既能清热又不伤正气,最适合孩童和老人。”他取来纸笔,写下药方,字迹清隽有力,“这是内服的,另外取新鲜狗尾草捣成泥,加少许白矾,敷在孩子肚脐上,内外同治效果更快。”
秦慕伊已将捣好的药泥用纱布包好,轻轻敷在孩童肚脐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柱子乖,敷上就不疼了。”她说话时,耳坠上的银铃轻响,孩童紧张的表情渐渐放松,竟乖乖地靠在母亲怀里。
伙计们围在旁边看得认真,抓药的小李在药书上仔细记录,记账的赵嫂子则掰着手指算药材成本,她穿件靛蓝色布裙,袖口绣着小铜钱纹,头上梳着圆髻,插着支银质簪子,簪头是个小小的算盘。“这狗尾草不用花钱买,路边采来就行,穷苦人家用得起,真是好药材。”
半个时辰后,洛风将煎好的药汁过滤到瓷碗里,加了少许红糖:“有点苦,加勺糖孩子爱喝。”张嫂子连忙接过药碗,小心地喂给孩子,孩童起初皱着眉,喝了两口却咂咂嘴,竟主动张口要喝。一碗药喝完,孩童的小脸渐渐有了血色,眼睛也亮了些。
“多谢洛先生!多谢秦娘子!”张嫂子激动得要下跪,被洛风连忙扶住。“举手之劳,明日再来换药就行。”洛风又取来一包晒干的狗尾草,“这是给你带回家的,按方才的法子煎,每日一剂,三日后必好。”秦慕伊则将桌上的鸡蛋放回布包:“孩子病刚好,这些鸡蛋带回家给孩子补身子。”
张嫂子抱着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孩童临走时还回头看了看药圃里的狗尾草,小手在空中抓了抓,像是要抓住那神奇的草药。伙计们看着母子俩的背影,再看看砂锅里剩下的药渣,眼神里满是惊奇。
医馆风波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药柜上,洛风正指导伙计们晾晒狗尾草,忽听得门外传来争执声。一个穿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揪着个老农的衣领,两人推推搡搡地闯进来,引得街上的行人都围在门口看热闹。
“你这老东西,卖的草药是假的!我儿子喝了不仅没好,反而更重了!”长衫男子满脸怒容,他头戴方巾,巾角绣着金线,腰间玉带镶着玛瑙,一看便是家境殷实。老农则穿件打补丁的粗布衣,头戴草帽,帽檐下露出花白的头发,手里紧紧攥着个药篓,里面装着些不知名的野草。
“我卖的都是真草药!是你儿子吃法不对!”老农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药篓摔在地上,草药撒了一地,其中就有几株狗尾草。他腕上戴着个旧银镯子,已磨得发亮,是老伴留下的遗物,此刻被男子扯得几乎要断掉。
洛风连忙上前分开两人,秦慕伊则让伙计们把围观的行人请进医馆喝茶。“两位有话好好说,为何事争执?”洛风扶着老农坐下,又给长衫男子倒了杯凉茶。
长衫男子喝了口茶,怒气稍平:“我儿子得了痢疾,这老头说狗尾草能治,我买了回去煎水喝,结果拉得更厉害了!你说气人不气人?”他手指上的玉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显然对老农的“假药”极为不满。
老农急得脸通红,指着地上的狗尾草:“我明明说要开花前的嫩穗,你偏要采老茎秆!还放了红糖一起煮,那不是白费功夫吗?”他捡起一株狗尾草,草穗已经发黑,“你看这都老了,药效早没了!”
秦慕伊捡起地上的狗尾草仔细看了看,又询问了煎药的方法,笑着对长衫男子说:“先生莫怪,这确实是用法不对。狗尾草要采新鲜嫩穗,煎药时不能加红糖,红糖性温,会抵消药效。而且得空腹喝药,饭后喝效果差一半。”她取来医馆晾晒的狗尾草,“您看我们这草穗,颜色翠绿,穗子饱满,这才是合用的药材。”
洛风也补充道:“治病不光靠药材,用法也很重要。就像这狗尾草,治痢疾要配马齿苋,治感冒要配生姜,用法不同,效果天差地别。”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包狗尾草,“这包您拿去,按我说的方法煎,分文不取,若再无效,你来医馆找我。”
长衫男子看着医馆晾晒的狗尾草,又看看自己买的枯老草药,脸上顿时涨得通红。他放下揪着老农衣领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作揖:“是我无知,错怪了老丈,还请见谅。”老农也摆摆手:“我说话急了些,先生莫怪。”两人相视一笑,竟结伴去隔壁茶馆喝茶赔罪了,引得围观的人都赞洛风夫妇会调停。
草木有情
傍晚的霞光透过药圃的篱笆,给狗尾草镀上了层金边。洛风正清点今日的药材,秦慕伊端来一碗汤药,碗边放着块桂花糕。“今日讲了一天狗尾草,喝碗药草茶歇歇。”她将茶碗递过去,里面飘着狗尾草和菊花,清苦中带着回甘。
洛风接过茶碗,握住妻子的手,她指尖还带着捣药的凉意,腕上的玉镯轻轻蹭着他的手背。“还记得咱们刚行医时,在乡下遇到瘟疫,就是靠这狗尾草救了不少人。”他望着药圃里摇曳的狗尾草,眼里满是温柔,“那时你背着药篓,在田埂上采狗尾草,露水打湿了裙摆都不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秦慕伊笑着点头,耳坠上的银铃轻响:“那时你总说,药材无贵贱,能治病的就是好药。就像这狗尾草,虽不起眼,却能解百姓疾苦,比那些名贵药材更贴心。”她从竹篮里取出个锦囊,里面装着晒干的狗尾草籽,“我缝了几个药囊,放些在孩子枕边,能安神助眠呢。”
伙计们收拾着医馆,烧火的王大哥哼着小调劈柴,抓药的小李在整理今日的笔记,记账的赵嫂子则算着今日的药材消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意。药圃里的狗尾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晃,草穗上的细毛沾着晚霞,像撒了层碎金,给济世医馆镀上了层温暖的光晕。
门外传来脚步声,张嫂子牵着柱子走来,孩子脸上已恢复红润,蹦蹦跳跳地跑到药圃边,指着狗尾草喊:“娘,是这个治好我的病!”张嫂子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新蒸的馒头,非要塞给洛风和秦慕伊。“真是多谢你们,这孩子喝了三天药就好了,比城里大医馆的药还管用!”
洛风笑着推辞:“邻里互助是应该的,孩子好了就好。”他取来一小包狗尾草籽,递给柱子,“这是草籽,回家种在院子里,明年就长出好多狗尾草了。”柱子接过草籽,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像捧着宝贝一样。
暮色渐浓,医馆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里,狗尾草的清香混着药香,在朱雀街的晚风中弥漫。洛风看着妻子在灯下整理药材的身影,听着伙计们的谈笑声,再看看药圃里随风摇曳的狗尾草,心里满是安宁。他知道,真正的医者仁心,不在于用了多少名贵药材,而在于能从平凡草木中,寻得济世救人的真谛,就像这随处可见的狗尾草,默默生长,却温暖了无数寻常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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