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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恶心

作者:烤洋芋不吃豆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期末的考场安排提前一周贴了出来,沈勘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在本班考,这事儿一点悬念也没有。对他来说在哪都一样,自个儿班还近些,省得几个教室来回跑。


    而连续犯浑了几天的盛郁,仍旧被划到“安分守己”行列,面上是肉眼可见的落寞。这就意味着他先前的那些准备工作都落了空。


    如果能和王征在一个考场,哪怕离得远些,串通好了也不是不行。但现在,盛郁是彻底没了办法。


    排个考场而已,至于这样失魂落魄么?和之前争着“乖宝宝”名头时简直判若两人。


    沈勘心里暗自吐槽他的死装货同桌得了便宜还卖乖。可话又说回来,他不是没有发现盛郁的反常,奈何这哑巴犟起来谁也撬不开嘴。沈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多问。


    上午的班会课上,啄木鸟给学生再三强调了期末考的重要性。由最权威的一中出卷,全市统考,分数同样也计入下学期分科志愿的算法中,占比百分之三十,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别觉得这百分之三十不痛不痒的,选完文理后还会分强化班和平行班,都放点魂在身上。”


    啄木鸟说这话时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往盛郁身上瞟——他没再在课上明目张胆地睡觉,但也不见得真听进去了多少。


    下午吃完饭,沈勘例行去办公室抱作业本——大概是啄木鸟之前的谈话,加之近期的精神状态让盛郁不大好意思频繁在她眼前晃悠。知道这家伙有些拧巴,沈勘很默契地接手,这几天的工作都是他在干,做习惯了也不觉得麻烦,跟吃饭喝水一样顺溜。


    进门的时候,啄木鸟正躺坐在椅背上,摘掉了眼镜,单手揉着眉心醒神,像是在做眼保健操里的挤按睛明穴。


    “默写本不用发,下午那节课不默。”啄木鸟戴上眼镜,“别跟他们说,让他们先背着,不然明天肯定又是惨不忍睹。”


    “行。”沈勘一一应下,俨然是个尽职尽责好员工形象。


    “你跟盛郁......你们闹矛盾了?”啄木鸟问。


    “没有吧。”沈勘想了想。


    又不是小学生,闹什么矛盾。


    可说实话,他也有些吃不准盛郁的态度。虽说沈少爷嘴欠犯贱是日常,不过好歹磨合了将近一个学期,盛郁不该心眼儿越来越小。


    “他没跟你说些什么?”啄木鸟关心则乱,继续旁敲侧击地问,“比如家里......”


    “穆老师。”沈勘皱着眉,沉声打断她,“窥探别人隐私不好吧。”


    啄木鸟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又讪讪地笑说:“是我唐突了。”


    看着啄木鸟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沈勘倏地想起千里马的那句话。


    盛郁这样的紫微星,水禾二十年都出不了一个。


    正因如此,紫微星的“堕落”更是备受瞩目。


    这种感觉沈勘还是挺能感同身受的,不过和盛郁的万众瞩目不同,光是孟芝华和沈群山两个就足够让他头疼的了。沈勘一时不知道是该替盛郁觉得累得慌,还是该心疼老母亲操碎心的啄木鸟。


    “我帮您多留意关心一下他,让他感受同学之间的友爱。”沈勘叹气,终是妥协说。


    “——想知道我和盛郁之间的事么?放学后水禾后门见。”


    中午的时候,在列表里躺了大半个学期尸的王征突然给沈勘发了这条意味不明的消息。


    说不好奇是假的,只要是人都有吃瓜心理,沈勘这个大俗人必然无法免俗。同个宿舍低头不见抬头见,盛郁退宿后403就剩下仨人,黄毛这货什么尿性他不是不知道,什么话非得到校外说?


    沈勘在拉黑和回消息之间拉扯了半天,最终还是忍着吃屎的恶心感回了个“好”。


    直觉告诉他,盛郁这几天的不对劲和黄毛脱不了干系。


    沈勘闭了闭眼,把手机塞回课桌里,好一会儿才又猛然睁开双眸,对着身边问道:“水禾后门在哪?”


    一本正经地问出这个好笑的问题,巴掌大点儿的学校待了快半年,沈少爷对自个儿学校有几个门、门在哪一概不知,每天一睁眼就是三点一线,宿舍、教室、小店。


    “篮球场再过去一点儿就是。”热心市民盛郁替他答疑解惑。


    “那还有点远。”沈勘一只手托着下巴,有些担忧地自言自语,“嘶,该不会又要跳墙吧......”


    上回的事儿他没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盛郁投怀送抱,这么尴尬的事他这辈子也忘不了。


    “你出校做什么?”盛郁警觉说,语气生硬得像是在质问。


    “越狱就越狱了,”沈勘抱着臂好整以暇,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管呢?有本事就去举报我。”


    先前他问盛郁是怎么了,这货死活不肯说,现在又管起他来了,沈勘很是恼火。


    这股火在盛郁看来升得莫名其妙的,但他也意识到自己问话的态度有问题,放缓了语速说道。


    “我是说......缺什么,我下午回去给你带。”


    “什么也不缺。”沈勘仍旧是烦闷的神情,“别说得好像老子离了你活不了一样。”


    二人一下午都没再说过话,气氛就这么一直冷着。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沈勘连晚饭都没吃就冲出教室——他不想和王征走在一道上,而且他不知道后门具体在哪儿,得提前去踩点。


    盛郁说后门在篮球场后面,大概率不会耍他,可沈勘往后绕了一圈也没看见哪里有门,走到林深处天色暗沉,又不敢再继续朝里走,无奈折返回来。


    路过篮球场时,于树他们还没开打,祝闻喻一见他,以为是来跟他们打球的,朝着沈勘左右瞅了瞅:“今天来这么早啊,盛学弟呢?不来么?”


    沈勘摇头:“今天有事儿,不打。”


    “行吧。”祝闻喻满脸遗憾,把球抛给了聂阳天,“镊子来发球,我和于树抢。”


    “呃......学长,”沈勘停在原地没走,出声询问,“你知道后门在哪么?”


    “后门?”祝闻喻指了指篮球架的斜后方,“那堆草盖住的就是,我带你过去。”


    沈勘道过谢后忙拒绝了他的好意,等届时爬墙被卡住,祝闻喻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


    他顺着祝闻喻指的方向一条道走到黑,掀开疯长的藤蔓,果真看见那扇布满锈迹的铁门。


    这后门着实是够隐蔽的,也确实够字面意思,除了门别的啥也没有,缺少人为打理的植被把这扇形同虚设的大铁门挡得严严实实。


    除非沈勘是丛林探险家,不然光靠他一个人到下辈子都发现不了。


    门被锁死了,加上这深山老林很卡视野,光线透过树叶的隙罅照进来实在稀薄有限。


    好在这是扇门,不是堵墙,好歹有栏杆把手的地方。虽是费事儿一点,但也不至于因为高度望而却步。


    沈勘一手扒拉着藤蔓,一手攀附在栏杆上,厚重的铁锈硌得手生疼。他从另一端落下来,翻过那扇门总算是又重见天日。


    学校正门出去是西街——整个水禾最繁华的地方。而后门翻出来就相差甚远,甚至比校内的光景还不尽如人意。


    很强的割裂感,上一秒还是丛林探险,现在脚下踩的这块又是片荒地,一瞬间像是到了楚门的世界。


    杂乱的仓库,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不远处还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石燃烧的味道,烟雾从上空四处飘散。


    沈勘依稀记得于树说过,学校后面是玻璃厂,看样子就是这儿没跑了。比较让他诧异的是,这样一座像是荒废于上世纪的玻璃厂,居然还有人在里头工作。


    他捂着口鼻,蹲在铁门那儿看了一会儿,迟迟没看到王征的人影,不耐烦地发了条消息催促。


    “——再往前走。”


    黄毛像是躲在暗处视奸他,这种感觉让沈勘很不爽。但他来都来了,就算被王征牵着鼻子走也没辙,“侦察兵”一职是他自己向啄木鸟主动请缨,怪不到别人头上。


    沈勘走近了些,很快在前面发现了正在抽烟的王征。


    “你真来了?没告诉他?”王征把烟捻灭在树叶上,浑浊的眼神紧紧盯着沈勘。


    在沈勘面前,王征很喜欢用“他”来指代盛郁,直呼其名的时候少之又少,刻意模糊双方之间的边界,这种意会让沈勘觉得很恶心,听上去不像是在议论某个人。


    “你叫的是我,少扯些有的没的。”沈勘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尤其是在对方提到自己和盛郁的时候,他没有义务向王征解释什么,但也不想和盛郁混为一谈,只能强压下厌恶说,“那家伙这几天抑郁得要死要活的,你搞得鬼吧?”


    “看来你很关心他嘛。”王征笑了笑,“不过我很久就认识他了,比你更了解他。”


    沈勘没工夫和这弱智争谁是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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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p1,他甚至都想附和说:“对对对,没谁比您更了解。”


    “你凭什么跟我争?”王征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整张脸忽然凑过来,嘴角那抹玩味的笑肉眼可见地在脸上扩张,“你他妈以为他又有多干净!你知道他的手都摸过我哪儿么!”


    王征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向下瞟,沈勘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咬着后牙槽,想说些厉声反驳些什么,空白的大脑在竭力找回理智后才发觉这个念头有多好笑。


    说什么?不可能么?盛郁和王征之间的事,他有什么理由和立场质疑,去替盛郁作保?


    “滚你妈的!真他妈恶心!”沈勘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紧绷着,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一拳砸在王征的左脸上。


    黄毛发出一声惨叫,眼镜被打碎了,四分五裂的镜片和框架“哐当”掉在地上。


    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王征身后立马走出来俩高个儿男人,看上去都挺能打的。


    “唧唧歪歪说半天,哥们蹲后头烟都抽几根了。”其中一个花臂男叼着烟说。


    玻璃厂这片养活了很多人,年轻时辍学当混混的、中年期下岗要养家糊口的,都能到里头找个活儿干。工资不高,但没啥硬性要求,靠着这份工作吃饱饭不成问题。


    王征找来的这俩打手看着年纪不大,估摸着二十岁出头,应该是辍学当混子的无疑了。


    “就这身板?”花臂男扫视了沈勘一眼,“抗揍么?”


    “提前商量好啊,打死我们可不包售后。”另一个光头抱臂对王征说。


    王征点头,眼眸里透着兴奋的光,红着半边脸对沈勘说道:“你以为你和他睡过就稳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真他妈疯子!


    沈勘没再理会王征的挑衅,这个时候不跑是真会把命交代在这儿。可往哪儿跑?他今天第一天到这个鬼地方,地形方面绝对比不过这俩人。水禾的后门被一堆乱草盖住,万一找错了方向被堵在墙角,那就彻底玩完。


    “小白脸儿看着瘦,还挺能跑啊。”花臂男吐掉烟,一把拽住了沈勘的胳膊,和光头交换了一个眼神,“给他来点儿开胃菜。”


    二人一个负责按住他,另一个对着他的肚子来了一拳。这一拳力道不小,沈勘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花臂男手下猫着腰试图减缓疼痛。


    “沈勘!!”


    就在光头要下第二拳时,不知从哪传来一个声音叫了他的名字。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一下,抬头四处寻找声源。


    “——啊!!!”


    花臂男惊叫一声,转头看着自己流血的胳膊。一块方形的玻璃碎片不偏不倚地扎在了他的胳膊上,疼痛使然,让他按住沈勘的动作松懈了下来。


    沈勘得以挣脱,捂着肚子半蹲着,那道不为人知的声音又在上方响起:“等什么?上来!”


    盛郁掀开藤蔓,跨坐在铁门上,朝傻蹲在下面的沈勘伸出手,强有力的掌心很快把人拉了上去。


    外头还响着花臂男的叫骂声,但有门隔着,他们不敢真的到学校闹事。


    沈勘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盛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弱智么?随随便便爬出校门?”


    刚刚虎口脱险又被这么一吼,沈勘彻底爆发了,他为什么来后门?为什么要来听王征的鬼话?还不都是某个傻逼不让人省心么!如果盛郁早些把事儿说清楚,他根本犯不着来这鬼地方走一遭,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解决的?


    都是他犯贱么?


    没错,就是犯贱。


    他犯天条了答应啄木鸟来处理盛郁和那疯子之间的破事,还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少他妈跟我大小声!”沈勘强忍着痛感,一把拽过盛郁的衣领,眯着眼威慑道,“警告你最好别用你那双手碰我。”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显现王征当时描述的画面,情绪倏地激动起来,嗫嚅着吐出两个字。


    恶心。


    这两个字落在盛郁的耳朵里像两根针把耳膜给刺破了,他垂着头沉默,一句辩解也没有。


    看样子王征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了沈勘。玩笑开多了,他险些忘记从一开始沈勘就强调过自己是直男,听到这种事做出抵触的反应也无可厚非。


    但当盛郁真的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的酸涩感又再次把胸腔堵住,一时间甚至呼吸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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