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苏璃照常坐诊,门外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一男一女,约莫十五六岁,锦衣华服,气度不凡。只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跨过门槛,先是在青阳观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又径直挤进入医馆外等候的人群里。
“哦,你就是村民说的那个兔妖大夫。”其中那个少年,目光落在苏璃头顶的兔耳上,神情带着几分骄矜,扬声道。
“是我。”苏璃不明所以,闻言便抬起头,温声应道,“两位可是来看诊的?如果不是急症,还请和大家一样,按规矩排队等候。”
“不是来看诊的就不能来了吗?”旁边的少女接口道,“我记得这里是个道观吧?”
“自然可以。”苏璃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温和,“二位随意。只是医馆狭小,病患众多,烦请移步,莫要堵塞了门口通路,影响到来看病的乡亲。”
她面带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妖怪,你好大的胆子!”那少年脸色一沉,声音拔高了几分。
“唉,我说你们两个小娃娃,怎么对咱们苏大夫说话的?”正在让苏璃帮忙看腿的大娘忍不住了,皱起眉头,语气不耐地道,“没生病就回家去玩吧,别耽误苏大夫给咱们看病!”
“就是就是!”排队的乡亲们纷纷附和,目光皆带着不满地看向两个少年。
少年眼中怒意更盛,作势就要上前理论,却被身边的少女伸手拦下来,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莫要在此生事,我们走。”
少年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和少女一起转身离开了医馆。
“啧啧,这俩娃儿,年纪不大,架子倒不小,太没礼貌了。”一位老大爷摇着头感慨。
“看着穿得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孩,还没我家铁蛋懂事呢。”一名农妇撇撇嘴道,语气不屑。
“你家铁蛋也没好到哪里去吧?”旁边的汉子哈哈一笑,打趣道,“成天见了苏大夫,就‘兔兔’长‘兔兔’短的要糖吃,口水流老长嘞!”
“那能一样吗?”李大嫂叉着腰道,“我家那小妮子是真心实意喜欢苏大夫!可不像刚才那俩,眼珠子都长在头顶上了。”
“好了好了,各位乡亲莫要耽误了,咱们还是继续看诊吧。”苏璃适时地出声,转头对面前的大娘道,“来,张大娘,您方才不是说这腿脚夜里抽筋得厉害?”
“唉,对对对,大夫我和您说啊……”
日落西山,医馆也打样了。
“凌虚道长,那我今天就先走了。”苏璃收拾好药箱道。
“好,我来收尾。”凌虚子颔首,随后又道,“今天那两个少年……”
苏璃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们有些奇怪,所以今天得早点回白骨洞去看看。”
“嗯,多加小心。”凌虚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
-
白骨洞,结界外。
两道身影站在那层流转着幽蓝微光的屏障前,面上带着几分不耐,正是白天在医馆出现的少年们。
“这白虎岭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结界了?”少年眉头紧锁,再次尝试凝聚法力推向结界,但那光幕只是微微波动,法力便如同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消融化解了。
“此地不是那白骨精的地界么?想必是她的手笔。”另一边的少女双眸微眯,瞳孔深处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她凝神观察着结界流转的符文,问道,“不过她什么修为?这结界你我二人合力竟然都破不开?”
“我也不清楚。”少年烦躁地摇摇头,“我只知道这白虎岭因为当年东西方神佛围剿群妖,数千怨灵戾气冲天,导致煞气经年不散,早已是块凶地,几百年都不曾有主。后来不知何时,就被这白骨精悄无声息地占了去。”
“怨灵煞气,怪不得……”少女若有所思,“这白骨精本就是……”
“何人擅闯结界!”
一声清脆的呵斥响起,打断了明月的话音。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结界内光影一闪,现出两道身影。
当先的是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身后一条蓬松的大尾巴警惕地竖着,正叉着腰瞪视着他们。而她身边,站着的正是在医馆见过的那位兔耳医师。
这是苏璃和尾巴二人。
“谁闯结界了?”少年立刻梗着脖子反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们可是镇元大仙坐下童子,是那白骨精亲口相邀,让我们前来做客的,结果现在竟让我二人在此荒山野岭,结界之外枯等多时!岂有此理!”
“镇元大仙?他是谁?”尾巴歪着头,疑惑地看向他们问道,“他是夫人的朋友吗?可是夫人从未与我说起过今日有客来访呀?而且夫人肯定不会交你们这么没有礼貌的朋友!”
“师父他老人家乃是地仙之祖,与三清同列,岂会与尔等妖邪为友!”清风脸色一沉,生气地道,“对待你们这些妖邪根本不需要礼貌!”
明月也皱起眉毛,一双眼睛愤怒地瞪着两人。
双方气氛骤然紧张,冲突一触即发。
“好了好了,大家莫要如此,不过一场误会。”苏璃这时才开口,她拍了拍尾巴的肩,然后上前一步,对着清风明月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
“二位仙童息怒。”苏璃脸上带着的歉意,微笑道,“夫人早些时候确实与我提过,说是隔壁万寿山五庄观的清风、明月二位仙童道法高深,风采卓然,或会前来白虎岭游历拜访,没曾想二位今日便到了,还请仙童恕罪。”
“罢了,念在你们并非故意怠慢,此事暂且不提。”清风明月听了这话,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快些让我们进去吧。”
“这……”苏璃面露难色,“眼下实在不巧,咱家夫人近日闭关,正值紧要关头,吩咐下来不得惊扰。这结界是她亲手所设,除非夫人亲自开启,否则外人无法进入。我等法力低微,也无法打开这结界半分,引二位仙童入内。”
苏璃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姿态又放得极低,清风明月纵有万般不满,此刻也像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处使力。
“那……”清风环顾四周黑黢黢的山岭,随后语气不善地道,“那我们今夜何处落脚?难道要在这荒山喝西北风不成?”
“怎么会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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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洞虽处山野,却也懂得待客之道,断不敢如此怠慢贵客。”苏璃依旧笑容温煦,“青阳观亦是夫人名下产业,观中虽简朴,却也干净清幽,我这就引二位仙童过去,如何?”
二人见她态度诚恳,安排也十分合理,挑不出错处,虽不情愿,但也别无他法,只得点点头,板着脸跟她前往青阳观。
-
不多时,清风明月便在青阳观西厢房安顿下来。
“我总觉得,那兔妖不对劲。”明月坐在桌边,眉头微蹙。
“你也察觉了?我也感觉她身上有异,不如……”清风正斜倚在榻上,闻言立刻坐直了身体,眼中精光一闪,“不如我们去探她一探?”
“好主意。”明月立刻赞同,“我倒要看看这兔妖,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二人施了隐身咒,敛了气息,悄悄来到了苏璃所在的房间。
房间内,一灯如豆。
苏璃并未休息,她坐在窗边的书案前,就着昏黄的烛光读着泛黄的古籍,时不时还在手边的书册上写写画画。
“她在看什么?”清风传音问道。
明月双眸微眯,瞳孔深处金芒流转:“看内容……似乎是些固守灵台、清心凝神的法门?”
“她看这些东西作甚?”清风不解
“妖怪时不时就会走火入魔,兴许是为了以后修炼?”明月满不在乎地答道,“不过,我感觉她身上那股气息,好像比白天更明显了些。”
“有吗?”清风凝神感应,却并无异样,“我怎么没觉得?”
“我修习了瞳术,感应自然比你敏锐。”明月解释道,她轻手轻脚地向书案靠近,“我近些瞧瞧。”
就在她的身快要贴进苏璃后背时,对方毫无征兆地突然站了起来!
隐身的明月猝不及防,差点要撞到苏璃身上。
“你小心点!”清风焦急地提醒道。
明月反应极快,硬生生将前冲之势止住,她脸色一沉,道:“不对,她袖子里面藏了东西!”
然而苏璃起身后,衣袖又自然垂下,将那点泄露的气息瞬间隔绝。她似乎毫无所觉,整理了一下书案,便转身走向梳妆台,打算洗漱就寝。
明月平息了一下有些紊乱的气息,泛着金芒的眸子死死锁在苏璃的袖子上,试图穿透那层薄薄的布料,看清袖中的物品。
可是,此时却什么的查探不到了。
“如何?”清风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感应不到了,她的袖子上应该是有什么遮蔽阵法。”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清风不甘心地道。
“先回去吧。”明月深吸一口气,目光最后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清风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咱们走!”
于是,两人控制着隐身咒,悄无声息地向门口退去,眼看就要迈出房门。
就在这时——
背对着他们,似乎正对着镜子专心梳头的苏璃,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二位仙童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