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虚子收到了啾啾给的白玉令牌，便立刻带着淼淼上了山。
“如何？”凌虚子蹲下身子，查看苏璃的伤势。淼淼跟在她身后，小脸绷得紧紧的站在一旁，眼神里满是担忧。
“还好，就是折了条腿，断了几根助骨。”苏璃被凌虚子按到了伤处，倒吸了口凉气道，“嘶……腿我自己接上了，助骨那边啾啾已经帮我简单包扎了，正好你来了，帮我重新固定一下吧，她还没学过这个，我也不方便给她指位置。”
凌虚子颔首，先前医馆收治过类似的患者，苏璃仔细教过她治疗方法，未曾想今日竟派上了用场，治疗对象还是苏璃自己。
“淼淼，你去把啾啾和小白小粉喊过来，你们四个刚好一起学一下。”随后，苏璃又转头对淼淼说道。
淼淼皱着小脸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但还是点点头，放下装有医疗用品的包裹，飞快地跑去找人了。
“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教徒弟，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凌虚子利落地打开包裹，取出夹板和绷带，板着脸道。
“承蒙道长挂念。”苏璃扯出一个笑容，却立刻牵动了肋下的伤，引发一阵呛咳，“咳咳……我可活得好好的呢。”
待她咳嗽平息，凌虚子熟练地用剪刀剪开苏璃肋下布条。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压低声音，突然问道。
苏璃脸上的笑意褪去，摇摇头道：“我也在琢磨，但毫无头绪。”
凌虚子手下动作不停，沉吟道：“邪祟没有神志，全凭本能行事，能这般吸引它们的，只有‘煞气’，这东西是它们修炼的根本，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白虎岭数百年前曾是远近闻名的凶煞之地，煞气汇聚，邪祟丛生。后来不知何故，那冲天的煞气竟消散无踪，只余下些许沉淀在山石土壤之中，虽然偶有微弱逸散，但根本不足以吸引如此多的邪祟倾巢而出……”
“煞气……”苏璃喃喃道，她忽然抬眼看向凌虚子，问道，“凌虚道长，你知道‘血灵芝’吗？”
“血灵芝？”凌虚子动作一顿，“在我年轻游历时，曾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小片。此物神异至极，能激发出使用者自愈能力，令重伤垂死之人在极短时间内焕发生机，使其伤口快速愈合，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称，但它的副作用也十分霸道。”
“它会让使用者煞气入体？”
“是。”凌虚子点点头，随即又道，“但后来我钻研古籍，结合自身道法，摸索出了一个破解之法。”
“如何破解？”苏璃追问。
“那便是将煞气从使用者体内引导出来。”凌虚子解释道，“我当时用那一小片做过尝试，先让重伤的小鼠服下，在其体内生机勃发、煞气初显的瞬间，以指尖精血为引，将煞气引至我自身，再以道法慢慢净化。”
“但饶是那么一小片血灵芝所含的煞气，也让我耗费了数日，才将其彻底涤荡干净。”她抬眼直视苏璃，问道，“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难道此事与……”
就在这时，淼淼带着另外三只小妖回来了，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好啦，凌虚道长，现在开始固定吧。”苏璃迅速敛去眼底翻腾的情绪，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大家都认真看哦。”
……
接下来的几天，苏璃一刻不停地运转体内妖力，滋养着断裂的骨骼和受损的筋脉，伤势在她的努力下很快就恢复了大半。能下地走动后，她便立刻加入进治疗伤员的队伍中。
苏璃一边亲自处理着伤势较沉重的小妖，一边关注着几个小学徒的动作，每当看到他们操作有误，便会轻声指导。
“这里，夹板要绑得再紧一点，但不能勒住血脉，要留一指的空隙。”
“对，就是这样，清创一定要彻底，一点脏东西都不能留。”
“嗯，淼淼这次消毒做得不错，很仔细。”
苏璃耐心地观察着大家的操作，和他们讲解着还需要改进，也毫不吝啬地夸赞着值得肯定的地方。
时间在治疗和教学中流逝，然而苏璃心头的那份不安，却并未消散。
这天，趁着处理伤员的间隙，苏璃找到了忙碌的尾巴。
“尾巴，你知道之前夫人是为什么闭关吗？”她状似随意地问道。
尾巴放下了手里的活，摇头道：“这倒是不清楚，不过每隔几年，夫人都会闭关一次，时间有长有短，大家也都习惯了。”
“那你当时怎么知道夫人会出关呢？”苏璃又问道。
“每次闭关前，夫人都会将白骨洞的事务暂时交托给我打理。”尾巴道，“也会告诉我她出关的大概时间，从未有过例外。”
苏璃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按在胸前的骨哨上：“那……这次呢？这次夫人重新回去闭关，可曾告知你她何时能出关？”
尾巴闻言，脸上的神色骤然一变，眼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没有。”她的声音干涩，低得几乎听不见，“夫人这次什么也没说……”
“夫人没告诉我，肯定……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夫人肯定会像之前一样顺利出关的，对吧？”尾巴抬头看向苏璃，问道。
“嗯，说不定只是夫人忘记了。”苏璃面上维持着镇定，轻轻拍了拍尾巴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洞府内众人都已沉入梦乡，苏璃悄无声息地起身，穿过曲折的通道，独自一人来到了洞府深处那间隐秘的石窟，依照白骨夫人曾授予的法诀，开启了沉重的石门。
“苏大夫，这次就您一个人来吗？”
石窟中的猴妖也都在熟睡，只有负责守夜看护的猴妖还醒着，看见苏璃便热情地迎上来，小声地打着招呼。
“嗯，夫人有事，我来看看三位情况。”苏璃点点头，发现之前那三只重伤的石猴，他们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此刻竟已完全愈合，完全看不出曾经受伤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苏璃皱着眉毛问道，心中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苏大夫你不知道啊。”负责照顾的猴妖挠挠头，道：“前段时间夫人带了灵药过来，那药真是神了，长老们那么重的伤，眨眼间就长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是昏迷不醒。”
“那药……长什么样？”苏璃追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看起来像血红色的灵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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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应该是什么仙药吧，夫人居然舍得给咱们用……”猴妖回答道，语气中带着感激。
夫人居然用了血灵芝？！
“好，我知道了，我给再他们检查一下。”苏璃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她用系统再次扫描了那三位猴妖，系统显示他们的各项数据都非常良好，迟迟醒不过来，应该还是因为那股不明的能量。
苏璃又用妖力探了探，这些猴妖体内经脉畅通，没有半点煞气入体的痕迹。
她的猜想还是成真了。
白骨夫人定是用了和凌虚子当年相似的方法，将那致命的煞气引导到了自己体内，她此次仓促的闭关，想必是为了将体内的煞气逼出。
然而，邪祟突然来犯，白骨夫人为了保护白骨洞上下，不得不强行中断闭关，出关应敌。
骨哨突然出现的刺骨寒意，夫人离开时脚下蔓延的诡异白霜，根本不是苏璃的错觉，而是当时的夫人妖力已经失控了！
如今，危机解除，她重新回去闭关，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告诉任何人出关的时间，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没有给出期限，因为她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活着出来。
她这是在闭死关！
想到这里，苏璃的大脑嗡地一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石窟，只知道自己恍恍惚惚地来到了白骨洞外那片空地上。苏璃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倒在地面上，还没来得及打扫的碎石硌着她的背脊，她却浑然不觉。
苏璃目光失焦地投向高处，那柄莹白的骨剑，依旧高悬在洞府上方，散发着幽蓝的微光。
“夫人……”苏璃用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骨哨。
她会死吗？
还是会变成失去理智、只知杀戮的邪祟？
苏璃不知道。
“为什么……我明明是个医生，为什么没有办法啊！”
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苏璃的喉咙，她用胳膊挡住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夫人救了她，救了这些小妖，甚至救了山下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类。
她明明……是那么好的人。
“为什么总是这样！”
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渗入冰冷的泥土里。
“你也好……她也好……”她哽咽着，“你们总是这样……”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手术室里只剩直线的心电图，无奈摇头的白大褂，和那再无生气的面容……
她又要无力地看着另一个重要的人离去吗？
“病人都没有说放弃，医生有什么资格放弃？”
就在这时，记忆中母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所以苏璃，你现在想要放弃了吗？”
苏璃突然笑了起来，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真是的……”她轻声呢喃，“我果然还是和你一样的倔呢，妈妈。”
苏璃握紧胸前的骨哨，夫人选择闭死关而不是自我了断，那就说明夫人她并没有放弃。既然夫人自己都没有放弃，那么——
她决不允许自己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白骨夫人走向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