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流光般洒满大地，洛宁看了心生喜欢，此刻她坐在马车外一侧，祁渊坐在另一侧轻轻拉动缰绳，调整着前进的方向。马蹄声轻快，车轮骨碌碌作响，洛宁掀开车帘朝里看，小杏终究撑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月光镀上洛宁的侧脸，祁渊侧头看她，洛宁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带着笑意解释：“天助我们啊，这要是无星无月的，赶路可就要慢不少了。”
祁渊点头，又晃得脑袋发晕，洛宁一见他脸上苍白了几分，关切问道：“要不要休息？”
祁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尤其低沉：“不用。”
洛宁点点头，觉得无聊：“祁大人，不如我们闲聊会儿吧。”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盘一盘你的小八卦吧！
祁渊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祁渊可以和你谈，祁大人不可以。”
洛宁倒是无所谓：“您毕竟位高权重的，别觉得冒犯就成。”
她还用上了“您”？祁渊一时眸色更重，有些生硬的看向前方。
月光再雪亮也不似白昼，洛宁哪里能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
“祁...渊，你明明是平叛云州之乱的大功臣，好好的将军不做，为什么要跑去临安府啊。”
祁渊眼神幽黑：“为了摆脱功高盖主带来的困境。”
洛宁点头，又问：“那你就这么失踪了，你的部下不会有危险吧？”
祁渊低声回道：“不会。”祁渊刚向老皇帝表完忠心就失踪，有危险的另有其人。
洛宁生长在和平年代，对战争的理解全部来源于课本和影视剧，她在衙门的时候听老郑和李奎聊过，战场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云州一战胜的极为惨烈。她有些伤感的轻叹口气，祁渊问：“怎么了？”
洛宁摇头：“没什么，要是能永远不打仗就好了。那你父母呢？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祁渊看向远方，眼含对往日怀念：“北梁与南齐来来回回打了几十年，父亲一直在外征战，我在临安城长到十六岁那年，南边传回了父亲牺牲的消息，那一年，母亲忧思成疾也弃我而去。”
祁渊侧目看向陷入沉默的洛宁：“安葬好母亲后各路远房亲戚都争着来找我闹，皇上知道了，替我挡住了那些人，问我以后想如何安排。”
“他就把十六岁的你安排到军营里了？”洛宁听着心里更是沉闷。
“不，是我要求去的，我想知道是什么能让父亲在外十几年。”祁渊说道。
“那你不觉得...那种生活太艰苦吗？”洛宁心如坠石般沉重。
祁渊反而松弛一笑，眼神里染上了些清冷月光：“是很苦，但你只要去过边疆，面朝敌国，能将父老乡亲们护在身后，一切都是值得的。”
洛宁认真点头：“祁渊，北梁正是有你们才变得越来越安定繁盛，老是打仗上哪儿也过不上安稳的好日子。”
祁渊听罢笑了笑，也许是离临安城越来越远的缘故，他的语气更轻松了些：“你放心，云州一战大挫南齐，以后的日子都会是好日子。”
洛宁以为祁渊是高贵冷漠的公子哥儿，报着打听些热闹听着解闷才问的，没想到二人聊了这半刻，竟让洛宁有些眼眶微红。
凉风吹乱了马背上的鬃毛，二人又陷入夜的寂静中，下一刻成了祁渊问她：“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洛宁抻了抻有些发僵的胳膊，双手枕在脑后，语气里饱含期待：
“还没想好！不过托你的福，找个偏远些的小镇买座两间屋子的小宅子应该够了，剩下的以后慢慢想。”
祁渊轻笑出声，洛宁问他：“你笑什么？”
祁渊眼睛有些发亮：“你那钱收的可真不地道。”
洛宁一副赖皮样：“你懂不懂什么叫交易已完成啊？再说了，你一年这么多俸禄拿着呢，不差我这儿芝麻这点！”
祁渊貌似认真的说道：“嗯？我算算，今年的俸禄已经花的差不多，给你的二百六十两银子是我预支了四个月的俸银，现在是四月，也就是九月才能再拿到俸银，到年关还能再拿四个月，再刨去雇用田园庄子农夫的钱，还有两套将军府雇管家佣人的钱，还有......”
“等等！”洛宁抬手打断，拧着眉头疑惑的问：“为什么要给你两套将军府？那将军府大的跟迷宫似的，怎么还要给你两套？你分单双日住吗？”
祁渊好心提醒：“我父亲也是将军，那套是老宅子，里面太冷清了我住不惯。”
洛宁哽住，忙双手合十弯着腰给他作揖：“抱歉抱歉，我给忘了，实在抱歉。”
抛去祁渊俊美的皮囊不谈，光是他低沉喑哑的嗓音就足够性感诱人，要不是他的身世这么悲苦，洛宁巴不得跟他聊到天亮。
每当祁渊的目光掠过洛宁时，嘴角都会微微勾起，像是被画了微笑唇，想到等下要说什么，祁渊嘴角更是压不住的上翘，他眼神沾染了三分调侃两分逗弄，说道：
“不必抱歉，总之刚才的帐算下来，许你的五百两，我尽量明年年底之前给你付清。”
洛宁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不愿承认：“你说什么？没听清。”
祁渊揭穿她：“你听力相当好。”
洛宁一脸苦相，劲儿劲儿的凑近了些，直到清甜淡雅的槐花香味随着祁渊胸口的起伏刻进他的肺，洛宁声音小小的，像极了蚊子哼哼，祁渊没有向后躲开，只是实事求是，沉闷的声音从胸口传出：“听不清。”
洛宁声音大了一些：“顾嫣然说给你两万两白银。”
祁渊给她出主意：“你把我送给顾嫣然，没准她能给你分点。”
洛宁倒也明白：“算了吧，好事她还用拿钱贿赂你？这钱拿的说不定不光烫手，还要人命！”
祁渊和她聊了这许久，心里是舒服了，身体却有些勉强，他的脸色又黯淡了些，染上几丝颓然。
洛宁一路也学了个大概，看着他那样子，心里不忍，伸手就去够祁渊手里的缰绳，祁渊有些不情愿。
缰绳被洛宁一把夺了过来：“行了，逗你的，一分不给也不能把你扔下，进去睡一会吧。”
祁渊在酒楼里喝的那杯茶水里加了足量的迷药，幸好祁渊身强体壮，且只抿了一口就察觉出异常，这才没有倒头就昏过去。
不过此刻浑身还是软绵绵的，方才一直倚靠在马车上还好，现在洛宁一扯走他手里的缰绳，连带着他整个身体都随着缰绳扑去。
这可是在行驶的马车上，洛宁没防备他人也能跟着缰绳一块过来，连忙扔了手里的缰绳，伸出双手揽住了他。
祁渊的头软绵绵的搭在洛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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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颈窝，洛宁因紧张而砰砰乱跳的急促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了祁渊身上，祁渊没有起身，只是先开口道歉：“抱歉，迷药劲还没过，一时忘了。”
洛宁慌里慌张的嵌住他的腰部两侧，火速将距离拉开，脸色微红：“就...就...说你得休息吧？还...还嘴硬，快...快进去睡觉！”
祁渊见两片娇嫩的红晕浮上她白净的小脸，在逐渐黯淡的月光下都清晰可见，那是祁渊平常很难在她身上看到的娇羞与可爱，祁渊不想进去，洛宁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祁渊推了进去。
洛宁呆呆的牵着缰绳，粗糙、冰凉、硌手。
她翻开掌心，刚才是什么触感呢？结实又炽热，一点都不硌手。
洛宁心里一个邪恶又下流的想法一闪而过，她匆忙打断自己脑海里的画面，支起困倦的脑袋认真赶路。
天边泛着一丝微光，逐渐点亮了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洛宁强撑着困意看着前方，模模糊糊看着一个城门出现在眼前，她精神一振，学着祁渊的样子赶着马儿跑快了些，马车轱辘转的飞快，小杏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拉开帘子：“洛姐姐？咱们还要进镇里吗？”
洛宁眼下两片乌青，脸上饱满的精神也像是被黑夜吸走了元气，她幽怨又愤恨的说：
“去！怎么不去！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咱们越是光明正大，他们越不在意！这叫灯下黑，越是鬼鬼祟祟、东躲西藏，越容易被盯上！”
洛宁赶着马车在家客栈前停下，将小杏抱下马车，又把祁渊扯了出来，祁渊微微皱着眉有些想反抗，他鲜少能睡得这么香，很想继续睡，但他听到了洛宁的声音：“杏儿，去开三间房，咱们先补一觉再说。”
小杏熟门熟路的跑去柜台，值班的掌柜阖着的眼勉力睁开，连洛宁一行人长什么样都懒得仔细看，洛宁拿过登记表一阵胡写，行笔潇洒利落，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祁渊只是呆呆的立在一旁，洛宁将二人领上楼，安排好各自的房间，踏着虚浮的脚步直奔柔软的床铺，即便此刻天已大亮，也不妨碍洛宁在几个呼吸间就沉沉睡去。
小杏和祁渊在马车上坐着睡的也不舒服，浑身酸痛不堪，也昏昏沉沉的继续睡了过去。
只大半夜的功夫洛宁就赶到了下一个城镇，那俩骑着快马返回临安的刺客快了许多，他们一路疾驰快马加鞭，回到霄王府时已是五更天。
彼时凌霄睡得正香，本来这后面还堆着一屁股烂摊子，他此刻应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可他从宫里回来时憋了一肚子火，下午多喝了几杯酒，于是今夜睡得格外香沉。
女婢将二人拦在凌霄卧房外，悄步走到凌霄床边，柔声问道：
“殿下？殿下？大蒙小蒙回来了，说有要事急着回禀殿下！”
凌霄因醉酒而有些头疼的脑袋此刻听不得一点动静，凌霄皱着眉一脸凶相，眼睛都懒得睁开：“滚！让他们滚！你也滚！没我的话不准再进来！”
女婢柔声称是，转头轻步出了卧房，将门小心关好，对着站在一旁挂着倒霉相的二人说道：“殿下还未睡醒，等殿下醒了再说。”
年龄稍小点的挠着头可是了半天，大蒙带着一丝祈求开口：“小妹，事关紧急！”
女婢淡定摇头：“等殿下醒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