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那个衣柜里放的被子枕头，你自己选喜欢的拿就行。”林暗给鹤辰指了路，自己进了洗手间。
林暗的房间跟其他几间宿舍格局完全相同，简单的黑白灰配色，只开了壁灯，泛黄的暖光洒落，莫名暧昧。
床很宽，下午换下来的T恤被随手搭在转角沙发的靠背上。
严谨又松弛。
鹤辰鼻尖轻动，很敏锐地嗅到空气中淡淡的木质香味。
是林暗身上的那种。
他反复告诫自己在别人房间乱看不礼貌，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房间角落的玻璃置物架飘过去。
里面大多陈列的是鹤辰没怎么听过的奖杯和奖牌，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厚厚的收纳册，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看上哪个了？”
鹤辰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后退的时候踩到了东西，往旁边歪过去，又被人紧紧握住了手臂拉了起来。
罪魁祸首林暗笑得有点无奈，故意曲解他，“这么怕我？是我哪里表现不好吗？”
他刚刚洗了脸，鹤辰嗅到一点儿水汽的潮湿味，偏过头的时候，一滴水珠正顺着林暗的发丝滑下，不偏不倚地落在鹤辰颊边。
几不可闻的一声响，有什么无声地碎裂泼洒，搅乱了鹤辰所有的冷静。
“不是，不、不好意思……”鹤辰眉心轻拧，真的有点急了，瞥见林暗鞋上还有块不和谐的黑印，意识到自己刚才踩的是什么，对自己更加不满，“我帮你刷鞋吧……”
鹤辰红着耳朵，难免丧气。
林暗是他很喜欢的队长，行业领路人，算是他的半个师父，又一直在对自己释放善意。结果人家好意借自己被褥枕头，他都做了什么啊。教养礼数都哪儿去了？怎么能干出这么没礼貌的事儿？
林暗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暗悔吓到了他，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逗你的，喜欢哪个？我拿出来给你看。”
鹤辰目光飞速地从那个收纳册上划过，然后摇摇头。
“随便借我一套被褥就好，我最近两天会尽快搬行李过来，到时洗好再还给你。”
“你留着用就好。”林暗不再多说，从柜子里取了一盒香薰给他。
“这个助眠，不习惯的话可以点上，能舒服些，记得别离床太近。”
鹤辰接过来，香薰的木质盒子带着和林暗身上一样的淡香，“……好，谢谢队长。”
林暗突然问他；“你叫我什么？”
“……队长啊。”鹤辰有点无奈。
“哦，你还知道我是队长。”林暗懒懒扫他一眼，“队长照顾队员，也是应当的，你理所当然一点就好。”
“是吗？”鹤辰不怎么相信，“你对其他队员也这样吗？”
林暗挑眉：“不早了，回去睡吧。”
“为什么？”这话题戛然而止，鹤辰牛劲儿钻上来了，倔得很。
他没发现因为刚才的意外，自己和林暗的距离近得能看清林暗的睫毛和脸上细小的绒毛。
在林暗的房间里，连他身上那种浅浅的木质香都浓郁了不少。
“你确定要再聊下去？”林暗抓着他的手臂扯向自己，眼神一点点沉下来，盯着鹤辰的眼睛，“我倒是没问题。”
贴太近了。
鹤辰终于招架不住，推开人火急火燎地留下一句，“你早点睡被子我洗完还给你。”
林暗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哼笑一声。
以为这小破孩多有出息呢。
……
最近鹤辰出现在宿舍的频率大幅度降低。
就算是课程紧的日子，他也常常是上课还能看见，下课就不见人影。
饶是男生宿舍大家对此神经大条，也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
“鹤辰最近怎么回事啊？他连续第几个周末不在了？”
鹤辰虽然不跟他们闹在一起，但是大家之间也从来没矛盾，发现他状态有异，宿舍长主动提起来。
鹤辰他们宿舍两个人名字很巧合，一个叫王琦，一个叫王琪，大家开玩笑叫他俩大小王。
“大王说得对啊！”方燃从床上弹起来，他和鹤辰关系还不错，早就憋不住想问他了，又怕他觉得冒犯，这会儿有人提起来，他终于说出自己的观察，“况且周末不在也就算了，这周三我们就两堂课，下了课我刚想跟他说两句话，又见他急匆匆地收拾书包走了……”
小王推推眼镜，“他去兼职了吧，之前不是说家里有点事，所以在找工作吗？你们不要把事情得太复杂……而且，我倒是觉得他可能只是谈恋爱了。”
“真的吗？”
“不可能！”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方燃斩钉截铁地否定道：“就鹤辰那个闷葫芦性格，怎么可能谈恋爱啊？！”
小王无语地看着他，问了个扎心的问题，“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方燃郁闷道，“不是说鹤辰吗？你问我做什么？”
“所以嘛，你根本不懂女孩子喜欢什么。”小王看着他，惋惜道：“同样的事情，你做的叫傻事，鹤辰做的话就叫可爱。”
“凭啥？”方燃一跃而起。
“因为他帅啊，你不觉得吗？”小王摊开自己的茶具，在氤氲的热气里像个老谋深算的神仙。
“凭什么？难道我就不帅吗？！”方燃的脑回路非常能拐弯。
大小王：“……”
小王：“咱们卫生间有镜子，不用照尿。”
这时候，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四洗漱回来，弱弱地加入了他们的交谈：“我其实有一天看见……”
方燃还在和小王争执，突然听见老四说：“……鹤辰从一辆帕拉梅拉上下来。”
方燃惊恐地瞪眼，“你说什么？！！！”
这回连小王也自我怀疑了。
方燃直接下了定论，“他会不会是被卷进什么传｜销窝点了？！”
方燃越想越有可能，“你们说，他缺钱，急着赚钱，现在不上课的白天都不在了，晚上快封寝的时候才回来，还老是一脸疲惫……”
老四犹犹豫豫，“还有一天……我碰见他去吃饭，听见他跟人家说什么……不知道给这么多……”
“我靠。”大王难得爆了句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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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你看见了怎么不跟我们说啊，我们早点帮帮忙，他也不至于误入歧途。”
“我在想……这毕竟是人家的隐私，”老四听见大家的讨论越想越像，觉得特别自责，“都怪我，不然他也不会……”
“不会什么？”宿舍门突然开了。
四个人的讨论戛然而止。
鹤辰见他们几个见鬼一样看自己，不由得扯了把自己的口罩。
难道掉码了？
他们看到自己的比赛视频了？
五个人各怀心思面面相觑。
两脸相对的时候都是一脸心虚。
尤其是大王。
鹤辰总觉得大王看他的视线带着点儿……愧疚和同情。
为什么？
鹤辰也不是故意瞒着他们，只是他平时也不是跟大家谈心交流的性格，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舌头顶了顶腮，犹豫道：“其实……”
看见鹤辰欲言又止的样子，方燃满心都是“完了”。
鹤辰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方燃突然大喊着从上铺跳下来抓住了他的手！
鹤辰下意识要抽手，却被方燃另一只手盖上来使劲儿抓住。
“你到底缺多少钱啊？！跟我们说行不行？！”
“啊……这个没什么，我能解决的。”鹤辰被他凑过来喊得耳朵一阵嗡嗡，人都被问懵了，连挣脱都忘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逞强！”方燃痛心疾首，“我们大家凑一凑，大不了吃几个月泡面，你别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混，赶紧把钱还了回归正轨。”
“……啊。”鹤辰愣了愣，心道S大这片学术净土，确实盛产一些视金钱如粪土的学术人才，就连平时看起来最不正经的方燃都对自己的转行痛心疾首。
但是说林暗他们是乱七八糟的人，倒也不至于。
FP的队员虽然性格各异，但是鹤辰觉得大家都是挺随和的人。
他之前给FP添了那么大麻烦，乔之扛着舆论和总部压力，却除了一开始对他有些意见，之后没有表现出情绪，也为了自己的合同忙前忙后。
鹤辰不讨厌他们。
所以他想跟室友们解释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你先坐下来，我们好好说。”鹤辰好说歹说让方燃冷静下来，随手把背包往桌子上一放。
他刚从办公楼打印文件出来，忘了拉链还没拉好，于是里面新鲜出炉的一张表格就这么水灵灵地甩出了半截，露出了上面的抬头。
“这是……”方燃眯着眼睛，下意识念出了声：“休—学—申—请—书—”
大王：“……”
小王：“……”
老四：“！！！”
方燃的嚎叫顶穿楼顶：“那什么套牌洗发水洗衣液进你脑子里给你洗脑了吗？？？你就为了卖这玩意儿，名牌大学都不上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鹤辰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所以这么些天，你已经把我卖什么产品都脑补好了是吗？”
误会太大，鹤辰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