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凛冽,山林间枝叶簌簌作响。
山道泥泞难行,林鸟扑棱着飞起,在树梢间划出一道道惊扰的黑影。薄雾自林间飘伏而过,血腥味与湿土味交织不散。
树影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家的护卫先一步听到动静,转头看去时,一行人已破雾而出。
为首那人未披盔甲,腰别长剑寒意逼人。他身后一列人,皆是佩刀带弓的亲卫,步伐沉稳衣甲整齐,比先前面相凶恶的孟家护卫更叫人心惊。
薛弼抬手往山林方向一指:“分四路去找。”
亲卫当即四散开,沈家人见状便择了一路跟随。
褚元唐站在半截山石前,低头看了眼脚边翻乱的落叶。那处有几片被践踏过的湿泥,边缘还挂着未干的血。
身后传来刀鞘抽出的脆响,薛弼下意识回头,见褚元唐已执剑自行往密林深处走去。
林子里荆棘丛生,寻常人连路都看不清。可他浑不在意,一脚踏入树丛,举剑就把一截横在眼前的老枝生生劈断。
“王爷?”薛弼皱了皱眉,快步跟上。
褚元唐未应声,剑锋一挥又将面前挡路的灌木齐根削断。
短短一炷香时间,他已劈开了七八处树障,袖口被刺藤扯破一道口子,臂上血迹渗出,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步子一顿不停。
“……王爷,属下来开路吧。”
薛弼终究忍不住开口。
他见过褚元唐怒极,也见过他杀人,但从没见过他像此刻这样静默的疯狂。
老树枝桠上,一只乌鸦倏然飞起,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
这一叫响彻林中,惊起鸦声一片,数十只乌鸦从高树间飞出,羽翅掠动惊起大片枯叶,竟如潮水般向一个方向涌去。
褚元唐心头一颤,径直循着鸦群飞起的方向冲入更深的林中。越往前灌木愈密,枝藤缠绕,脚下满是青苔和湿滑的泥土,越走越难。
才穿过一片藤蔓,前方忽然窸窣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阴影中窜了出来。
“王爷小心!”薛弼拔刀挡在褚元唐身前。
电光火石间,数道黑影从树干后飞扑而出,褚元唐已反应过来,剑锋直上击落暗器。
暗卫已分散出去,此时随行不过五人。
对方人手虽不多,但个个身手矫健,为首那人身形高壮,刀上嵌有蛇纹,一双眼阴狠毒辣,刀法快如流火。
他脚下发力,连斩数刀逼开薛弼,直取褚元唐面门。
褚元唐偏头避开剑锋直迎,却因手上血滑力道稍失。蛇纹人刀刃贴着他腰腹划开一道血口。
薛弼大喝一声跃上相助,褚元唐侧身躲闪冷不防向前一步,直刺蛇纹人胸口。
蛇纹人身形一僵,刀脱手落地,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余下几名黑衣人见状,纷纷止住攻势,互望一眼,转身撤入林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薛弼收刀回来,低头看他腰腹血迹已将衣襟浸透,拦在前方道:“王爷,您伤得不轻,先回去包扎。”
褚元唐仿若未闻,径直越过他往前走。
薛弼急道:“再不处理怕是……”
“无妨,继续找。”
-
山林夜色浓重,枯叶被风卷起,在洞口来回打旋。
崔莞言靠着洞壁,沈明宜和孟琬依偎在她左右,身上血迹早已冷凝,她们早没力气说话,只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就在此时,一阵扑翅声骤然响起。
一只乌鸦停在洞口斜出的石上发出嘶哑的鸣叫,一声高过一声,扇起的冷气灌进来,直往衣襟里钻。
“怎么有乌鸦……”沈明宜低声嘀咕了一句。
孟琬手抖着拿了块小石子扔过去,乌鸦扑棱了下却不飞远,换了个方向又落回原处,继续扇动着翅膀。
崔莞言浑身发冷,眼前的光影像被水雾罩住,远远近近的,全模糊了。耳边是风声,是乌鸦挥翅的声响,是沈明宜靠在她耳畔轻轻的呢喃:“莞言姐姐……你别睡……”
孟琬在摇她的肩膀,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睁睁眼,别吓我们……”
她想回一句“没事”,可舌头像是被冻住,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太累了。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一直紧绷着这根弦,直到此刻风冷石硬,身边人声喧哗,她觉得好像可以歇一歇了。
可是大仇未报,她不能闭眼!
意识回笼,她咳了两声。
沈明宜和孟琬几乎同时哭出声来:“她还醒着,她还醒着!”
二人悬着的心刚要放下,却听洞外脚步声响起,由远而近踏着落叶。火光照过来,印出一道长影。
三人同时屏息,谁都没敢动。
乌鸦扑腾一声叫得更急了,在那人靠近后振翅飞走。
“糟了!”孟琬握紧短刀,“是黑衣人折回来了。”
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崔莞言强撑着意识,本能地握住了沈明宜的手,心跳急促得几乎要从胸腔撞出。
一步、两步。
光透过树缝斜照进来,一张熟悉的脸自光中探出。
一身风尘,眼底布满血丝,嘴唇发白面色焦急,却在看到三人的那一刻,笑了出来。
“莞言。”
崔莞言愣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眼角早已湿了。
三人费力爬出洞口,孟琬与沈明宜先一步跌坐在地气息紊乱。
崔莞言最后一个爬出,还未站稳,脚下一软险些栽倒。
褚元唐几乎是冲上来的,一把接住她。
怀中那人极轻,靠在他肩上气息微弱,睫毛颤了两下,额角的冷汗顺着鬓发滑落。
正要抱紧,他瞥到她右袖下渗透出血来。
她受伤了!
“继续搜山,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蛇纹人挖出来碎尸万段!”褚元唐怒吼道。
薛弼应了“是”,命人将孟琬与沈明宜扶起。
低头看向怀中的人,褚元唐所有理智都崩塌了。
他一语不发,将她抱得更紧,转身往山道下冲去。
脚下的泥被踏出深痕,枝桠打在脸上都不曾察觉。
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他只顾低声在她耳边喃喃:“莞言,别睡,我带你回去,听见没有?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薛弼快步跟上时,眼见褚元唐外裳上不断沁出鲜血。他忙劝:“王爷,您小心身上的伤!”
褚元唐头也不回:“我没事。”
“可您这伤……已经裂开了,血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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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发烧了!”褚元唐自言自语,脚步仍在加快,见到接应的暗卫后,当即策马前往医馆。
冲进大门时他大喊:“快救她!”跪着将人送到榻上时动作却小心翼翼。
郎中战战兢兢应了声,蹲身下去诊脉,褚元唐便在一旁弯着腰,手轻轻覆在她指尖。
榻上铺着厚实的被褥,拦不住一股钻骨的寒意。
崔莞言迷迷糊糊醒转时,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皮像灌了铅,动一下都要费尽力气。意识仿佛泡在水底,浮浮沉沉,耳边是断续的低语,一下一下轻敲着她的神经。
“……莞言,再坚持一会。”
“你别睡……”
“……我在这儿。”
胸口闷得厉害,她想睁开眼看看说话的人,却怎么也撑不开,只觉指尖被人握着,一阵温热。
她曾无数次想象,若她伤了,会不会也有人这样抱着她,小心翼翼地、不顾一切地寻她、护她、求她活下去。
恍惚觉得,这样也好,若这一刻就是死,她也知足了。
绻了绻手指,面前的人握她的手更紧了,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崔莞言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
太可笑了。
她在做什么?她怎么能让自己动容?前世的种种都忘了么?
哪怕那份温柔真切得像可以栖身,哪怕他的眼神不再冷漠,哪怕此刻的她真的怕了、累了,也不能沉沦。
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侧身转向另一边。
“小姐受了凉,无大碍,待伤口处理好,喝些汤药便好。”郎中说。
褚元唐这才安心,支撑着站起身。
柳枝取了伤药来,眼见崔莞言醒了,眼圈有些泛红,快步走上前:“我来为小姐换药。”
褚元唐点了点头,转身退出去。
柳枝将药盘放在床边,袖下的伤口已止了血,但颜色仍骇人。
“小姐,都怪我没有跟好你,害你出事。”
“今日之事不过是种种巧合赶到一块而已,错不在你。”
从找到崔莞言那一刻起,柳枝心里就没安稳过。
是她疏忽未跟害小姐受了伤,小姐却连半句责怪都没有。
她鼻头发酸,指腹擦过崔莞言苍白的肌肤时,眼底忽地有点涩。
跟着崔莞言这些日子,看着她一寸寸挣脱命运的泥淖,冷静、沉稳、不容小觑。她心里早明白,小姐同王爷一样,是不愿叫人担心半分的人。
可正因如此,才越发难过。
“小姐,王爷他真的很担心你,他从山里一路抱着你回来,薛统领几次想劝他先包扎伤口,可他一句都不听……”
“他……受伤了?”
崔莞言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裙一侧染了大片深红,她的伤在手腕上,不至于淌成这样。
“他走得急,腰腹的伤口都裂了开来,还死命抱着您,一刻不肯松手……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乱智。”
“别说了。”她打断柳枝,“他与我不过是屠刀下的仇人。”
“王爷与小姐相识不到一年,怎么会是仇人?”
“你不会懂的。”崔莞言冷冷移开了眼神。
屏风后,那道修长的影子落寞地融紧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