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没扯啊。”
“我看你俩是背着我们偷偷好了吧，不然的话，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过来吃饭，我请他吃饭，让他给我玩一下他的球拍。”
季羽风:“哈？我没他电话啊……”
“企鹅总有吧，给他打语音电话。”
“呃……行吧。”
季羽风被迫交出了手机，给江川漓打了个电话过去。
*
江川漓离开了球馆后，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自从当年离开山城后，他十年都没有再回来过，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扑面而来的全是陌生感。
他沿着街道，走了五条街，在沿途的商铺和小摊上，努力寻找着一点从前的记忆。
直到，他走到了那条街，那条曾经被血染红过的街道。
他站在十字路口，凝望着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像穿梭而过的时光机，热风拂动沿街的黄桷树，苍翠的枝叶和浅黄的花朵在斑马线上斑驳起舞，送来丝丝缕缕淡雅的芬芳。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那是很多年前流行的一首歌，刚一听到时，他还恍然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手机铃声。
他拿起手机一看，是备注为“母上”的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了耳边，接通了电话:“喂，妈。”
“小漓呀，最近在学校还好吗？”
“挺好的。”
“生活费够不够用？要不要妈妈再给你转点？”
他的父母常年奔波于国内外，忙得不可开交，偶尔会回来看他一次，从小到大，他基本上都是处于放养的状态。
他的妈妈每次打电话来，都是问他缺不缺钱，但他其实从来没有缺过钱花。
他想要的东西，他们从来都给不了。
“够用。”他回答道。
“小漓啊，暑假回西海吗？妈妈要回来两周，你要不要回来玩？前两天听你徐姨说，世奇怪想你的，你一直不回来，他都没有打球的人了……”
殷世奇怎么可能会缺打球的人？这话说出来不好笑吗？
“不回。”江川漓打断了她的话。
“啊？不回来了吗？”
“嗯，暑假要补课，没时间。”
“小漓，你……”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你在那边又没有什么朋友，补课也只是补一个月，剩下一个月待在那边会无聊的吧，你回西海来，这边熟人多，也好玩一些嘛。”
“我不需要朋友。”江川漓的语气冷漠至极。
“小漓……当初妈妈都帮你准备好了在西高入学，你突然说不想在这边上学了，你能跟妈妈说实话吗？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没什么，只是待腻了，想换个环境。”
江母见从他嘴里问不出话，道:“那好吧，等暑假的时候，妈妈来山城看你吧。”
结束通话后，手机又响起了一个语音电话，季羽风的新头像出现在了屏幕正中央，江川漓感到疑惑，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按下了接通键:“喂？”
“江川漓，我有话跟你说……”
一辆87路公交车从面前驶过，带起一阵沙沙的风，他闭上了眼眸，听见头顶的树叶在簌簌飞舞，几片黄桷兰花瓣飘落了下来，从他眼缝里一闪而过。
他还没听清季羽风后面说了什么，再睁开眼时，自己就不在那条街道上了。
“？！”
他惊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现实世界，桌上全是漫画的底稿，而他刚才是趴在桌上睡觉的。
他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没日没夜坐在这个昏暗的房子里画画的他，时常不记得今夕是何年。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穿进了漫画里多久。
他失神地看着电脑上的稿子，少年站在屏幕里，手中握着一支球拍，举到了肩上，冲他扬起一个挑衅的笑。
当一个活生生的季羽风重新变回纸面上的人物时，他心底生出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怅然。
季羽风……不是早就死了吗？
很多年前就已经认清的现实，为什么现在又开始动摇了呢?
漫画世界里的他，不是真正的季羽风，只是一个拥有季羽风建模的纸片人。
所以自己又在怅然些什么呢？
总归是要回到现实世界的。
他登录网页后台，看到了不少人在催更，新增了很多的留言，都是在说好甜之类的。
真的甜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的苦涩？
像是吃了一罐脆生的莲子。
他坐在这里，继续画起了稿子。
他画得废寝忘食，跟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仿佛打了鸡血似的，片刻都不想离开电脑桌。
他在画画的过程中，还会不经意露出一抹笑，有时还会脱口喊出季羽风的名字，就好像季羽风真的生活在他身边一样。
但是，这里没有别人，也没有季羽风。
他是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熬了三个晚上后，他把最新的漫画更新了上去，然后关了机，走出了别墅。
他站在外面，看着蔚蓝的海面和空旷的公路，这里没有遍地的黄桷兰，没有绵延起伏的山路，也没有长野七中。
这里，不是山城。
他走到了超市，在里面闲逛，这是他这个28岁宅男唯一的一项外出活动了。
除了一些签售会活动外，他几乎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任何社交。
孤僻得像只游魂。
在经过运动器材那里时，他看到了由今年的热门人物奥运健将“飞鸟”球队代言的羽毛球拍，他驻足看了两眼，然后提步离开。
如果季羽风活着的话，会不会在那广告画报上也会有他的身影？
季羽风说过，他的梦想是打进世界。
他还说过，江川漓，跟我一起打，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多么伟大又可爱的梦想啊。
外面的世界么？
他早就看过了。
13岁那年，他就在国外看过一场酣畅淋漓的羽毛球大赛。
自始自终都忘不了。
“江川漓？”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将他的神志拉回了现实，刚走出超市的他，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那个男人就是刚才他看过的画报上其中一人。
“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几天前，殷世奇给他打过一通电话，不过却被江川漓挂断了，后来他再打，电话却显示无法接通。
江川漓停下了脚步，脸上表情略微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你不接我的电话，我只好来找你了。江川漓，你知道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吗？”
“九年了对吗？上一次见你还是在大学的时候，你这些年可真是能藏啊。”
江川漓一直保持着沉默，殷世奇盯着他打量，看到了他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说:“你的手……还是不能打球么？”
江川漓没有回答他的话，右手提着袋子往马路上走去。
殷世奇追了上来，似是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江川漓，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就不想跟我说说话吗？你一点也不想见到我吗？”
江川漓道:“不想。”
殷世奇对他的话视若未闻，继续说道:“你现在摇身一变，变成大漫画家了诶，真是想不到，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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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你做很多种职业，但就是没想到你会去画漫画。真是可惜，要是你的手没摔伤的话，也是可以成为职业选手的……”
殷世奇陷入了伤痛的回忆里:“一个你，一个季羽风，都让人这么可惜……”
江川漓回过头来，言语冰冷:“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这么快就想赶我走？江川漓，这么多年没见，我不能找你叙叙旧吗？你不想跟我聊西高的事，那我们就聊聊长野的事吧，聊一聊你的邻居，季羽风。”
“为什么要聊他？”江川漓的眉头皱成了倒川字，显然不想聊这个话题。
“就是最近老是想起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在广场，你是不是在那里办签售会呢，早知道的话我就过来找你了，那天我在人群里看见个背影很像你，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有个漫画家在办签售会，我找了很多人，才要到你的联系方式，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最近我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季羽风是除了你之外，第二个让我记忆深刻的对手，昨晚做梦我还梦见他了……”殷世奇仰头看向了天空，“你说，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该多好啊。”
江川漓抬起腿，一言不发地朝着笔直的道路往前走，海风吹扬起他的发梢，还有他眼里闪烁的光点。
*
季羽风对着电话喂了半天，江川漓那边都没有回音，他有点尴尬地挂断了电话:“看吧，我都说了，我跟人家不熟。”
“啊？是不是信号不好啊？”唐亚找理由道，“有可能是进电梯里了吧。”
陈成也说:“等会儿再打一个，应该是没信号了。”
“不打。我不打了。”季羽风把手机揣了起来。
“走，我们三吃饭去。”
晚上他回到了家，走到了江川漓的窗户边，见里面没有亮灯，这小子今天睡这么早的吗？
他只好把球拍拿回了自己家里，打算明天再还给他。
但是第二天，他等了半天，也没见江川漓出门，而且给他发的消息，对方也没有回。
以前江川漓每周末都会出门去打球，早出晚归的，特别的有规律，怎么现在变成一个死宅了呢？这都下午了还不起来吗？
他拿着球拍走去了隔壁屋子，大门是关着的，他只能走去江川漓的卧室外面，趴在窗边往里面偷看，结果那扇玻璃窗竟然被他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
江川漓这窗户是锁了个寂寞吗？
他掀开浅杏色的勾花窗帘，朝屋子内看了去，看到江川漓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这个点还在睡觉？
是睡午觉还是晚觉啊？
一只狸花猫跑了过来，对着他喵喵叫，那样子看起来应该是饿了。
说明江川漓是在睡晚觉，睡得连猫都不喂了。
猫咪认得他，因为它经常跑到他家里来，然后江川漓就会来他家找猫。
他的手撑着窗台翻了进去，轻松落在了江川漓的卧室里，狸花猫缠上了他的腿，不停地蛄蛹。
“嘘！”
“别叫……”
他把球拍放下，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卧室门口，打开了房门，走去客厅里寻找猫粮。
“来来来，咪咪。”
猫咪蹦了过来，在他手边蹭来蹭去，季羽风有点受不住，挼了一把它的脑袋:“哎哟，你怎么这么会撒娇啊？”
“你主人怎么不会啊？你教教他啊。”
他把猫喂饱后，才走去卧室里。
江川漓侧躺在床上，乌黑色的刘海散开，露出一张绝美的安静睡颜，身上盖着一层薄毯，毯子滑落到了腰际，卷起的白T下面是一截细腻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