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现场架了数不清的摄像机,考官身份的工作人员身着西装,于选手操作台间的过道中来回穿行。
未完成比赛项目的选手操作台上的计时器和大屏幕上的计时器亮着同样猩红的数字。
余光里,数字不断跳动。
选手们拨弄数字滑块的音效声急促、迅速、不绝于耳,噼里啪啦,像昨夜滂沱而至的大雨落在酒店玻璃窗上的声音。
场地里依旧充斥着紧张氛围。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柯霓强做镇定地保持着和景斯存的对视。
考官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从他们之间走过去,身影从柯霓和景斯存的视线中一闪而过,待障碍移开,他们依然看向对方。
柯霓没眨眼睛。
景斯存也没有。
也许是为了节目的录制效果,比赛场地选在一个门窗紧关的大型密闭空间里。
窗帘是严丝合缝地闭拢着的,空间内全靠各种灯具照明。
连工作人员在内的百来号人聚集在这里,仅凭三四台立式空调吹风,根本无法驱散空间内弥漫的闷热。
更加灾难的是:
节目组准备的服装不仅难看,还选了不怎么透气的面料和长袖外套款式。
柯霓在保持对视的过程中,把指尖攥进汗涔涔的掌心里。
一口闷气堵在胸口。
柯霓知道景斯存为什么会在比赛时看向她。
这大概算是......
天才对庸人的好奇吧?
可能比赛项目对景斯存那种人来说过于简单,没什么挑战性,使得他在轻轻松松完成挑战后还能有闲情逸致撑着脑袋四处张望。
然后......
就被他无意间瞧见了她这个在他身边、操作速度慢他许多的菜狗子。
柯霓是这样理解的。
她甚至觉得景斯存没什么情绪的视线里传递着某种嘲讽。
柯霓有些生气,她在对视过程中无声地抬了些下颌。
你、看、够、了、吗?
景斯存显然还没看够。
他垂着睫毛,理所当然地把视线继续留在她的眉眼间。
柯霓也不肯认输地继续回盯景斯存。
景斯存的外套穿得很随意,像他昨晚穿浴袍的风格。
拉链只拉到胃部。
袖口推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瘦而有力的冷色调小臂。
也许,觉得比赛场地很闷的人不止柯霓自己,灯光下不难分辨,景斯存的脖颈上也有汗水漫流过的潮湿痕迹。
她看着他脖颈上淡淡突起的一条青色血管,牙痒痒,想狠狠咬上去。
对视超过五秒钟之后,柯霓呼吸开始不正常,总觉得有些奇怪......
现场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
铃声昭示着最后一名选手已经完成了数字华容道的比赛。至此,第二轮海选比赛到此结束。
铃声打断了对视,两个人同时瞥开视线,往台前看去。
主持人面露微笑,对着摄像机字正腔圆地讲解起刚才的比赛过程。
海选比赛通过与否,要在两个比赛场地的评委们把选手成绩汇总后才得出结论。
选手们又配合着节目组录制了一些素材,然后原地解散。
楼上楼下两个场地同时放人,无论是通往楼梯间还是电梯间的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柯霓摩肩接踵地挤在人群中,听见身后的人轻声咳过两下。
声音很低,有点哑。
她敏感地察觉地前面有几位选手频频回头,彼此间又交换了一轮暗示某种情报的眼神。
不用猜也知道走在她后面的人会是谁。
好不容易挤到电梯间,眼前挤满人的电梯发出超载的提示音。
两位选手主动退出来。
电梯外面的空间更加拥挤,柯霓随着前面的人后退,给下电梯的人让出足够立足的空间,却不慎踩到身后的人。
柯霓在闷热里嗅到一丝草本植物和薄荷混合的味道,没回头,闷着声音道了一声抱歉。
她没再等电梯,挤出人群,改走楼梯,走出比赛场地所在的大楼之后,步子迈得更快,向酒店方向走去。
走了半条街,林西润才从后面追上来。
林西润拍了下柯霓的肩膀:“走了怎么不说一声呢,我还在楼下等你来着。”
“我没看见你。”
“手机联系啊,你比得怎么样?”
柯霓说:“还行。”
林西润看起来发挥得不错,笑着问:“感觉能进吗?”
“不知道。”
林西润没再继续追问:“算了,反正都已经比完了,等结果吧。柯霓,你去哪,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打车回学校?”
柯霓拒绝了。
她经常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熬到凌晨,为了不打扰室友休息,大二上半学期之后,她已经和宿管那边申请过不再住宿舍了。
之前柯霓是一直住在父亲家隔壁的房子的,但这阵子继母家的老人生病了,过来看病。
父亲找柯霓商量过,想让他们借住在柯霓之前住的那套房子里。
柯霓一直在看房子,准备趁着清明节的假期搬出来。
继母家的老人也在,她不急着回去,打算留在酒店再住一晚。
回到房间,柯霓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我听林西润他们说海选比赛已经结束了,你发挥得怎么样?”
柯霓闷闷地回答:“不知道,等通知吧。”
父亲说:“嗯,爸爸相信你。”
就是这句“爸爸相信你”,一直推着柯霓在走她并不想走的路。
她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
“晚上回来住吗?”
柯霓尽力在维护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我在朋友家住下了,爸爸,张阿姨家的姥姥和姥爷可以住在我那边,不用去宾馆的。”
父亲笑笑:“好,我和他们说。”
挂断电话,柯霓失神地坐在套着纯白色床品的床上。
她想起和比赛结束时发生过的对视。
对视时间不算长,七、八秒钟而已。
景斯存生了一双如同陷阱般的眼睛,看久了总觉得会掉进去。
柯霓想起一些往事——
那时候,柯霓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学生,放学后只要写完作业就可以和母亲养的两只大狗狗一起挤在沙发里看电视、喝饮料、吃零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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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噩梦,似乎都起源于柯霓听说景斯存的那个下午。
那天下午,她坐在电视前啃桃子,听到开门声,高兴地蹦着跳着跑到家门口:“妈妈,爸爸回来啦!”
母亲放下珠宝设计的图纸,走到玄关。柯霓的父亲抱起柯霓,家里的两只拉布拉多犬也摇着尾巴跟着围过来。
柯霓记得那天家里做了一条红烧鲤鱼,她不喜欢吃鱼肉,嫌刺多,坐在餐椅子里犯愁,琢磨着怎么把父亲给她夹的鱼肉悄悄送回到椭圆形的鱼盘里去。
父亲总说鱼肉对身体好,让柯霓多吃。
柯霓不得不小心些行动。
那天她成功了。
因为父亲根本没看着她,兴致勃勃说起自己的见闻。
柯霓的父亲说,他们项目施工现场的附近有一家老旧的杂货店。
他们去买东西时和年迈的店主攀谈起来。
店主的小孙子特别厉害,参加了电视台录制的知识竞答节目,还在比赛里打败了比他大十几岁的选手。
柯霓当时还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看着被送回去的鱼肉,捂着嘴,对目睹她做坏事的两只大狗狗偷笑。
柯霓的父亲突然说:“那孩子和柯霓同岁呢。”
那天晚上,柯霓的父亲拉着柯霓的母亲和柯霓一起坐在电视机前,找到了杂货店主家小孙子参加的知识竞答节目。
那是柯霓第一次在电视里看见景斯存。
景斯存很沉着,也很冷静。
比起在倒计时中紧握拳头喊答案到几乎破音的对战选手,身为小学生的景斯存的确更加亮眼。
景斯存在节目中有条不紊的表现,点亮了柯霓父亲的眼睛。
柯霓记得父亲说:
看别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已经能有这样的知识储备量。
人家还是出生在普通家庭的孩子呢,我都了解过了,他的父母也不是高知。
“我们家霓霓这么聪明,以后肯定比他们强。”
柯霓从电视里移开眼,看向父亲。
柯霓的父亲笑着:“爸爸相信你。”
从那之后柯霓的生活里不再有完整的周末,她的周末充斥着各类课程:
奥数培训、珠心算、思维开发、记忆力和逻辑推理训练营、全脑开发课程......
柯霓太累了。
她在最喜欢课外的绘画课上睡着了,水彩颜料沾了一脸。
当天晚上,柯霓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客厅里激烈争吵。
母亲说:“霓霓还小呢,上这么多课会把孩子累坏的。”
父亲说:“这都是为了霓霓好,我们不能让霓霓输在起跑线上。”
“你是在逼孩子。”
“《伤仲永》你不知道吗?霓霓长大以后感谢我们的!”
柯霓的母亲喊道:“柯将成!难怪你在学校里升职不顺利,你的教育方式就有问题!”
柯霓的父亲怒吼:“栗莉,你再说一遍!你的工作就很高贵?没有我,你和你那两条狗都得喝西北风!”
......
柯霓看着酒店里雪白的枕头,上面似乎浮现出景斯存的脸。
她鼓着腮把手拍在枕头上面:“狂妄自大,害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