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唐勇杰说的是节度使见过副巡察使。
这是官员之间的见面，代表着双方关系的疏远。
但唐勇杰见过耿将军。
就是当初在军旅之中，身为下属的唐勇杰，拜见一军主将耿静。
无论是兵部尚书还是兵部侍郎，当初也都是曾经率军征战的大将。
而耿静曾经的麾下之中，有一员悍不畏死的骁将，名字便是唐勇杰！
他们虽然并非是同级，但是有这一层一同出生入死的关系在。
一些在外人面前不敢说的话，也就可以说了。
这一刹那，唐勇杰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当初的军营之中。
片刻之后，唐勇杰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两名副将面色微变，连忙出声道，“大人。”
“无妨，我和将军叙叙旧而已。”
二人见状对视一眼，也只能退下。
等到两人离开后，耿静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笑容，
“小杰，你当了节度使这么多年，看来本事是长进了不少啊，口袋里，装了多少东西？”
耿静脸上虽然是微笑的表情，但是唐勇杰却是心中咯噔一声。
他连忙解释道，“将军，我当了巴渝节度使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拿过百姓们的一分一厘！”
“您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查！”
“是吗？”耿静似笑非笑地看着唐勇杰，
“既然放开让我查，那你为什么又要追上来？”
“难道，是来陪我一起查案吗？”
唐勇杰面色变幻，欲言又止。
他确实不担心耿静查自己有没有搜刮民脂民膏。
但他担心的，是耿静查出来巴渝道现在不能见人的现状！
唐勇杰长叹一口气，
“将军，这西南的情况很复杂，三言两语之下我也难以给您解释清楚。”
耿静淡淡道，“解释不清，那就长话短说。”
“将军想必也知道，百越道与百越国接壤，而且双方本就是同出一脉，彼此之间无论是互市还是其他的来往，都非常的密切。”
看着唐勇杰大有一副从头开始娓娓道来的架势，耿静连忙打断对方的叙述，
“说重点！”
被打断的唐勇杰不敢有任何不满，只能说道，
“巴渝道的粮食原本储存在节度使府里，但是大多数粮食都几乎不翼而飞！我当时就怀疑是百越道的人干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
耿静眉头微皱，“那你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唐勇杰长叹一口气，
“如果将此事上报朝廷，先不谈朝廷能不能查清事情真相，朝廷绝对会先治我一个管理不力之罪！”
耿静恨铁不成钢地上前，指着唐勇杰的脑袋沉声道，
“就因为这个，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巴渝道数百万百姓，都饿得瘦骨嶙峋，甚至走投无路之下易子而食吗？”
“哪怕是前朝末年，都没有出现如此惨状！”
这种事情民间也许有可能会发生，但至少朝堂之上不会听到！
“将军冤枉啊。”
唐勇杰无奈道，“我已经让巴渝军将士们节衣缩食，抽调出许多粮食用来赈灾了。”
“但是军中的粮食也有限，这样的行为也只是杯水车薪，无奈之下我只能让周清兑了一些麦麸和稻草进去。”
耿静闻言顿时瞳孔骤缩，“麦麸和稻草，老百姓们怎么能吃这些？”
这些东西，一般都是牛马这样的牲口吃的！
怎么能给人吃呢？
“将军，您一直待在京城里不清楚这民间的疾苦。”
唐勇杰面色无奈地说道，“灾民们，已经不算人了，只要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在赈灾粮食里面添加麦麸和稻草，也能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打消白领粮食的想法。”
在唐勇杰的解释下，耿静才明白。
有许多农户为了减少税赋，会选择将农田卖给豪强地主，给地主们干活领取报酬。
这种行为是违反大奉王朝法律的行为，但是民不举官不究。
只要无人举报，朝廷也无从查起。
而各个世家门阀，借此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以及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农仆！
在这种赈灾的当口，这些世家门阀，就会派农户们前来领取粮食。
甚至连那些丝毫不缺粮的地主家里，也会派门客们前来领粮食！
这么多世家门阀若是来领，就会让本就捉襟见肘的赈灾粮食更加不够用！
而在粮食里面添加了麦麸和稻草，会让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打退堂鼓。
而真的灾民们，哪怕在赈灾的粮食里面真的有麦麸和稻草，也不会拒绝。
少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能让普通百姓多分到一些粮食！
虽然唐勇杰也不愿意这么做，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耿静的脸上流露出犹豫的表情，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唐勇杰说的话。
他不是户部的人，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多的了解。
如果真的如唐勇杰所说的那样，也许添加了麦麸和稻草，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
作为曾经的战友，他本能地偏向唐勇杰不会欺骗自己。
“希望你不要让我发现，你在欺骗我。”
唐勇杰脸上紧绷的表情微微舒缓，“我也许会骗兵部侍郎耿静，但我绝对不会欺骗耿将军。”
耿静点点头，“走吧，先回你的节度使府。”
“将军这边请。”
……
巴山城，节度使府。
赵羽等人带着唐桦一同返回节度使府。
巴山城的将士们将赵羽等人团团围住，生怕赵羽等人对唐桦下手。
“看来，你们巴山城的将士，都挺忠心的嘛。”
赵羽轻笑道，“只可惜他们似乎忠心的是节度使府，而非朝廷。”
若是以前的唐桦，哪怕他的小命现在就在赵羽的手上，依旧会对赵羽的言论嗤之以鼻。
但赵羽才刚刚算是救了他一命，又抓住了杀死周清的凶手。
即便是看在周清的面子上，唐桦也会对赵羽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所有人都退下！”
听到唐桦的大喊，无数将士面面相觑，但却无一人贸然后退。
有一名将军大喊道，“公子，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他们带走您的！”
随着其话音落下，其他将士也是大喊道，
“没错，节度使大人对我们恩重如山，哪怕巡察使也不能带走您！”
唐桦顿时着急起来，“你们特么都是榆木脑袋吗？”
“赶紧给我退下，否则等我爹回来了，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