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萱宁有一条好舌头,又因为母亲的缘故,通晓医理。她能看出来祝夫人不喜欢她,因此十分注意管理自己的院子,对祝夫人的好意也带了些提防。
譬如那每日送上来的牛乳茶,她喝了一口便尝出了那几分药味。
因此,那牛乳茶每次都被她倒入热汤中用以盥洗。
牛乳茶的份量不大,故掺在清水中也不大能叫人发觉异样。
祝瑜礼私库里送来的药材,她隔一段时间便会切下来一小部分用以煎水调理身子。
三月天的温差虽大,但她房间中的银丝炭并不曾断,按理说是不会受寒生病的。
可偏偏祝萱宁就是这么不巧地生病了,就是吃了药见效也慢。
她病了三日的时候,宋昭晗实在担心,又药倒了落雪院的人,翻了窗进来。
祝萱宁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宋昭晗喊了起来。
“你的下人怎么如此怠慢你,我若是不过来瞧一瞧,都不知道你每夜都半敞了窗睡觉!”
“你这样,病怎么能好!”
宋昭晗心疼地抚着她的脸,眼中生出分明的怒火。
祝萱宁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她提防着吃食,提防着汤药,却全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原因。
祝萱宁每日起来时,都能看到那窗户透了一条正常的小缝隙用以通气,可能是生病了导致她的思维变得迟缓,她并未将自己病榻缠绵的原因和这个事情联系起来。
直到宋昭晗过来点破。
思绪拉回,祝萱宁反而弯了眉眼,轻轻握住宋昭晗的手,弱着声道:“阿昭怎么如此说,或许只是今日下人忘记了,我每日起身时,这几扇窗都关得好好的呢。”
祝萱宁越是这么说,宋昭晗越心疼她。
他的阿宁太善良了,怎会知道人心险恶,若不是他过来看一眼,都不知道会被人磋磨成什么样。
“你才到祝府一月余便生了两次病,第一次生病还是梅四替你请的大夫。”
“我看就是因为你那表妹要跟卫秀淇相看了,你的好表婶怕你抢了你表妹风头才用了这肮脏手段!”
宋昭晗一脸厌恶,已经想着如何叫人出面参祝瑜礼一本了。
不就是仗着阿宁没人撑腰么才敢这么磋磨她么!
原来如此。
祝萱宁终于明白了祝夫人突然使手段的原因。
“表婶不会这样的,她对我很好,上次我去云台寺进香,表婶还担心我没东西打赏下人,给了我好多银馃子。”祝萱宁垂下眼帘,目光发冷,却细声细气替人辩解。
宋昭晗听到祝萱宁没跟他同仇敌忾,还替人辩解,有点不高兴了。
而祝萱宁又抬眸对他盈盈一笑,清丽的面容反倒因病弱更显一番颜色:“阿昭,你如此关心我,我好开心。”
就这么一句话,便哄得宋昭晗忘却了方才生出的一点不悦。
“你知道便好。”宋昭晗哼了一声,抬起下巴。
灯下的病美人乖顺地贴着他,宋昭晗难免暗了眸子:“银馃子算什么,我给你金馃子玩。”
他亲了亲祝萱宁,声音略低沉。
祝萱宁的目光微微亮起,难得主动地与宋昭晗五指相扣。
宋昭晗心尖颤了颤,嘴角的弧度压不住地上翘,连眉眼都散发着欢喜。
待祝萱宁睡醒时,便看到了自己的床头多出来了一个鼓囊囊的绣金袋。
祝萱宁打开了袋子,看到堆满的金灿灿时,脸上多了真情实意的笑容。
她挑出来最漂亮最饱满的金馃子,给了泼墨。
“泼墨姐姐,我这几日生病是那位的意思,今早我看到房间的窗是大开着的。”
泼墨诧异地接下了金馃子,又听到了令自己更惊愕的消息。
泼墨动了动唇,没说话,但心中生出几分愤怒。
她的小姐安安分分,从未谋夺过府上的东西,怎么这个祝夫人偏要针对她的小姐!
祝萱宁有些难过地看着泼墨,轻声问:“姐姐,你会一直帮我的对不对。”
泼墨握住了祝萱宁的手,脸上满是认真,语气坚定:“泼墨是小姐的人,永远都会站在小姐这边。”
祝萱宁声音略微哽咽地反握住泼墨的手:“谢谢姐姐,若不是有姐姐,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就请姐姐替我描个妆吧。”
她确实是想将祝宝玥当做一把刀的,可也没有龌龊到要像秦氏一样谋夺女子的婚事,可秦氏竟为了儿女婚事如此待她,她又怎么不记恨。
亲族尽逝的账,她还没法一笔笔清算,但添个堵,还是够格的。
祝萱宁坐在铜镜前,平静地描眉,目光冷如冰。
等祝萱宁穿好衣,描好妆的时候,祝宝玥回了府。
祝宝玥所在的女学两旬放一次假,她回到府中跟祝夫人腻歪了一会,祝夫人哄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开了话头:“你这野丫头,不是抱怨在女学待久了无趣嚒。那太清观桃花开得甚好,阿娘带你去踏春赏花好不好。”
祝宝玥的眼神立马亮了:“那我要带姊姊一起去!”
祝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但摸着掌中宝的乌发,眼神还是宠溺的:“你表姐今日染了风寒,如今还下不来床呢,大夫叫她静养,可不方便出去。”
祝宝玥明媚的笑容立马落了下来,忙追问道:“表姐又生病了?那我要去瞧瞧。”
祝夫人也没拦她,眼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离开了院子,她冷笑一声,眼中没有温度:“先前不阻我那表外甥,便是觉得这狐媚子入了梅府,还能拿银钱给我秦祝两府铺路。
哪知这事是告吹了,还吃了一顿挂落,我对付不了其他人,还拿捏不住一个破落孤女么!”
乘个船便能勾引她表外甥的狐媚子,谁知道会不会被富贵迷了眼去勾引她给心肝女儿挑好的乘龙快婿!
她约了镇国府的夫人踏春,可不是上赶着给那小贱人递梯子的!
但凡这个小贱人安分了,她如何能使这手段。
祝夫人正端了茶,想着这几日那孤女病榻缠绵的样子,心情舒畅地抿上一口。
然而下一刻,暖阁外便传来令她心梗的声音。
“阿娘!你怎么骗我!姊姊明明好了大半,能同我一起玩了!”祝宝玥拉着祝萱宁兴冲冲地进来,漂亮的唇瓣撅得老高。
她甚至还将祝萱宁拉到了祝夫人跟前,哼了一声:“您瞧!表姊好着呢!”
祝夫人目光瞬抬。
祝萱宁单纯无害地笑着,盈盈行礼,颇有些感动:“表婶如此挂念,萱宁感激不已,如今萱宁身子大好,已能陪表妹玩了。”
祝夫人怒火攻心,握着茶杯的手发紧而颤抖,几乎要被气晕厥过去。
祝宝玥更是火上浇油,压根没看出来祝夫人脸上虚假的表情,几步上前,扯着她的袖子撒娇:“是啊是啊,姊姊已经好啦!母亲,我们快走吧!”
深呼吸,再深呼吸。
祝夫人终于克制住情绪,强颜欢笑:“好——好。”
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我的宝儿,你风尘仆仆地回府,先用回院子梳洗一番再出门。”
“知道了母亲!”祝宝玥一听能跟祝萱宁一起出门了,笑得露出了齐齐的贝齿,拉着祝萱宁又兴冲冲离开。
离开前,祝萱宁还不忘再次刺激秦氏,回首冲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两人离开院子的那一瞬间,杯盏惨烈的碎声响彻暖阁。
祝夫人气得直揪胸口,差点要昏厥过去:“我是做了什么孽!竟生出这么个蠢货棒槌啊——”
衔月阁
祝萱宁打扮得并不艳丽,却叫祝宝玥一眼就喜欢上。
因此她梳洗过后,也闹着要跟祝萱宁一水的打扮。
可她今日要穿什么,点什么妆祝夫人那边早有交代,祝宝玥的梳妆侍女只能规劝她。
但祝宝玥的脾气出了名的倔,妍珠因事而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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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哄住她,六名侍女跪得都快哭出来了。
“表小姐,求您劝劝小姐吧。
小姐要穿什么衣,挽什么发,点什么妆,夫人那边早已交代好了。
但凡出任何差错,打杀了我等婢子倒不要紧,让主人们不高兴才是罪过啊。”一个机灵的小侍女跑了出来,跪在祝萱宁的脚边哀求她。
有聪明劲,会说话。
祝萱宁压着笑,看了一眼泼墨。
“快些起来,夫人良善,两位小姐又亲厚,只是说些姊妹间的建议而已,如何要行如此大礼。”泼墨边将小侍女扶起来,边替她抚平衣裙。
在两人交谈间,祝萱宁进了房,一抬眼就能看到房间中那件缎面水光流转的暗绣百蝶裙。
“宝玥,这件衣服不漂亮么。”祝萱宁眼中满是被漂亮衣物惊艳,问道。
祝宝玥迟疑了一下,点头。
“既然漂亮,宝玥为何不愿穿呢?踏春时节,不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玩么。我们宝玥这么漂亮,穿上这件百蝶裙呀,一定就是桃花林里最漂亮的那只小蝴蝶了。”
祝萱宁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捧衣侍女。
那含着泪的侍女立刻会意,匍匐着往前,将衣服端得更高了些。
祝宝玥摸了摸漂亮的衣裙,咬了咬唇,再看向祝萱宁,却还是想摇头。
祝萱宁将头上的莹白珠花拔下,簪入祝宝玥的发间,揽着她,脸和脸地跟这个妹妹凑在一起,笑着指着铜镜前映照的两人,吐字道:“姐姐将最喜欢的珠花给你戴,正好衬你今天那件百蝶裙。
我去将房里的胭脂水粉都拿过来,不过姐姐只有眉毛化得最好看,等会就给你描个眉,剩下地让你的侍女替你化好不好。”
“真的吗?”祝宝玥已经忘了刚才的动摇,目光晶亮亮地回看祝萱宁。
“姐姐怎么会骗你呢。”
“那就听姊姊的!”祝宝玥开心地笑了。
这一瞬间,衔月阁的丫鬟们几乎将祝萱宁奉若神明。
看到祝宝玥基本是按照自己的要求着装,祝夫人心中的郁气稍散了一点,在上马车前,她又亲自叫住了祝萱宁。
“萱宁,我与你表叔叔,待你的用度也如府上嫡女一般,你虽只是府上的表小姐,但表婶一定能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你表妹性子跳脱,沾了她梅表哥的光才叫将军夫人看上了。
宝丫头与你如亲姊妹,平日里什么吃的玩的都先想着你,听闻要出去玩,也是第一时间跑去找你。今日踏春赏花,表婶还望你能照看她。”
祝夫人语气温柔,端着无瑕的笑容,拿捏人的话说得漂亮至极,眼神却凌厉如刀。
祝萱宁当然应下,虚与委蛇一番后才登上车。
这次,祝夫人以祝萱宁久病初愈为理由,单独给她拨了一辆牛车。
这点算计,祝萱宁一眼看穿,但她并未有任何表达,她又不抢祝宝玥姻缘,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见不见得到镇国府的人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祝萱宁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向车窗外。
车行的很慢,早已和前面的人拉开了许多距离,而更不巧的是——行路一半时,车辙出了点问题,不得不停下来。
“怎么了。”庾宣感受到平缓行使的马车停了下来,问道。
小厮立马下车,没多久就回禀:“少爷,祝府的牛车的坏了,挡住了去路。”
祝府?
庾宣想起了那张似姣花照水的脸,他推开车门而下,缓缓而来时,目光正与那探出车窗的少女对上。
二人皆是一怔。
祝萱宁眼睫微颤,顿时慌乱地攥紧了手,她连忙打下车帘,遮藏了娇颜。
但祝萱宁的一只手还抓着车帘,未在第一时间收回,那攥紧了的莹莹指尖中透露着怜人的粉白,明晃晃地落在了庾宣的视野中,无端地晃了他的神,将他的记忆拉回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