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由看得出来,荔娅在东陵并不好受。
东陵驳杂而沉重的执念如同无形的潮水,对荔娅的冲击远比其他人更甚。申由能看到她紧抿的唇线绷得发白,握着净光石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青,那双生机勃勃的绿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强行压抑的阴翳,倔强地不肯泄露半分软弱。她在对抗的不仅是东陵的环境,更是被这片土地无限放大的、独属于她自己的痛苦根源——那场被至亲双双抛弃的绝望。
她能处理人间千千万万的恨意,却唯独扛不住独属于自己的、被东陵无限放大的痛苦。
这模样,比她在恨海承受人间万民恨意时更让申由感到一种揪心的烦躁。
不能坐视不管。尤其是在知晓她的过往之后。
申由的目光扫过忙碌的众神,心思电转。他轻咳一声,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咳……束荷上神,伯蒲上神,诸位……实在抱歉。”
他扶着冰冷的晶簇壁,微微佝偻了背,脸色似乎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
“这东陵的气息……对我这伤势,似乎有些……不大友好。能否……容我稍歇片刻?”
束荷审视的目光扫过申由,又看了看荔娅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颔首:“也好。前方有处避风的山岩凹处,去那里休整片刻。”她没点破申由那点小心思,只是默许了这份体贴。伯蒲也难得地没调侃,紫眸中闪过了然。
田蓼采菲本就天性热情,立刻接过话头:“申由前辈,不用担心!”
姐妹俩动作麻利地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巧玉釜和灵草。馥郁的安神草香混合着灵谷的温润气息,很快在山洞一角弥漫开来,奇异地驱散了晶簇带来的冰冷和压抑。
一碗温热的、散发着清甜气息的药羹被采菲递到了荔娅面前。
“荔娅前辈,给!加了双份宁心草,快趁热喝吧!”
荔娅动作一顿,似乎想拒绝,但那温暖的气息和采菲真诚的笑容让她无法推拒。她低声道了谢,接过玉碗。
温热的羹汤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温和的暖流缓缓散入四肢百骸,仿佛融化了些许紧绷的神经,也悄然抚平了被东陵执念勾起的尖锐痛楚。她紧蹙的眉头不自觉地松开了些许,一直挺得笔直的脊背也微微放松下来。
申由靠在一旁,小口啜饮着自己的那份药膳,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荔娅的脸庞。看到她眉宇间那层冰封的阴霾被药膳的暖意融化了一角,苍白的面颊也透出一点血色,他心头那点沉甸甸的忧虑,随之被隐秘的愉悦取代。
众神在山洞内暂作歇息。共菽、吕隼低声交谈着矿石的品质;纫兰优雅地品尝天倪已经搅过的药膳,扬起下巴让天倪也多尝尝;樊娀小口喝着,动作依旧慢得令人心焦;田蓼采菲穿梭着为大家添汤。
申由无视了斜对面灵霙那几乎要在他身上戳出洞来的冰冷视线,端着玉碗,自然而然地挪了挪位置,坐到了荔娅身边那块更近的石头上。
荔娅感受到身边的动静,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她知道申由还没好全,但没想到申由的身体已经到了没爬两步东陵就喊累的地步。她想起方才自己因执念冲击而心神失守时,情急之下推搡申由的举动,赧然和别扭浮上心头。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申由依旧苍白的脸上,声音带着点刻意维持的冷淡,却比平日少了些锋芒。
“方才在东陵外面,我手重了些。你……没事吧?”
申由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大大方方地承认。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他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这身子骨,现在脆得像东陵外围那些风化的晶片,爬两步就喘,碰一下就散。”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荔娅,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了惯常的戏谑,只剩下洞悉的温和:
“不过,这也没什么。累了就该歇着,硬撑着……才容易真的散架,你说是不是?”
他意有所指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荔娅强撑的外壳,直指她内心翻腾的痛楚。
荔娅握着玉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听懂了申由的弦外之音。
他总是这样,用看似随意的举动,精准地递来她需要的东西——司徒府的解围,溱洧的春光,云端的开解,此刻洞中的暖羹。这细水长流的关切,如同无声的细雨,早已在她防备森严的心墙上,悄然浸润出一道缝隙。
尤其是在申由不顾一切救回子飞后,这些常年以来的习惯般的关心,终于慢慢不再是荔娅眼中的不怀好意,有所算计,显露出最为真实的模样。
荔娅垂下眼帘,避开了他过于通透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话题已经转换,语气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郑重。
“还有……谢谢你。”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谢谢你冒死把子飞带了回来。”
申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却更柔和了:
“谢什么?这不是没死嘛。再说了,你的流萤佩不也救了我一命?扯平了。”他刻意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惊心动魄的魔界之行只是寻常任务。
荔娅并未被他的轻松带偏。她抬起头,绿眸直视着申由的眼睛,那里面有着试图洞穿迷雾的执着:
“扯平?”
荔娅轻轻重复了一遍,绿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有无数个问题在唇齿间挣扎。最终,那个盘旋已久、几乎要灼穿她理智的疑问,还是冲口而出。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在魔界,在骨力面前……你比我们都更清楚他的实力有多恐怖,对吗?”
申由脸上最后的轻松也消失了。他迎上荔娅那双燃烧着执着火焰、非要一个答案的绿眸,仿佛在权衡,在组织语言。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双总是藏着算计、迷雾重重的黑眸,此刻褪去了所有伪装:
“对。”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我知道。”
他承认了魔界的凶险远超想象,承认了骨力的恐怖如渊似海,也承认了他当时的行动绝非一时冲动。
荔娅看着近在咫尺的申由,觉得他如此陌生。
荔娅习惯了那个最擅于在权力游戏中保全自身,并为他自己牟取利益的申由。她甚至不敢去想,没有这层外壳的申由,到底……
申由看着荔娅,嘴唇微动,似乎有什么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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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更难以启齿的话语即将冲破那层薄薄的壁垒——也许是关于神魔夹缝中的立场,也许是关于“申叔河”这个名字背后,那份在漫长时光里早已悄然变质的、无法言说的……
“荔娅前辈!束荷上神!”
灵霙清亮而急促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他快步从洞口处走来,手里拿着一块正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探测晶石,纯净的赤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目标明确地看向荔娅和束荷。
“探测晶石感应到东陵西侧‘沉怨渊’方向有强烈的异常魔力波动,能量特征……和之前屏障异动残留的痕迹高度吻合!”他语速飞快,条理清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上。
申由那句即将出口的话,就这样硬生生被堵了回去。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情绪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深沉的静默。
而荔娅,在听到“沉怨渊”和“异常魔力波动”时,绿眸中的探究瞬间被警惕取代,她霍然起身,看向束荷:“束荷?”
束荷早已站起,冰蓝神力在指尖凝聚,眼神锐利如刀:“走!”她当先一步掠向洞口。
申由有些无奈,开始感知着那所谓的“异常魔力波动”。这波动……太刻意了。像精心调制的香饵,散发着诱人又危险的气息。他没有急于动作,只是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束荷和伯蒲。
束荷她与伯蒲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眼神,伯蒲紫眸中星光流转,仿佛瞬间读取了无数种可能,随即对束荷微微颔首。
他们三个的心中浮现了同一个名字。
「淳于娩」
纫兰指挥天倪:“跟上!保护好本小姐的‘清辉罗盘’!”天倪立刻将那精巧的罗盘小心收好,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紧紧护在纫兰身侧。
沉怨渊位于东陵深处一处巨大的地裂峡谷之中。这里的晶簇不再是流光溢彩,而是呈现出一种压抑的、死气沉沉的灰黑色,表面布满扭曲的裂痕,如同无数凝固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比恨海纯粹的恨意更让人心神不宁。怨念形成的黑雾如同实质的潮水,在谷底翻涌,那探测晶石所感应的“异常魔力波动”源头,似乎就在黑雾最浓郁的核心地带。
众神悬停在峡谷边缘,束荷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寒的蓝芒,试图驱散下方翻腾的黑雾,探查内部。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充满惊恐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从黑雾深处传来:
“救……救命……有没有……有没有神明路过……救救我们……”
紧接着,是一个略显沙哑、带着颤抖的男声:“阿姊……别怕……会……会有人来的……”
声音虚弱,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仿佛随时会被那浓郁的黑雾吞噬。
田蓼采菲心肠软,立刻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共菽吕隼眉头紧锁,警惕未减。樊娀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依旧是那种慢半拍的茫然,仿佛在努力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求救。
荔娅眉头紧蹙,绿眸穿透黑雾,隐约看到下方谷底有两道模糊的身影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痕的灰黑色晶簇旁。他们的神光极其微弱,气息紊乱,似乎受了重伤,被这沉怨渊的怨念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