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势力格局不再稳固。
燕王反叛,五大世家之一的严氏手脚也不干净,焉知其他世家没有蠢蠢欲动?
如此一来,对长公主来说,太子也成了值得争取的力量,除了这个位置天然的正统性以外,他背后还有一些其他世家,经过荀煦多年的努力,已是不小的势力。
在权力面前,长公主那小小的心病大约也能不治而愈,毕竟上一世她同意荀郁嫁给昏迷的太子,已是先例。
然而对荀煦来说,最糟的状况便是太子也如皇帝一般落入长公主手中,成为一个被长公主驱使的傀儡。
荀郁也想到了荀煦这一茬,她虽不愿跟荀煦对着干,但与太子结亲的好处极大,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她不用再住在长公主府。
对她来说,这比太子妃的地位更重要。
司马丹见荀郁对“成亲”二字的反应跟听见“结盟”是一样的,就知这丫头又在计算她那十分纯粹的利弊。
不由得无奈:“你、算了,等回了洛阳再看罢。说不定正如你所说,长公主已经登基了呢?到时我就得给你做驸马了。”
荀郁抿嘴一笑:“那样似乎也很好。”
“确实不错,我便又可以做回我的闲人。太女殿下,下头的折子就劳您动手了。”
司马丹应和着,却知道这不太可能。
因为他此时方回过味来,怎会正好有两个大胆的宫人在他隔壁有那样的一番议论?
想来想去,恐怕是荀煦改了主意,还是将消息放给了他。之后太子想怎么做,她就不管了。
而她为何在这种关头能改变主意,还能有什么原因,多半是因为皇帝无碍了,那太子想去哪儿,倒也不再是什么问题。
这让司马丹有些恼火。就算是他也受不了被人这么作弄。
可荀煦在整件事中没出过一次面,他能把她怎么样?
此时也只能按下不想。
太子殿下从洛阳到冀州,来时雷厉风行,一日三千里;回去时就跟赴刑场一样,一步路恨不得走三天。
荀郁已经不是微辞,而是大大的非议:“殿下,为何要在外头这般荒废时间?”
她是真的很关心皇帝如何了。
“殿下是谁,某名‘阿朱’。”
荀郁看着司马丹穿身布衣,戴个斗笠,在船头迎风招展,心情十分难写难描。
司马丹不知从哪弄来一艘小船,说要带她赏景,现在船上只他二人。
小船顺流而下,倒不必撑橹,长长的竹棍倒放在船边,时不时被水花拍打两下。
荀郁:“家里都快起火了,大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司马大侠咧嘴一笑:“某四海为家,这家里起火还了得,岂不是天地皆成炼狱?小娘子莫要吓唬某。”
史记云“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意指四海之内,尽属一家,归于帝王。
司马丹是这世上唯二真正能说自己“四海为家”的人之一,另一个是皇帝。
荀郁难得被司马丹堵住:“看来大侠书还是读得不错的。”
司马丹“哼”了一声:“本大侠认真起来,还不吓死你?”
“还望大侠回宫后继续认真。”
“知道知道。我答应过你的事,何曾食言?”
荀郁也不再穷追不舍,坐在船沿,眺望两岸的农田。
司马丹兜了会儿风,转身下来,凑到荀郁旁边,一把掀起荀郁身上的大氅,再一卷,将自己和荀郁裹在了一起。
荀郁先是被他身上的凉意一惊,随后暖洋洋的温度就从司马丹身上透出来,别说凉意,简直像个火炉。
这温度对荀郁来说却刚刚好。
江面风凉,但荀郁很不爱待在逼仄的船舱中,宁愿顶着江风也要杵在外头。
她能这般出来看山看水的机会太少了。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无法再放在两岸风光上。
司马丹从侧后方环住她,因为要拽着大氅侧缘防止漏风,一只手从前方横过,揽在她肩上。荀郁感觉有阵阵热气拂过自己耳后。
荀郁并非不晓事的蒙童,知道这个距离对于未婚男女来说十分的不妥。但她确实需要这个火炉,很不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一开始并不推拒。
但她很快意识到,她在看水,司马丹却一直在看她。
心跳声又变得清晰,叫她听得十分忐忑。
是了,这感觉虽不讨厌,却十分的、十分的……
身后的司马丹终于看到,面前这只耳朵逐渐染上了一抹桃粉色。
他心花怒放:还以为这辈子都得靠“盟友”来拴着荀郁这块铁打的木头,那样虽也有趣,日子久了恐怕也受不了。
此刻眼见有戏,他马上再接再厉:“怎么不跟我说话了?可知我对你有无限好奇,多和我说些吧,你小时候的事,以后想做的事,说什么都好,便是催我读书我都爱听。”
“……”
荀郁不开口,司马丹不依不饶:“哑巴了?嗯?”又偏过头,蹭了蹭她的脸。
荀郁被这一蹭蹭得毛发倒竖,猛地站起,不料因为身上还挂了个司马丹,船又因她突然的动作剧烈摇晃起来,便失了平衡往水里栽去。
司马丹一点没把自己的重量压在荀郁身上,要不然她根本站不起来,如此竟被荀郁一下掀开来,跌到一旁。
眼见荀郁就要落水,这丫头在凉水里涮一遭还有命在?司马丹惊得心脏停跳一拍,未假思索,只来得及起身迈步拽住荀郁,将她往回一推——
“哗——”
荀郁跌坐在船上,看到自己面前溅起一朵好高的水花。
一颗水灵灵的人头从水花中冒出来,荀郁盯着司马丹落汤鸡似的又气又恼的脸,鼻子竟一阵发酸。
见荀郁表情不对,司马丹那点气恼立马烟消云散。
他划拉几下扒到船边,人还在水里,抬头看着荀郁道:“又是怎么了?我还没说你呢,这是要先发制人?”
荀郁心中酸胀,且隐隐的有些恐惧。
她的目光落在司马丹脸上,少年五官已经长开,不似他的行事那般风风火火,这眉眼却是极精致秀丽,浓淡相宜。
此刻一缕发丝被水浸湿,贴在他面上,让那飞扬耀眼的神采里夹带了一丝柔和魅惑,仿佛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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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冰肌凉骨的鲛人出水,摄人心魄。
不管是模样还是言行举止,乃至整个人生,此刻的司马丹已与前世那个病榻上的他大相径庭,而这一切的变化,只因她稍稍改变了一丝原本害人的念头。
在她所害之人中,又有多少人如司马丹一般,本可以拥有无限光明的人生,却被她沉入了无边黑暗?
荀郁很清楚司马丹对她十分“好”,且不仅是对她好,而是他整个人都很好。然而司马丹越好,就叫她越想再次问出那个问题,可她问不了。
她想问:“你恨我吗?”
这句话浮现在心中的时候,荀郁便清晰认识到,自己其实对司马丹怀着深重的负罪感。
过去两人还是淡淡的,荀郁可以当作没有察觉。说到底,她都不知自己竟还有“负罪感”这种东西。
然而现在司马丹对她越来越好,便叫她越来越无法忽视。
她受不了。
他便是被连累落水,仍然温声细语,终于让荀郁潸然泪下:“对不起、对不起……”
司马丹皱起眉头。
荀郁的反应大大超出他的预料,让他感到有些不妙。
他一个跃起上了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扭头去舱内迅速换了衣服,然后出来,半跪到荀郁身前:“我可没说要怪你,至于这么样?”
至于,怎么不至于?那可是一辈子。荀郁心中大喊。
司马丹有些焦躁,伸出手去想抱住荀郁,却立马被挣脱。
“你……别再对我好了。”
荀郁往后挪了好几下,司马丹的头发还在滴水,她甚至缩了缩脚,避开了那滴水。
司马丹僵住,江面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空气。然后他终于寒着脸,收回了手。
与荀郁相处的时候,他一直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理性地去与荀郁沟通,因为这是她熟悉的方式。
然而此刻的荀郁跟理性二字已经沾不上边,他也终于没了耐性。于是涌上心头的,便是一再被拒绝后所产生的灰心和齿冷。
司马丹并非没有骄傲,正相反,他的自尊心其实比谁都高。
那些他不在意的东西,任人如何说道都无所谓;但一旦关乎他在意的,他便很难忍受自己陷入不如意的境况。
在上仙楼捡到荀郁的那个夜晚之前,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若有人回到过去告诉他,太子殿下有一日会跪在谁面前求人理睬,还不止一次,他一定会哈哈大笑三声,然后将那人的头砍了。
司马丹缓缓站起来:“……好。郡君下令,岂敢不从?”
他捡起竹竿,插入水中,不多时便靠了岸。
司马丹先下了船去,仍然回过身,向荀郁伸了一只手。
荀郁看着那只手,十分犹疑。司马丹淡淡道:“孤跟姑姑立下军令状,要将你好好带回去。孤可不想交出去一具尸体。”
荀郁这才搭上那只手,稳稳当当下了船。
郡君和太子恢复了正常的赶路速度,而洛阳这一头,却也正有事发生。
长公主坐在昭阳殿中,下方程鲤跪在地上,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