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夜宴,在萧云倾技惊四座的邦交三策后,气氛终于走向了表面上的和谐。西狄哈桑态度恭敬,连连赞叹;北漠阿史那图脸色阴沉,却慑于君临渊之威,不敢再放肆;南诏碧蟾夫人则异常沉默,黑纱遮面,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皇帝龙颜大悦,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又接受了几轮使臣和群臣的敬酒后,便以龙体疲乏为由,由皇后搀扶着先行离席回宫。离去前,特意嘉许了君临渊、萧云倾和君逸辰,并命君逸辰全权负责后续招待事宜。
皇帝离席,宴会便进入了相对自由的阶段。乐声重新变得舒缓,舞姬们再次翩翩起舞。官员们开始互相敬酒寒暄,气氛看似轻松,实则暗流涌动。
萧云倾坐回席位,感觉精神也有些疲惫。连番的斗智斗勇,耗费心力巨大。君逸辰递过来一杯温热的参茶,低声道:“辛苦了,喝点暖暖身子。”
“多谢七哥。”萧云倾接过,轻啜一口,暖流入腹,精神稍振。她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留意着各方的动向。
只见二皇子君承昊端着酒杯,正笑容满面地与几位宗室老亲王和勋贵攀谈,言语间似乎对萧云倾方才的表现也颇为赞赏。但萧云倾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阴霾和不甘。尤其是当他的目光扫过被宫人抬下去、如同废人般的拓跋雄时,嘴角更是微微抽搐了一下。
五皇子君允熙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脸色不太好看。他身边的心腹幕僚凑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君允熙时而点头,时而皱眉,目光不时瞟向西狄使团的方向。
北漠使臣阿史那图在皇帝离席后,脸色更加难看。他草草应付了几个上前敬酒的官员,便带着两个副使,以不胜酒力为由,阴沉着脸提前离开了麟德殿。
西狄哈桑则成了香饽饽,被一群对边贸感兴趣的官员围着,热情地探讨着萧云倾提出的“特许通行区”和“大宗专线”的可能性,哈桑应对得体,笑容满面。
最诡异的还是碧蟾夫人。她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在阿史那图离席后不久,她也悄然起身,在那持蛇杖老妪的搀扶下,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大殿。离去前,她似乎朝萧云倾的方向瞥了一眼,那目光隔着黑纱,依旧让萧云倾感到一丝冰冷的寒意。
“七哥,北漠和南诏的人走得蹊跷。”萧云倾低声对君逸辰道。
君逸辰微微颔首,眼神锐利:“天机阁的人盯着呢。阿史那图此刻怕是怒火中烧,急需发泄,更要挽回颜面。至于碧蟾夫人……此女性情阴毒,睚眦必报,今日在你我手下连番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提前离席,必有动作。”
“嗯。”萧云倾应了一声,心中警惕更甚。她揉了揉额角,感觉酒意也有些上涌。“七哥,我也有些乏了,想先告退回府。”
君逸辰理解地点点头:“也好。今日你劳心劳力,早些回去休息。我派人护送你回去。”
“多谢七哥。”萧云倾起身,向君逸辰和周围几位重臣致意后,便带着白芷,在两名天机阁好手的护卫下,悄然离开了依旧喧闹的麟德殿。
宫门外,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洒在巍峨的宫墙上,投下森然的阴影。萧云倾登上等候的马车,靠在柔软的车厢内壁,才真正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皇城,融入京都的夜色。
与此同时,四方馆,北漠使团下榻的院落深处。
一间门窗紧闭、守卫森严的密室中,烛火摇曳。阿史那图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铺着兽皮的地毯上来回踱步,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耻辱!奇耻大辱!”他低吼着,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拓跋雄废了!我们北漠勇士的脸面,在麟德殿上被那个小白脸踩在地上摩擦!此仇不报,我阿史那图誓不为人!”
“将军息怒。”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阿史那图的心腹副使,一个面容精悍的中年汉子。“那九皇子君临渊,武功深不可测,恐非人力可敌。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怎么计议?”阿史那图猛地停步,眼中凶光毕露,“王上命我等前来,一是贺寿,二是探明天圣虚实,三是……寻找机会!如今虚实战力都探明了,天圣有君临渊这等煞神在,武力强攻损失太大!机会?机会在哪?!”
密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烛火噼啪一声轻响。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被轻轻叩响了三下,两短一长。
副使立刻警觉地起身,走到门边,低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天圣京都口音的声音:“我家主人,欲与阿史那图将军,共商‘驱狼’大计。”
阿史那图瞳孔猛地一缩!驱狼?狼是谁?虎又是谁?
副使看向阿史那图,阿史那图眼中凶光闪烁,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副使打开门。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身形中等的人影迅速闪入,反手关紧了门。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属于天圣人的、略显精明却带着谄媚笑容的脸——赫然是二皇子君承昊身边一个不太起眼、却深得信任的心腹幕僚!
“是你?”阿史那图认出了来人,眉头紧皱,“二殿下派你来的?何事?”
那幕僚对着阿史那图躬身一礼,脸上堆满笑容,声音压得更低:“将军息怒。今日殿上之事,我家殿下亦深感痛心!君临渊恃武逞凶,目无尊长,更不将友邦使节放在眼里,实乃我天圣之耻!”
阿史那图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幕僚继续道:“我家殿下深知将军与北漠勇士所受之辱,更知北漠王庭对天圣富饶河山之向往。殿下愿与将军,共谋大事!”
“哦?”阿史那图眼中精光一闪,“如何共谋?”
幕僚凑近几步,声音几不可闻:“殿下有言:若得北漠铁骑相助,扫清障碍,鼎定乾坤。待殿下登临大宝,愿将‘落雁’、‘孤云’、‘飞沙’边陲三州之地,永久割让于北漠!并开放‘黑水河’马市,许北漠商队永久免税通商之权!将军以为……此诚意如何?”
落雁、孤云、飞沙三州!
黑水河马市永久免税!
阿史那图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这三州地处要冲,水草丰美,矿产丰富,更是北漠觊觎多年的战略要地!黑水河马市更是两国最大的马匹交易市场,永久免税,意味着何等巨大的财富?!
这二皇子君承昊,为了皇位,竟然不惜割地卖国?!
巨大的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瞬间冲淡了阿史那图心中的屈辱。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野心的光芒,死死盯着那幕僚:“二殿下……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幕僚斩钉截铁,“此乃殿下亲笔手书,内有割让三州之地形图及马市特许之印鉴草图,将军可先行过目!”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封着火漆的信函,恭敬地递给阿史那图。
阿史那图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拆开,就着烛火仔细观看。越看,他呼吸越是粗重,脸上的狂喜几乎抑制不住!
“好!好!二殿下果然爽快!”阿史那图收起信函,眼中凶光与贪婪交织,“此事,本将代王上……应下了!不过,口说无凭!二殿下需派心腹之人,与我同返北漠,面见左贤王,订立盟约!并需先付一笔‘定金’,以助我军……筹备粮草!”
“这个自然!”幕僚笑容更深,“殿下早有安排。三日后子时,城南‘慈云观’后山密林,自有人携‘定金’与将军信使交割!至于盟约使者,届时一同前往!”
一场肮脏的卖国交易,在这四方馆的密室中,悄然达成。而密室窗外,一片枯叶无声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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