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陈明和李强都探过头去。
只见那片被隔离起来的、原本病恹恹的金鱼藻,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几株位于中心的藻类顶端,竟然抽出了一抹微弱的、但清晰无比的……新绿。
那抹绿色,像是黑夜里点亮的第一颗星,像是绝境中生出的第一缕希望。
李强激动得差点把碗给扔了,一巴掌拍在陈明背上:“成了!小陈,成了!这老家伙的王八……哦不,这塘里的宝贝,有救了!”
陈明也笑了,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转头看向独…臂杨,想说声谢谢。
却发现老人根本没看那抹新绿。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三个,那只浑浊的独眼里,映着三张因为疲惫和欣喜而交织在一起的、生动的脸。他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抹新绿,像一个信号。
独臂杨的“考验”,在无形中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他话依然不多,但不再是纯粹的监工。有时候,他会指点李强,哪个时辰的螺最肥,会浮在水草的什么位置;有时候,他会告诉阿锦,水面上起了哪种涟漪,就说明水下的鱼群在做什么。
这些知识,不属于任何一本教科书,它们是独臂杨用半辈子的时间和一只手臂的代价,从这片水里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的。
阿锦听得如痴如醉,她发现,老人的“经验”,往往能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印证甚至超越她所学的“科学”。比如老人说“西南风起,水生三分寒,鱼藏石底不动”,阿锦后来用便携水质监测仪一测,果然,西南风向的干冷气流会迅速降低表层水温,并影响水体溶氧率,导致鱼类活性降低。
“科学是骨架,是规矩。但活水,是有性子的。”老人第一次跟陈明系统地聊起他的“养水经”,“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不能拧着它。你那园子里的水,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个假人,没有魂儿。魂是啥?就是这些花鸟鱼虫,生老病死,一代一代传下来的那口气。”
陈明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才是他此行最想求取的真经。这比找到“青背龙鲤”本身,意义更为重大。
这天上午,团队正按部就班地干活。李强哼着小曲,用网兜精准地抄起一只躲在石头缝里的大号黑壳螺,嘴里还振振有词:“小样儿,还想考你李大爷的眼力?你这体格,都超标了知道吗?跟我走一趟吧!”
阿锦则在给她的宝贝麦穗鱼“加餐”,投放一些捣碎的豆饼,引得一群小鱼疯狂抢食,水花四溅。
一片祥和之中,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打破了杨家村的宁静。
一辆黑色的,擦得锃亮,与周围的泥土路格格不-入的豪华商务车,蛮横地停在了水塘边的空地上。车门打开,下来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他下车后先是嫌弃地看了看脚下的土,才迈开步子。
“请问,哪位是杨建军先生?”油头男人捏着嗓子问道,目光在几个“泥腿子”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正在编网的独臂杨身上。
独臂杨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就是。有事?”
“杨先生您好。”油头男人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递上一张烫金名片,“鄙人孙宏,远洪集团项目开发部的经理。今天来,是想跟您谈一笔生意。”
远洪集团!
陈明和李强对视一眼,心头都是一沉。真是阴魂不散。
“我一个瘸腿老头,有什么生意好谈的?”独臂杨手上的活没停。
孙经理似乎对这种冷遇早有预料,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带着优越感的语气说道:“杨先生,我们集团看中了您这口水塘。打算把它买下来,连同后面的山坡,一起开发成一个高端的私人垂钓会所。您放心,价格绝对公道。我们出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李强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万?对于这么一个偏僻的村子里的水塘来说,这绝对是天价了。
独臂杨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五十万?”
“没错!”孙经理以为他动心了,笑容更盛,“五十万,现金。您拿着这笔钱,到市里买套房,安享晚年,不比守着这个破塘子强?”
“破塘子?”独臂杨慢慢地站起身,他身形枯瘦,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硬气,却像一座山,“我这塘里的一根水草,都比你那身人皮干净。带着你的钱,滚。”
孙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身后的两个保镖模样的壮汉,往前踏了一步。
“老先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孙经理的语气冷了下来,“我们江总看得上你这地方,是你的福气。五十万是情分,真要走程序,征地补偿可没这么多。别为了点死物,跟自己过不去。”
“江总?哪个江总?”独臂杨冷笑一声,“不认识。我只知道,这塘子是我杨家的,谁也别想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孙经理彻底撕破了脸皮,他指着正在干活的陈明和阿锦,满脸不屑,“怎么,找了几个大学生来搞什么生态研究,就以为这破塘子能变金疙瘩了?我告诉你,现在是商业社会,讲的是资本,是效率!你们这种过家家式的玩意儿,一文不值!”
一直没说话的陈明,这时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拍了拍手上的泥,走了过来。
“孙经理是吧?”陈明站到独臂杨身边,不高,却像一堵墙,“这口塘,我们闲暇景园已经和杨大爷达成了深度合作意向,准备把它建成我们的原生鱼种保育基地。所以,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闲暇景园?陈明?”孙经理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网红钓场的老板。怎么,城里玩不转了,跑到乡下欺负老实人来了?你给他多少合作费?十万?二十万?我出双倍!”
他把陈明当成了来抢生意的同行。
陈明笑了笑:“孙经理,我想你没搞明白一件事。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比如这水里的鱼,它们在这里活了几百年,它们有自己的尊严。比如杨大爷,他守了这口塘半辈子,他也有他的尊眼。”
“尊严?哈哈哈哈!”孙宏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条鱼,一个老头子,跟我谈尊严?陈总,你可真是个理想主义者。尊严在钞票面前,一斤能卖几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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