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痛……好痛……”
“钱……没有钱……”
“需要……给……”
前排的观众们低声啜泣，呜咽着泣诉着什么，听不太清。
直至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太宰治等人将要靠近之际，才堪堪听清那不成调的话语。
这些可怜的人儿，在用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而那些泣鸣音并非是来自他们本身，而是他们背后，那颗满是凹陷空洞，看起来格外可怖的“人头面”。
“很不幸，中也说的好像要成真了哦。”太宰治在这样的环境下，甚至还能稍显轻松地对夹在他和芥川中间的中也开玩笑。
橘发青年面色凝重，破天荒没有对太宰治说出的话给出回应。
他看着那些佝偻着身躯，顶着背后一大颗圆球样头颅的“观众”们，目光里短暂地出现了些许的迷茫与不解。
“太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
中也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压了下去，在一片凄怨的泣音里，橘发青年并没有说第二次。
但太宰治却在他话音落下之后，精准地进行回应：“啊……什么都不记得的小矮子还能见过这种东西？那还真是有点意思。”
“不过中也，当下应该更集中精力应付一下这些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东西吧？我可不想还要停下来陪小矮子回忆过往。”
“啧。”这一番话成功地将中原中也明显不太美妙的心情压了下去，转而变成了后面那个看起来就很混蛋家伙的无穷怒火。
中也干脆地给了身后太宰一拳，而后单手将身后那个体型庞大，作势要碰瓷的大型黏人精抗在肩膀上向前走。
因为存在明显身高差，太宰治的双腿不得不在地面上拖行。
但鸢眼青年却好像乐在其中，甚至有想要将中原中也另一边肩膀上绑着绷带的小黑猫直接扫下去，最好扔进一众异变的观众席中。
“我警告你，不准对猫动手。”
中原中也仿佛后背长了眼睛，在太宰治抬起手臂的一瞬间精准捕捉，成功使得黑发绷带青年的动作僵在半空。
太宰治愤愤不平地转而将手对准了中原中也脖颈后的那缕过长发尾的小啾啾，泄愤般对准中原中也顺滑的发丝进行揉拧。
偏生橘发青年肩膀上那只黑猫宰同样是个不省心的家伙，趁此机会对着太宰治龇牙白眼，身后摇晃的尾巴甩得活像只狗。
“迟早把你扔掉。”太宰治双眼弯成小月牙，看起来一副和善热情青年的模样，虚伪至极。
小黑猫宰宰趁此机会亮出自己的一只爪爪，锋利的之家在烛火光照下反着寒凉的光——就差把弄死对方的话说出口。
但中也却在它亮爪的同一时刻伸手握住了那只爪子，顺带着将小黑猫一整个翻了个身，让它用圆润的屁股对准太宰治。
黑猫忙不迭将亮出来的指甲收了回去，柔软的猫垫讨好地踩了踩中原中也的掌心，状若乖巧地趴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不作声了。
“真是讨厌这样聪明的中也。”太宰治同样偏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随着越来越靠近第一排，周遭的观众情况肉眼可见地越糟糕。
当橙发女人踏上第一排座位通道的那一条线时，周遭你难得声音突兀地放大了几倍。
鼓膜随着声音的增大剧烈颤动，极度的不安里，女人突然侧身，恰恰避开了她身旁靠近通道那一张座位上，突然暴起的斗篷观众的袭击。
这一名观众后背之上，那一颗人头已完全成型，紧贴着斗篷的那一张脸上，漆黑的洞不断收缩蠕动，发出尖锐的鸣叫音。
他半具身体挂在座椅之上，上半身疯狂探出，斗篷之下，那双干枯得仿佛树干的手机械地上下用力挥动。
尽管女人的反应十分迅速，避开了这双手的捕捉，但她的衣摆却在躲避之中不慎被暴起的观众抓住，旋即，一抹火焰自他们的接触处升起，顺着裙摆向上蔓延。
“嘶啦——”衣袍碎裂声响起，橙发女人毫不犹豫，迅速断掉那一部分的布料，将手中燃烧着的衣摆向那名观众扔去。
她脸上是一抹透着冷意的笑，口中的话语一贯无喜无悲：“真是很遗憾，那便将这东西送给你吧。”
观众身上的斗篷仿佛有一层易燃的涂料，几乎在燃烧的碎布接触的一瞬间，熊熊烈火腾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哀厉沧桑的惨叫自那具干枯的身体之中升起，他的斗篷迅速化为湮灭，那一具半探出身躯的身体在火焰之下露出全貌。
那是一句焦黑的，其上层层脓包的身体，干枯的手臂痛苦地四处抓探，像是要寻找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后背之上，一颗已经完全成型的，五官全然不对称的头就这样突兀地自脖颈向下的颈线出生长出来。
人头的嘴大张着，露出内里漆黑空洞的模样，它的双眼牢牢紧闭，眼皮却深深凹陷下去——没有眼球的支撑。
随着火焰的燃烧，观众身上的皮肤不断被收缩、炙烤，其上的脓包如同水球接二连三炸裂开来，四溅的黑色液体如同附骨之蛆，很快侵蚀着接触的一切物体，深深地陷下去。
随着他挥动的手臂不断僵硬，观众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古怪的燃烧并未结束，在火焰的光中，那一双紧闭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忘了提醒各位先生，最好不要被‘它’看见。”
女人已经完全踏过了第一排的位置，正正站在舞台之下，向夹在通道之中，被这具燃烧着的尸体拦住去路的三人一猫发出提醒。
她眉眼温柔，全然为太宰等人着想的模样，却只是站在舞台与头顶烛火架之间的阴影处，没有更多的动作。
她双手环抱于胸前：“先生们可得尽快过来呀，否则，我们就不得不开始停下一场演出了。”
“没有了报幕人‘安吉尔’的指引，呵，谁知道会是谁为我们演奏下一场乐曲？”
她看起来漫不经心，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关注，隔岸观火。
但余光里，舞台后方，那准备上台的候场区，却不知合适出现了一大片形体古怪，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东西。
空气里，焦糊的气味与粘腻的香味无端升起，这是芥川曾在赫尔城旅馆之中，听见过中岛敦反复提及的味道。
这一瞬间，“安吉尔乐堂”属于赫尔城才终于被所有人想起。、
以匍匐的姿态在烈焰中被燃烧殆尽的观众再也没有动静。
在女人的那一声若有似无的提示里，尸体之上的头颅突然开始灵巧地转动，睁开的眼睛之下，是一片令人头脑发昏，作呕的黑暗。
摄魂夺魄。
“人头脸”的口中还在不断发出节奏规律的，悲怆的哭泣，其间夹杂着不知是否空耳的嬉笑。
中也拖着太宰治，猛地在那双空洞的眼睛扫来之前借力跃上身旁的座椅，躲开接触。
而芥川因为闪避不及，半只手臂被那双空洞的眼睛捕捉。
一瞬间，胸腔里翻江倒海。
被不知名的视线从头到脚观摩，而后侵入脑海之中的恶心感浸满全身。
芥川的五脏六腑绞痛不已，他唇边渗出一缕血痕，被那双眼睛盯住的手臂自上而下血肉层层剥落，染红了他的白色上衣。
几乎崩溃的血线、失血的眩晕感，芥川龙之介拼尽全力，将自己向上几步，脱离了那颗头颅的的双眼。
但它长在尸体的颈部，学会的活动，在范围里，它贪婪地不断顺着芥川龙之介躲闪的位置追随而去。
脱落的血液被无端吸入了头颅大张的口中，它品尝到新鲜的味道，激动地扭动着，仿佛要将自己从和尸体链接的部位挣脱。
就像寄生于那具尸体一般，它在寻找下一个，能为它提供养料的宿主。
“痛……好痛……”
“呜呜呜……需要……给……”
“我……需要……”
它挣扎着，不断跟着芥川的行动轨迹而“看”过去，失血过多的垂耳兔青年喘息着，在意识模糊间，还不忘了要远离太宰与中也所处的位置。
一顶尖叫宽大的黑色魔女帽被轻轻抛出，罩在那张脸上。
芥川龙之介爬行的动作被一只白皙细腻的手制止。
中原中也歪头，看着垂耳兔青年那一节空空荡荡，衣衫贴骨的手臂，轻轻拍了拍芥川的头，声音空灵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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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乖孩子，休息吧。”
这声音带着无尽的蛊惑力，抚平了芥川自精神至身体的全部疼痛。
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绝对的安全感将垂耳兔青年全然包裹其间。
中原中也轻轻笑笑，钴蓝色的目光里是平静的安抚。
橘发青年从地面上将垂耳兔捡起来，拦腰抗在肩上。
太宰猫猫左右瞅瞅，勉为其难地跃上芥川的后背，蹲在中原中也脖颈边，矜贵极了。
“啊呀，中也还真是受欢迎又好、心、肠呢——”不知何时，被中原中也放下的太宰治正正蹲坐在中也抗着他躲避人头脸视线的位置。
他的左右两边，是正处于还未完全异化状态的观众。
太宰治衣服下缠着绷带的双手交叉，百无聊赖地看着在魔女帽下不断蠕动挣扎的那颗人头，阴阳怪气：“中也还真是十分舍得慷他人之慨呀，不由分说地就从我的储物水晶里把我的帽子拿出来——现在好啦，我的帽子壮烈牺牲啦！”
“中也得赔我！”
橘发青年看着高处蛮不讲理的魔女大人，深呼吸：“这家伙身上不是有你的精神印记吗？难道他和你没有关系？”
“要不是我们之间有那该死的契约，谁会想要用你这家伙的东西啊！”
“中也不是还穿着我的衣服吗？真是口是心非的坏小狗！居然还要反驳主人！”太宰治嚷嚷着，那欠揍的声音在中也耳朵里，甚至一度压过了场间不断发出凄惨嚎声的观众们。
中原中也咬牙，像一只被逗得炸毛的小狗：“等从这里找到方法了，我一定会和你解除契约的！和你这样的家伙连接在一起真是糟糕透顶！要是你真的有这样大的意见，那你就想点办法解决这样糟糕的情况啊！”
“嚷嚷着很能说，总是一股劲地划水，有什么作用！”
“分开就分开！”太宰治没好气回怼，在中原中也满是怒意的眸子下，平白无故撇撇嘴，突然地不说话了。
“哎呀，我们的小先生们怎么突然闹起矛盾了？”橙发女人在两人争锋相对的对峙间恰到好处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义愤填膺。
“亲爱的，我想你们应当快些过来，毕竟，这帷幕已经走了一半了，这些观众们看起来就要迫不及待地揭开自己的面罩进行观演了。”
随着舞台之上，帷幕向中不断拉拢，那些形态怪异的观众们背后的人头成长速度越来越快。
太宰从座椅背部顶端跃下，和中原中也一起站在通道中，环顾四周。
对橙发女人出手的那一名观众就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随着他的燃烧陨落，激动起周遭所有异化濒临成熟的观众，弓着身，用怨毒的视线看着正中央的太宰等人。
只要他们有任何离开通道的想法，他们就会毫不犹豫伸出手阻拦。
“呜呜呜……痛……好痛……”
“钱……没有钱……”
“需要……给……”
在不断回荡的呢喃声里，太宰治摸出自己和芥川身上的羊皮钱袋，抓出其中的银币，一把一把，向两侧抛出。
哭泣的声音突兀转化为贪婪而疯狂的嘶吼，这些观众们不约而同扑向那些落下的银币。
中原中也抗着芥川，在太宰治身后，走到橙发女人身边。
帷幕还差不足一指宽就要完全合拢，橙发女人笑着领着他们，快速走向侧方的通道，她的步伐很快，全然不似一个穿着如此反复衣裳的人。
空气中令人昏沉窒息的气味越来越浓。
“不要回头。”女人开口。
在通道的最后，她伸手，推开一扇紧闭的门。
太宰侧让中也先离开，随后而出，余光里，乐堂之中燃起熊熊大火，那一位幻境中的安吉尔被高悬于壁画之上，作为画面中受难的“神”。
门扉被缓缓合拢，门外，是一片空荡的荒凉。
并非燃烧的焦土，也不是祥和的赫尔城，只是一座看起来久远之后，残垣断壁，空荡的城池。
这是第三种时间。
前方领路的女人手中正提着一盏油灯，转头，向太宰与中也颔首：“妾身，尾崎红叶，和你们一样，误入这里。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