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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暗夜将明

作者:松风答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等等!”剧痛之下,盛奎垂首看到自己胸口的那片被火烧过的襻膊时,意识到孟冬辞想做什么,终于慌了神,他声嘶力竭地喊住孟冬辞:“我可以为你所用!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正月初二!初二小巷叫琉歙杀手截杀你的马车,是老四背着瞿相下的令!”


    “多谢你送我这个消息,但方才忘了告诉盛总管,我抓你的因由和你杀邓承贤一样,只是需要一具有价值的尸体。”


    说话时孟冬辞没回身,却偏头看向仍站在原地的元珵,他正紧盯着盛奎身上中空竹箭淌出的血,唇抿成一条泛白的直线。


    早知就不带他来了,这人真是……不知该说他心思重还是胆子小。


    鬼使神差的,孟冬辞伸手挡住元珵的眼睛:“将死之人,没什么好看的。”


    元珵回神,拿下孟冬辞的手攥在掌心,深深看进她眼底,好一会儿才讪讪一笑:“让娘子见笑了。”


    柴房门被从外掩住,盛奎彻底安静下来,若细听,还能听到血自箭管中滴落,砸在下头铁蒺藜上的声响。


    “嘀嗒、嘀嗒”


    屋檐上的积雪化了水,盈月充作亭午,残烛散尽余温。


    夜已深,天将明。


    *


    二月十一,天才亮,大理寺门口突然堵了十数驾马车,待将马车挨个撵走,办差的小吏一垂首,正与一具仰面躺在地上的尸首四目相对。


    这尸首面色惨白,两手相握诡异的向上举过头顶,像是这个姿势死了很久才被人扔到此处的,但最吓人的还是那双至死未闭的眼睛,眼白处已现黑斑,浑浊又空洞。


    小吏吓得半晌才缓过神,定睛细看才发现,这人竟是前日还与他们大人一起查案的宫中内侍盛奎,便急慌慌地叫人先将尸首收进院内,一边跑进去禀报。


    张怀得了消息来看,一眼就认出被竹箭钉在盛奎心口的碎布就是前日拴在邓承贤脚踝上的襻膊。


    他虽任大理寺卿只两年,但没少听过这盛总管的名头。


    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内侍叫寿庐,再就是这盛奎。


    皇帝将他送到老大元轲身边,名义上是照看,明眼人却都能看出这是叫他监视老大的,可这盛奎自打到了老大身边,就对他格外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很是懂得避嫌。


    前日他带着人在藏珍楼审那些涉案女子,那些女子众口一词,说是有个遮住头脸的人以她们家人性命相胁不准她们吭声,为首的那个交代说,那人给了她一把藏了暗器的琵琶,叫她在楼内守着,若七殿下和皇子妃进楼内查问,叫她务必杀了皇子妃。


    但她说她与皇子妃未曾见过,同为女子动了恻隐之心,便以言语暗示想将她撵出澄怀楼,不想七殿下护妻心切瞧出了端倪,她这才暴露了行迹。


    这说辞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只是费劲设伏不杀皇子,却要杀他妻室么?


    七殿下这位皇子妃的名头张怀听过一些,只知是个善妒小心眼的女子,而且那日相见,她言语中很有瞧不上邓承贤位微的意思,这么个寻常蠢笨的女子,如何就能惹得人大费周章要她的命呢?


    疑点重重,张怀自然觉得奇怪,但那琵琶女言辞笃定,他没法子,最后还动了拶刑,虽交代了小吏莫要下死手,但那女子的十指没个一两个月是难养好的,如此刑罚之下,她一个胆小又带着几分良善的寻常女子,等闲不敢说谎。


    可那日他接到澄怀楼内龟奴禀报后,是在半路遇上的盛奎。


    盛奎当时只说是大殿下听闻弟弟遇险,叫他来看一眼,老大住在宫里,金元街到宫里来回一炷香都跑不及,即便消息传到宫里,盛奎也赶不过来。


    如此,要么是老大那头提早知道此事叫盛奎等在半路,要么就是盛奎听了谁的命令,是此事中的一环。


    只是当时乱作一团,他一则没余力追究,再则也不想当众得罪这个四处讨好的内侍。


    张怀本想昨日去找盛奎探探他的口风,却因邓承贤的母亲来大理寺哭闹绊住了脚,谁想今日一早,盛奎就成了一具尸首。


    抛/尸之人将这襻膊钉在盛奎心口,明显是想告诉他,邓承贤就是死在盛奎手里,他只要按着这个方向追查就行。


    如此,算是省了他的力气。


    等等!


    这藏头藏尾的人将盛奎扔在大理寺门口,这不是害他么!


    毕竟这盛奎名义上是老大的心腹,而老大近日正咬死了右相治下的吏部不放。


    自己这大理寺卿虽是皇帝任命,但他可够不上皇帝心腹,若是掺和进夺储之争,能有什么好下场!


    张怀在心里叹气,这将盛奎尸首扔给他的人,聪不聪明不知道,多少沾着点儿缺德。


    但差还是得办,他以前官场不得意,被上头指派去做了一阵子仵作的活儿,便也没叫人,自个儿俯身验看盛奎的伤口,他拔出那支竹箭瞧了,不由暗叹这东西做得精巧又歹毒,箭头与箭身是整根竹子磨出来的,箭头上钻了能让血流出的孔洞。


    而且这一箭扎得极深,射箭之人应该力气很大,扎的位置也讲究,心口下,不会当场毙命,又是血流得最多的地方。


    张怀大抵能猜出这背后之人的心思,毕竟直接杀一个人,远没有叫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流干,被将死的恐惧裹挟着死去更有趣。


    这回留档文书有得写了,张怀如此想,手往下一探,又在盛奎腰带下摸出两张叠得整齐、沾着血的纸。


    展开一瞧,那上头不但写着盛奎如何受老四指使,两次欲杀老七和他妻室之事,还写了他和瞿众为掩饰吏部贪墨一事重金收买盛奎指使他动手杀邓承贤之事,更有余下数不清的大罪小罪,将户部礼部兵部都牵涉其中,密密麻麻写满了两张纸。


    张怀原地僵了半晌,心道这真是泼天大祸自个儿找上了门。


    他犹疑片刻,看左右无人,才准备将这两张纸掖进袖袋当作无事发生,便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句:“张大人这案子查得如何了?”


    老七怎么来了?门口的瞎驴也不知干什么吃的,来了皇子都不通禀,保不准他已看见了这纸,藏是藏不住了,张怀因而想,这将盛奎尸首和罪证送来的人,哪里是沾着缺德,简直是缺了大德!


    “七殿下,”张怀堆起个自认为好看的笑转身迎上去见礼,“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来问问邓承贤的事,”元珵虚扶张怀一把,搓着手径直往里走,“今日怎么如此冷,与张大人讨一杯热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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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他便停在了盛奎的尸体前。


    张怀闭了闭眼,心道瞒不住了。


    今日是挺冷的,透心凉。


    无论是邓承贤的死还是指认老四的罪证,这老七都是苦主,苦主上门,他只能将那罪证如数呈上。


    元珵接过看了,半晌未曾言语,只捏着那薄薄两张纸出神。


    张怀摸不透他的心思,默默将那盏烫嘴的茶一饮而尽,试图烫哑自己避开这泼天大祸。


    “没有实证,单凭一个内侍身上这没有由来的证词,想叫我与四哥为难,是不能的,”待他撂下茶盏,元珵才将那罪证递还给他,长叹一声,“我今日来本是问邓承贤之死,没想还碰着了这桩事,盛奎身份特殊,又事涉皇子,张大人也是为难,此时应该还未下朝,不如你随我一道入宫,将此事禀报父皇,请他出面定夺,莫要冤枉了四哥和右相才好。”


    张怀:“?”


    直接将事捅到皇帝面前,那能叫定夺么?


    这位更是个活祖宗。


    *


    孟冬辞正预备起身,林融霜便推门跑进来,嗖一下钻进了她被子里。


    孟冬辞被她身上的冷意冰得一哆嗦,嗔道:“穿着里衣就到处乱跑,也不怕着凉。”


    “我不像阿姐日日劳心劳神,身子好着呢,”林融霜钻进孟冬辞怀里蹭出个舒服的姿势,嘟囔道,“反正那登徒子一时半刻回不来,平日防着他,我都好久没和阿姐贴在一块儿了。”


    孟冬辞捉住她的手替她暖着,笑:“多大的人了,嫌我箭射不准会丢你的人,这副模样倒不怕你手下的将士们笑话了?”


    “反正我现在又不带兵了,”林融霜仰头,问,“按阿姐的计划,咱们就快能回大煜了罢?临邺太冷了,东西也难吃,我烦透了这鬼地方。”


    “还需一段时日,”孟冬辞揉揉她的发顶,“盛奎说瞿众是朝堂的梁柱,不过是替皇帝遮掩的托词,这背后的下棋人一直都是皇帝,这人狠厉又凉薄,没那么好对付,万一逼急了他,元珵这保命符也不是万能的。”


    林融霜又问:“所以那日小巷的杀手,真的是那四皇子派的么?”


    “盛奎当时急着为皇帝撇清干系,应该不会扯谎,”孟冬辞点头,“此事应该是你还没来的时候,交年节设宴那次,我替元珵解围,被老四看出了端倪,毕竟元珵种种异样,都是我来了临邺之后,他想要储位,就得多多留心,踢开身前的每一块石头。”


    林融霜被孟冬辞绕晕了,疑道:“可是阿姐不是说前日是皇帝想杀你么?”


    “因为盛奎虽接了老四的令,却不知老四从一开始就在被皇帝利用,”孟冬辞说,“元戎连自己儿子都防着,更不会真心实意相信一个宦官,之前我叫元珵以给老大赔罪为由设宴,老四虽说自己是主动来的,但我猜这背后少不了元戎的推动,他知道老四有野心,又比老大聪明懂得筹算,所以想借他的手除掉我。”


    说到此处,孟冬辞略一停顿,先前她觉得元戎将郑惠送来是轻敌,可如今这几局拆解下来,能见元戎心思缜密,郑惠一事,倒像是她想得简单了。


    那这棋局伊始就起到关键作用的郑惠,究竟是谁送到她手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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